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黃玫瑰
黃玫瑰
等陸子洋離開,繼尋終于放松下來,一時只感到腦子懵得厲害。他不得不重新考慮這件事。
陸子洋肯定不是原本的陸子洋,但現在這個陸子洋連林心恬秘書都沒看出區別嗎?或者說,如果當初不是親眼所見,那自己能否在日常工作接觸中發現陸子洋的異常呢?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一個人就算有變化,一般人的感受最多也就是“這人最近心情不好”“這人最近壓力很大”等等諸如此類的判斷。
沒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很難聯想到被什麽人替換這種過于奇異的結論上去。
繼尋在心裏列了幾個困擾他的問題。
第一,陸子洋為什麽要自殺?
第二,現在這個陸子洋是什麽人?
第三,現在這個陸子洋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第一個問題繼尋不明白,總不至于是分手後傷心欲絕想不開吧?這在他看來絕對沒有可能,畢竟被甩的人是自己。而且陸子洋計劃得很周密,更像是想好要自殺,這才和自己分手撇清關系。
第二個問題,繼尋記得自己有兩種判斷,平行世界和不明生物。如果是平行世界,那就沒有什麽危險性了,如果是不明生物……那實在有點可怕。
不過按照部裏的标準,不明生物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明生物,它們的記憶是被構造出來的,完全虛構,或者沿用已經死亡的人類的記憶。
在異化之前,它們的意識都還完整保留着原本的模樣。異化之後,則會在原先記憶的基礎上加上不明生物身份的覺醒。所以無論是哪種情況,人類記憶都應當是完整存在的。
可這個陸子洋對自己毫無印象,他的記憶是有缺失的,理論上他并不符合部裏對不明生物的判斷。
至于第三個問題,繼尋有一種下意識的感覺,那就是,現在這個陸子洋想試探自己,想看看自己有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應當是這樣,繼尋更加肯定了。不然按理來說,和親密關系的人接觸得越多,暴露得就越多,他沒有非要接近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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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尋于是打算裝作不知情,繼續扮演分手後沒有聯系的前男友這一角色。
思慮了一整夜,第二天,繼尋頭暈腦脹地起來,等醫生查房結束後,他去了護士站辦理
出院手續。
“這些藥給你,服藥說明單子上有列。結算要去自助機,走廊盡頭就有一臺。下個月記得按醫生要求來複查。”
“好的,謝謝。”
繼尋很快辦好手續,拿着一堆單子和藥物回病房。病房門口有保潔在做衛生,拉門是打開的。他走進去,心不在焉地重新合上門,擡眼卻見某個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他床前,對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陸子洋:“嗨。”
繼尋:“……”
這感受和看見死神站在床前也沒什麽區別了。
繼尋沒有上前,只站在原地,眉頭壓了壓,克制着不适,問道:“你來做什麽?”
他的聲音有些啞,這話完全是下意識問出口的,沒來得及掩去話裏顯而易見的抵觸意味。
“我來接你呀。”陸子洋看起來倒是蠻愉快。
“不用。”繼尋把藥放下,下意識離這人遠了點,伸手從櫃子裏取出自己的書包。任務開始前他把包放在了單位,任光藍亭來看他時幫忙把包帶了過來。
“你要回家嗎?”陸子洋問。
“是呀。”繼尋不解地回答。
陸子洋說:“但是你家那片區域被封了,現在進不去。”
“什麽?”
“你沒看新聞啊。”陸子洋在床沿坐下,拿出手機,調出的是部裏的文件,他遞給繼尋,文件列出了一長串的管控區域,繼尋的小區也在裏面。
“……”繼尋看着,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陸子洋解釋:“前天就開始封鎖了,你當時還昏迷着。我們有通知進出檢查,人員撤離到定點區域。不過排查很快,好幾個地方已經解封了,你們家快的話明天,慢的話估計要後天吧。”
“這樣啊。”繼尋把手機還給了他,神情看起來有些落寞。
陸子洋說:“來我家吧。”
繼尋看向他,一時沒有回答。
在他們進行這種日常對話時,他很容易想起和陸子洋相處的日子,因而心裏有種非常沉悶的傷痛感。他在這個城市沒有親人和朋友,只有同事,但他也不是無處可去,找家酒店旅館之類的呆兩天,理論上并不難。
“我……”
繼尋看樣子想拒絕,陸子洋便開口打斷了他的斟酌,笑眯眯說道:“有什麽關系,我家就是你家。”
“……”
繼尋呼吸一滞,他的目光落到了陸子洋臉上。
這話這人曾經說過,當時自己也是在找借口拒絕,而陸子洋就是用這樣一副真誠中帶着點慵懶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
真的太像了,除了沒有記憶以外,這兩人在繼尋眼中完全一致。
從行為舉止到遣詞造句,這人都和往常一樣。如果不是那個晚上意外看到了那個場景,他是分辨不出他們倆的區別的。
但繼尋沒有茜茜那種探究的好奇心,相反,他對外界更多是一種事不關己的逃避心理。怕麻煩,怕惹禍上身,甚至他和陸子洋的感情都不足以支撐他冒險去尋找對方自殺的原因,他有時都懷疑自己為什麽這麽冷漠。
明明接近對方才有機會查出真相,自己想的卻只是自身安全。繼尋想起分手那天陸子洋說的話,在他眼裏自己就是塊捂不化的冰吧。
“謝謝你。”繼尋開口,也不知道這話究竟是對誰說的。
陸子洋便笑了,說:“那收拾一下走吧,我早上請了半天假接你呢。”
繼尋呆了一呆。
這确實是陸子洋能做得出來的事,林心恬秘書在排日程表時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情。
繼尋是在任務結束後被送到醫院的,本身就沒什麽行李,這個病房裏只有那三束花是他的東西。
陸子洋幫他拿起來,把自己送給他的黃玫瑰塞到了對方懷裏,自己則捧着另外兩束,說道:“我昨天就想問了,這藍玫瑰是誰送的呀。”
繼尋說:“我同事。”
“三組的?”
“對。”
繼尋看他,說:“我也想問,你為什麽送黃玫瑰?”
陸子洋:“……”
陸子洋當然不可能知道答案,因而只輕咳了下,糊弄道:“就覺得……好看吧。”
繼尋:“……”
繼尋沒有去查過花語,在他眼裏這是小女生才會有的幼稚行為。但就算他去查了,他也不會覺得這是什麽道歉,陸子洋對他沒什麽好道歉的,對不起對方的人是自己。
“謝謝。”繼尋又說了一遍。
陸子洋:“……”
陸子洋忽然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這種淺淡的疏離感自始至終萦繞在這位小男友身上。但這是怎麽回事?他到底是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以至于對方從頭到尾都是這個态度?
“你原諒我了嗎?”陸子洋直截了當地問道。
繼尋:“……什麽?”
陸子洋低頭,小男友臉上是種略帶意外的茫然。兩人目光相接,繼尋又略略撇開了腦袋,掩去了那突然升起的內疚感。
難道猜錯了?陸子洋一頓,又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沒什麽,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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