18 禍起

第18章 禍起

他知道秦樂窈性子淺淡穩重,或許會有所猶豫躊躇,但沒想到自己孤注一擲的一腔熱忱會被如此輕易的一口回絕掉。

秦樂窈微微嘆了口氣:“霁初,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身上擔的不僅僅只是自己的喜惡,做出的任何決定,都要對身邊的人負責。”

“我、我知道,我有想過的,”薛霁初急切解釋着,“屆時你修書予伯父忠霖兄,請他們提前到上京來接管産業即可,我父母雖然不同意這門婚事,但也絕不會因此就來刁難你的家裏人……”

“母親固執,本就不滿意你在生意場上周旋,現下又多了一個大理寺……樂窈,如果不邁出這一步,我們之間或許真的就沒有希望了——”

薛霁初激動地拉着秦樂窈的手站了起來,但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下一句話,外頭大門忽然傳來聲響。

“大理寺奉命查案。”幾個身着玄黑馬面服的官差破門而入,為首者掃了一眼屋裏情況,分不清誰是掌櫃,便不由分說地朝兩人一揮手:“一起帶走。”

身後幾人立即上前來将秦樂窈和薛霁初一起铐住,薛霁初自幼家教森嚴,大理寺這等地方西一經踏足都是門第之辱,當即奮力掙紮着:“你們幹什麽!青天白日的要講王法,要拿人得說明白所犯何罪吧!”

幾個官差輕易便鎮壓住了這斯文人的反抗,薛霁初掙得直喘氣,仍然是被徹底铐牢了,直接強行将人扣回了大理寺中。

座問堂前,秦樂窈和薛霁初手上拴着鎖鏈被扣跪在地,這短短一個月的功夫,秦樂窈已經是第三次被拿進大理寺,從問話陪審到自己本人被審訊,一次比一次狀況激烈。

堂審開始,大理寺少卿沉聲按例詢問:“下跪者何人。”

“沉香酒莊掌櫃,秦樂窈。”

“清風府薛門,薛霁初。”

祿少卿的視線從二人身上轉到了秦樂窈頭上,義正言辭審問道:“秦樂窈,你酒莊所産‘黃粱夢’中,含有汴梁律例嚴令禁止使用的毒株‘罂華’成分,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秦樂窈猛地跪直了身子,急切否認道:“這決無可能,大人何出此言?”

前有‘燃封之亂’,罂華讓人成瘾喪志,于身軀危害亦是極大,整個汴梁百姓都是談之色變恨之入骨,誰若是跟此等毒物扯上了幹系,別說生意,那是要遭萬民唾罵指摘遺臭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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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罪名,一旦成立,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祿少卿擡手示意讓人将證物呈上來,秦樂窈的視線一路追随着進門官差手上托着的酒壇。

那官差将那壇子放在地上,祿少卿接着詢問:“此酒乃你沉香酒莊所産黃粱夢,你認是不認?”

秦樂窈檢查後神情凝重叩拜在地:“壇子與酒确是黃粱夢……草民鬥膽請問,大人是如何鑒別這酒中有罂華的?”

薛霁初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這話才終于是慢半拍的将眼神轉向了上面的祿少卿。

此樁案子原本是由戶部的那樁命案而起,當時大老爺所食用過的所有東西全都送到了鑒別司檢查,最初因是只為鑒別有無傷人的劇毒,還尚未發現‘黃粱夢’中有何不妥。

後來案子結了,官差處理證物的時候,不小心将酒水撒在了溶色粉上。那粉末是前朝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神醫所制,本意是活血化瘀之效,後來因其主要成分為茯術子,沾到不少藥材都會産生輕微變色,後來便慢慢被鑒別司收錄使用。

而溶色粉已經有許多年不曾顯露出這等妖冶嫣紅的顏色了,那是碰見了罂華才會出現的,極其特殊的紅。

秦樂窈聽完來龍去脈,指尖有些發麻。

祿少卿對利用‘罂華致人上瘾’這一特征不擇手段牟利的行徑相當鄙夷,冷着臉色淡淡道:“溶色粉迄今為止能顯現嫣紅顏色的,只有罂華果實,你還有何想說的?”

薛霁初聽到這裏,心底發寒,滿目的不可置信,回頭看了眼秦樂窈的表情。

秦樂窈咬着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越是這種時刻,她越是須得冷靜下來沉着應對,“啓禀大人,草民對罂華同樣深惡痛絕,絕不會以此卑劣手段牟利。”

但在這座問堂中,僅靠嘴巴表明立場顯然是不夠的,秦樂窈接着分析道:“罂華此物本身難求,大梁律例早就禁止種植售賣罂華,此等陰邪之物別說用來入酒,據我所知,即便是那勳爵人家想借罂華藥用鎮痛,都是千金難求的。”

薛霁初猛地一下回想到了那日在大靈山中,他們碰見過的那株立于雪中的毒花。男人沒有作聲,只是深深又瞧了秦樂窈一眼。

祿少卿顯然是已經考慮過這一層關系了,淡漠道:“非也,罂華藥用須得是鮮活的花莖汁,确實難求,但果實外皮研磨的幹粉易于儲存,只需添入一點便能勾人無知無覺的産生依賴,大部分人甚至只會以為是自己的喜好所致。”

“這已經不是第一例了,兩年前的北海便曾傳出過此等醜聞,後來還順藤摸瓜找到了當地不見光的私貨流通黑市。”

祿少卿睨着下面跪着的秦樂窈,意味深長問道:“上京中,必定也有黑市,秦掌櫃,可有聽說過?”

“聽過,但不怎麽了解。”秦樂窈搖頭,不疾不緩接着剖析道:“大人,草民若是真以罂華果實入酒,所圖不過就該是一個利字,既然罂華致瘾,那麽‘黃粱夢’的産出賬目該是極大,才擔得起冒如此大的風險,對吧。”

此言有理,祿少卿指腹輕輕在宣紙上摩挲着,任由秦樂窈接着往後繼續說。

“大人盡可以派人調查酒莊賬本,沉香酒莊進駐上京的兩年來,最受追捧歡迎的是入口甘冽的果酒‘繞指柔’,其次是珍品烈酒‘須盡歡’,這幾種酒都是草民親自調制釀造,可要談産值,‘黃粱夢’着實是排不上號的。”

“草民不是傻子,這是抄家殺頭的罪名,若說真的有那賊膽包天劍走偏鋒,也不該是放在這種酒上,實在是得不償失。”

秦樂窈的樣貌生得清冷恬靜,天生就帶着一股有條不紊的穩重氣質,這一特征對她從商之路可謂助益良多,即便她身為女子,即便她年歲尚輕,也總能讓對方多生出幾分值得信任的感覺來。

祿少卿慢慢思忖着她的話,“那照你的意思,是懷疑有人在酒裏做了手腳?”

秦樂窈聽出來對方這是松動了幾分,心下一喜,擡頭懇切道:“不無可能,這紅封已開,原本就是誰人都能往裏動手腳,只是那人應該并非是為了栽贓我一介布衣,而是另有其他險惡目的。”

薛霁初聽到此時方才點頭附和道:“沒錯,既然原本就是涉及到了毒殺,這很有可能也是那奸人計劃中的一環,只是誤傷到了樂窈。”

祿少卿覺得有理,但也并未全信,略作思考後說道:“本官不能聽信你們片面之詞,秦樂窈,你酒莊的酒水賬簿,本官自會派專人查探你所言是否屬實,另外,你莊子裏所有的黃粱夢,全部都要接受檢查,其他品種抽樣點檢。”

秦樂窈和薛霁初被放出大理寺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白日忙碌了一整天,剛剛又經歷了這麽一場飛來橫禍,秦樂窈精神頗有疲憊,薛霁初跟在她身邊,幾次想要牽住那只手,幾次卻又收了回來。

“樂窈,對不起。”薛霁初終于在驿站馬棚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剛才那一瞬間……我竟然曾懷疑過你,我向你道歉。”

從來都是心懷坦蕩的公子極其認真地向未婚妻子作出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清楚。”

秦樂窈看着他這滿眼的歉意,失笑搖頭道:“沒事,那種情況下,官爺們言之鑿鑿的,你有懷疑也是人之常情。”

薛霁初心中有股說不上來的酸澀,秦樂窈對他,向來寬容,幾乎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情緒。

可他剛才的懷疑,明明該是最傷人的刀子,如果易地而處,薛霁初自認會非常失望。他覺得秦樂窈也是該失望的,所以他如此這般的愧疚自責。

但她卻仍是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

薛霁初不知該作何言語,好像任何說辭在這寒風夜裏,都顯得過于矯情了些。

“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應該還趕得上門禁的時辰。”秦樂窈替他叫了馬車,疲憊道:“我也要早些回去做準備了,明日一早大理寺就會來人稽查,東西須得準備完善。”

薛霁初聞言也不好再說什麽,那些風花雪月的私事,顯然是不适合在這種時刻再提及的,男人只能心疼瞧着她無神的眸子,暫時先上車離開了。

秦樂窈回到酒莊上已經是戌時三刻了,張管事一直在門口候着她,見着人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迎上前去關切道:“少東家,沒事吧?嗐,這些日子反反複複地進官局,別是犯了什麽太歲,咱們改明兒還是去廟裏拜拜菩薩去去晦氣吧。”

菩薩是沒時間拜了,秦樂窈捏着酸脹的後頸,她是真累了,連着許多天杵在賭場裏本就沒歇息好,剛才又損耗精神的來了那麽一出,她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吩咐道:“老張,叫人把幾個酒窖都打開通通風,明天早上會有大理寺的人來點檢。”

“全部嗎?”張管事有些吃驚,“這,這怎麽個點檢法,拆紅封?那好些酒還沒釀成了,揭了封散了香氣,味道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我知道,但是沒辦法。”秦樂窈搖頭往裏走,已然是看開了,她現在身心俱疲,只想泡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必須得查,有什麽損失我也認了。”

和摻了罂華的死罪比起來,這麽一些小小的損失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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