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聖尊

聖尊

桌案上熟透的紫葡萄被越秋河眷顧,走下去半躺在紅木藤椅上,支起一條腿,悠哉悠哉的吃了葡萄不吐葡萄皮,心裏暗道:我來璇玑殿哪次不是只有你和我?也就是怕我在你面前放浪慣了收不住,故意而為之嘛。

越秋河邊吃邊回:“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怎麽說我們也管不着.......”

言語之間,道無竟擡手一揮,一道銀光閃過,越秋河面前的小幾上瞬間堆滿了各色各樣的物品。

這恩賜場面令越秋河詫異地往身後仰了仰,暇細一看,不是玉環手镯,就是劍穗流蘇,又或者是腰佩挂飾之類的,越秋河愕然問:“道哥哥是要将這些全都贈送于我?這也不像你的風格啊,随便挑兩款便可,何必大費周章的破費。”

道無竟手中頓停,默了片刻道:“是三位真人在外替你攬回的信物。”

越秋河疑惑:“.......啊?”

道無竟面無表情:“想成為你道侶的信物。”

越秋河心中暗道:又來?嘴上輕佻說着:“那道哥哥一起幫我選了吧。”

就在越秋河随手擡指一撩,一大堆信物中飛起一只金玉手镯,虛空上銀光中顯現字跡,越秋河朗朗念着:“我乃雲榭觀弟子王義帆,對越宗主仰慕已久,若有意願結為道侶,以此傳家之寶為信物,誠請笑納。”

“哧!”越秋河笑出聲,對道無竟漫不經心說道:“道哥哥,我沒記錯的話,雲榭觀一向淡泊名利寧靜致遠,都是一些清修,這王義帆家境是謊報了吧?”

道無竟無意翻閱側首看着他,“那不行。下一個。”

在紫黑色的葡萄映襯下,越秋河指節修長白皙,他擡指揮出一個青鸾腰佩,在銀光閃爍中呈現字跡:秋河深閨白雲間,徐程太湖長思慕,青鸾腰佩通心意,魂牽夢萦盼佳音。

原本就是做給道無竟看的,越秋河懶懶念着,最後還故意問一句:“看來太湖徐家公子都因我逼出了七言絕句,道哥哥,這個行吧?”

手中翻閱的卷軸驟停,片刻,道無竟半遮半掩的神色淡淡道:“不行。”

越秋河偷偷掩唇抿笑,又佯裝垂頭喪氣,繼續看了好些信物留字,許多暧昧情愫越來越肆無忌憚的展現出來,都被道無竟冷漠的一一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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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坐得渾身不舒服,已經調換了多次位置,他半躺着翹起二郎腿,眯眼又揮起其中一個別致的紅色劍穗,劍穗上附帶一個圓形白玉,上面攀附一條白玉麒麟,精致通透亮眼,看一眼就讓人沉心靜氣,辟邪驅魔,它飄在越秋河眼前,他眼眸瞬間閃着光,眼也不眨道:“道哥哥,這個劍穗不錯哦。”

瞬間擡眸,道無竟問:“誰的?”

越秋河慢條斯理抑揚頓挫,念着虛空上銀光字跡:“越秋河,我......喜歡你,信物已送到,若是退還,我只好帶着我的十二絕色佳人,親自送上琉璃仙山。”

當念到“十二絕色佳人”時越秋河驚得霍然起身,想起每次遇上司徒潇的情景,越秋河就想避之不及,他冷酷霸道擅長機甲制造,修為還與他越秋河打個平手,當然是他不用機甲的情況下,兩人難得見一次面也是争鋒相對,還有他身邊十二美人機甲——如何會?

難得有人引起越秋河的震動,只見他眼眸睜大,詫異道:“........是司徒潇,他不是很讨厭我嗎?他該不會為了想突破修為連死對頭也不放過?”

“啪——”

就在越秋河話音一落,何夕良與三位真人和其他護法執事疊羅漢似的推開了門框,紛紛惡撲踉跄跌入殿中央,情景難以想象的窘迫。

道無竟越秋河雖早知道有人在偷聽,卻沒料到門框被擠破的那一刻,越秋河不忍直視,擡手扶臉無言以對。

“啪啪啪——”

審問人又重重的接連抽了越秋河幾道蛇鞭,抽了人他自己還氣息微重,道:“如今聖尊就躺在水晶棺椁中,就等你認罪伏誅,你弑尊奪位,若不是良仁君替你苦苦請求,你早已當場斃命死于長生臺。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墜入魔道殺了聖尊?”

從疼痛中抽離往昔回憶的越秋河,沒有法力護身,他越秋河就與凡人無異,赤|裸的上身一道道猙獰血痕,濕汗淋漓中更是疼痛難忍,他咬牙道:“不、是!”

左右兩旁的陪審人一直靜默守着,審問人又命人潑了一盆冷水在越秋河胸膛的傷痕處,嫉惡如仇似的狠厲道:“聖尊被你所害,如今群龍無首,你口腹蜜劍殘暴不仁,所謂辛夷君也就是臭名昭着,你堕入魔道犯下滔天罪惡.........”

被冷水刺激陣陣疼痛,同時激發了越秋河的野性,他寒意徹骨的眼眸驟然盯着他:我何時殘暴不仁?我又如何墜入魔道?哪來的滔天罪惡?

“啪!”

“你還敢瞪我,我讓你瞪!”

瞬間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越秋河口鼻溢血,撇頭眼眸再次盯着他,冷厲的眼眸猶如一把鋒利的兵刃還擊回去!

“啪!”

又是一記響徹刑獄的巴掌打過來,審問人自覺打得有點心虛,畢竟他曾經還是響當當的宗師級別,被自己又抽又扇耳光的,他甩了甩微微顫抖的手,瞄了一下左右陪審人,片刻重振雄風道:“我讓你瞪!你這張魅惑人心的臉也別想再要了!”

說着審問人操起刑具盤上寒光閃閃鋒利無比的刀刃,落在越秋河的臉頰上。

深紅的五指印火燒火燎的痛,此刻,他唯一還能還擊的就只有他的雙眸,眼看冰涼的刀刃就要割破臉頰,他冷漠無視。陪審的其中一個人終于開口了:“別動他的臉,身體上怎麽都可以遮掩,臉弄壞了,明天就怕有人起疑了。”

審問人終于停下了手。可是他轉身拿起了燒紅的烙鐵,刑獄司就不缺動刑的殘忍工具,就沒有審不出的案件。

“哧——”

火紅的烙鐵壓在越秋河胸膛上,驟然騰起白色煙霧,他胸膛上已經血肉模糊,發出的灼燒聲音都叫人肝膽俱裂,“你是不是殺了聖尊?說!”

“啊——”

越秋河痛到慘叫出聲,咬死不承認,在烙燙中斷續喊道:“不、不是。”

審問人又将烙鐵左右移動,再狠狠使勁壓下,“你沒殺聖尊那是強弩之末的狡辯,是不是?”

一場接一場的惡審,越秋河逐漸撐不住,埋頭嘶啞回道:“我、沒有、殺聖、尊。”

他漸漸陷入昏沉冷汗淋漓,被鐵鏈懸吊的手腕勒出紅痕血跡,指節顫抖不已,審問人見他奄奄一息才将烙鐵丢回火盆,他一把抓起桌案上的供詞與畫像甩出去,鄙視的砸向越秋河的臉頰。

“寧為随世之庸愚,無為欺世之豪傑,長生臺只有你一個人出現,你不認?也只有認!”

越秋河痛到全身麻木,垂眸看着地上的供詞,上面每一個墨跡清晰的字,抽打在他臉上,都是向天下世人昭示他罪惡的鞭罰,從此他不再是人人羨慕喜歡的辛夷君,他是墜入魔道的殺人惡魔。

他鼻間留出的鮮血滑入唇間,滿嘴血腥味,他待在琉璃劍宗這麽多年,也進過刑獄司,卻沒想到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藏着如此黑暗的審訊。

——多麽諷刺和荒唐!

垂落的目光虛弱無力,最後落在那張畫像上,畫面上的人嘴角上挑,越秋河頭腦開始出現混沌,他忽地張嘴冷笑出聲。

拽囚犯的侍衛身形魁梧,随手拽越秋的鐵鏈手臂都如同一把鐵鉗,能陷進皮|肉裏,血順着腳跟在地上滑出兩道染着血跡的深深劃痕,他的笑聲凄涼地響徹在陰暗的牢獄。

越秋河聲若蚊吟道:“我.....沒有.......殺聖尊........”

審訊的三人在後面相互對視,審問人道:“傳聞都說他是純陰之人,可他到死都不認罪如此剛烈,該不會人真的不是他殺的吧?”

兩個陪審人冷冷睨着他,虎背熊腰的審問人頓時低眉順眼,道:“全當我什麽也沒說。”

先前發話的陪審人,望着越秋河被拖走的背影,雙手負于身後,道:“明日一切就結束了,管他是瘋了還是魔怔,反正是板上定釘的事,明日就将他罪行昭告天下,當衆對他實施淩遲之刑。”

牢獄裏,那狹小的窗戶風聲鶴唳,半夢半醒的越秋河感覺置身于白雲間。

稚嫩的越秋河拉着道無竟的大手問:“道哥哥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是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道無竟露出難得的微笑:“天下長得好看的人數不勝數,長得好看是給人第一感覺,我帶你回來是因為你眸子裏散發出與衆不同的光芒,是它吸引了我。”

越秋河懵懂:“光芒是什麽?是可以照亮別人行路的光嗎?”

道無竟意味深長道:“待你長大了便懂了。”

高大溫和的道無竟令越秋河膜拜仰望,猶如仰望星河,“可是我提醒你,你不要被我的外貌所迷惑,我可是很野的哦。”

道無竟被他稚氣未脫的言語和認真的神情逗笑了,“呵呵,難怪也只有你敢稱我為道哥哥,已經頗有領教。”

越秋河小臉蛋笑得洋洋得意。

突然,天空中驚雷轟鳴,下起紅色的雨水,猶如鮮血淋漓,越秋河轉眸間,道無竟原地消失了,死神的模樣陡然出現在眼前,陰鸷的雙眸,露出邪性的笑容。

畫面陡轉,他将死神亂劍捅透,沒有流一滴鮮血,消失在他眼前,越秋河舉步維艱站在茫茫紅雨中,銀白色的衣袍染成殷紅,他喊破喉嚨,淚如泉湧,喑啞道:“......道哥哥,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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