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失之交臂

失之交臂

兩人在梓州待了十來天，直到碰到最後一位危重病人。

這位危重病人，是在江庭煜進屋的時候煙氣的。

雖然他面上不顯，可高怡秋還是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那種悲切。

經過十多天的災區相處，高怡秋發現，江庭煜在救治病人時，是和他平時不拘一格的潇灑性格完全不同的。

高怡秋覺得他對他自己的要求，早已不在嚴格的範圍內，而是到了嚴苛太過的地步！

勸解道：“江兄，你憑借一己之力，在十幾天的時間內，救助了一百多個危重病人，救下這一百多人，就是救了一百多個家庭！你已經盡力了！”

江庭煜自嘲一笑：“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做到更好。”

“誰都不能否認，以後你的醫術一定會更上一層，可這也不能否定，你已經做到了你現在所能做到的最好！”

江庭煜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态不對，師父也說過：醫者，不止要有對生命的敬畏之心，也要有平淡之心。

江庭煜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遠遠比不上面前的女孩。

她珍惜每一個生命，為了這些受災的普通百姓，她能抛開身份，親自參與到救災之中，為的就是能多救一人。

在生命凋零時，她也能迅速調節自己的狀态，以普通心态面對。

江庭煜心中突然就一片清明：“怡秋，我雖是大夫，面對生死時，卻還沒你一小姑娘灑脫。”

這麽高的評價，讓高怡秋有些汗顏：我是親身經歷過生死的人，能不灑脫麽！

清了清嗓子，道：“江兄醫術高明，平時醫治病人，時間充足，面對的死亡自然就少。以後你還會經歷更多的病患，也會參與到更多的災區救治，看到的多了，自然就看淡了。”

江庭煜想通了，心裏也不再糾結，聽她說完，也點頭稱“是”

距離冰災已經十多天，救災糧也發下來了，情況算是基本已經穩定。

至于受傷的人，小傷都好的差不多了，重傷的也熬不了這麽長時間。

兩人一商量，那就撤吧。

高怡秋回到京城，狠狠的休息了幾天，一身的疲乏才得以緩解。

她這樣廢柴的體質，被每日來蹭飯的江庭煜，給笑話了好幾天。

江庭煜坐在高怡秋院子裏，神采奕奕的沏了杯茶，放高怡秋面前。

鹹魚秋被他行雲流水的動作所吸引：“江兄厲害呀！”

江庭煜微微一笑：“主要是茶好，剛送過來，我就拿過來讓你先嘗嘗。”

高怡秋細品了一口，真是口齒留香後味甘香。

江庭煜見她陶醉的樣子，只是搖頭輕笑：總算是恢複一點精力了。

“怡秋，其實我覺得，你以後再派人去救災，自己還是不要再跟去的好。”

高怡秋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從梓州回來的那天，我也想着，以後就不跟着去救災了。”

她把胳膊支在桌子上，雙手握拳托住下巴，看着院子花圃裏盛開的鮮花：“可是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只要情況允許，我還是會去的。我總想着，多我一個人的力量，哪怕能多救助一個人，都值了。”

她的聲音，就像她現在的狀态一樣，軟軟的懶懶的，江庭煜卻從裏面，聽出了堅定的意志。

她眼前是滿院繁華，眼中是無限美好。

江庭煜知道，眼前的女孩，內心是那麽的堅強，也是那麽的柔軟，她出身不低，卻能把普通的生命，看的同樣重要。

她也不像普通閨秀那樣，會經常去廟裏拜佛進香。可她的行為，卻完全和佛家的‘衆生平等’的理念一樣。

江庭煜覺得，因為面前的女孩，讓整個世界都美好了起來。

高怡秋見他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說話，以為他還在為沒有來得及救治的重傷病人而難過，就接着開解他：“江兄，在天災面前，人類的力量是有限的，只要自己盡了最大的努力，就已經無愧于心，無愧于你作為大夫的職責！”

可能是高怡秋的聲音太軟，江庭煜的聲音也不由的放柔：“怡秋不用再為我擔心了，早在回來那天我就想清楚了。可能是之前太順了，當大夫的，哪有不經歷這些的。”

他也學着高怡秋把胳膊支在桌子上，只不過是單手托腮：“我盡力了，也就無憾了。哪怕我的醫術到了師父那樣的程度，也會遇到這些事，我能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醫術，去救更多的人。”

高怡秋也換成單手托腮，與他四目相對，用特別肯定的語氣說：“你以後，一定會成為名動大齊的神醫！”

江庭煜就笑，眼中的自信更加堅定。

高怡秋下了馬車，問專門在門口等着的盧戶：“表哥現在的心情，應該不錯吧？”

盧戶是彭浩擎的貼身太監，按着剛才王爺交代的話，回道：“郡主還是小心一些吧。”

高怡秋：“……”看來今天被罰是逃不掉了！

彭浩擎從梓州回京，進宮交了差，就回到王府閉門謝客，在家等了兩日，終于等來了該教育一番的人。

高怡秋特乖巧的進了屋，行了禮，說：“表哥安好。”

彭浩擎想說自己一點也不好，可看了眼好像瘦了的小孩，又怕吓着她。

只是嫌棄的說了句：“怎麽又瘦成這個樣子了！”

高怡秋特殷勤的過去給他斟了杯茶，然後就乖巧的坐在了一旁，小聲的辯解了句：“過幾天就恢複了。”

做好了被教育半晌的準備，卻只聽到一句：“娘娘那裏我給你瞞住了，至于下次還能不能瞞得住……”

高怡秋蔫了，如果被彭浩擎長篇大論的教育一頓，她會有各種理由為自己辯解。

可他只提到了關心自己的長輩，讓高怡秋準備好的理由，一句也說不出。

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長輩，會因為自己的一些行為，會擔心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表哥也會為自己擔心，就連昨日蹭飯的好友，對自己的擔心也是真的。

高怡秋突然就想通了，真心認錯：“表哥我錯了，不該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去災區，以後不會了。”

彭浩擎笑了：任你再是主意正，我也有辦法制你。

然後拿出個匣子遞給高怡秋：“我目前不易太過高調，今年生辰就先委屈秋兒了，明年再給你好好辦一場。”

高怡秋接過匣子：“謝謝表哥，，正好我也不喜歡大張旗鼓的操辦生辰宴，有禮物拿就我就很開心了。”

高怡秋的生日，和前世一樣，都是六月十三。前世小時候，根本就沒人想着給她過生日，後來工作了，倒是每年都會有人給慶祝。被親人想着自己的生日，還真的是第一次。

彭浩擎見她還沒打開，就一副驚喜的樣子，好笑的說：“先打開看看，不喜歡表哥再給你加個別的。”

高怡秋認真的說：“喜歡，家人送的生辰禮怎麽會不喜歡呢！”

打開匣子，裏面是一套，帶了一點異域風情的華美首飾。

哪個女孩不愛首飾，哪怕不經常戴，也喜歡收藏。

彭浩擎見她是真的喜歡，嘴角的笑意也跟着加深了幾分：“過兩天秦昭成親，就戴這套，衣服針線房正在趕制，到時候你挑自己喜歡的來配。”

高怡秋毫不客氣的說了聲：“好”

想到秦昭那麽好的一個人，因為腿不能行，娶的媳婦後來也和離了，最後還為了表哥的大業而犧牲，高怡秋心裏就很遺憾。

突然想起江庭煜的醫術還真不錯，就對彭浩勤道：“表哥，我朋友醫術很是不一般，要不，讓他給秦二爺看看？”

彭浩勤：“就是你回鄉路上認識的那個大夫？”

關于江庭煜，高怡秋專門給他報備過。

彭浩勤見她點頭，搖着頭就笑了。

高怡秋繼續推銷着自己的朋友：“表哥，我之前也以為他的醫術一般，直到這次去梓州，正好碰到他也在那裏義診，才知道他一根銀針使的出神入化，昏迷多少天的人，只要等到他，絕對能醒！”

彭浩勤說出了後來讓他後悔不已的話：“災區那些被砸昏的人，随便太醫院裏的哪個太醫，只要出手就能讓他們醒過來，可太醫院的太醫，卻沒一人說過秦昭的腿還能站起來！秋兒，秦昭現在也算情況穩定，不停的請大夫，對他的恢複，其實并無太大益處。”

高怡秋也不敢保證江庭煜一定能醫好秦昭，只是覺得他醫術不錯，試一試也沒什麽壞處。

現在聽彭浩擎這樣說，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依照現在的醫療技術，秦昭的腿确實屬于再也好不起來的！

除了說一句天妒英才，高怡秋也不知道該怎麽想了。

然後說起了王争負責修建的那座橋：“我已經安排了工匠過去，再給那座橋雕刻些圖案。”

彭浩擎說了個：“好”

随即就到書案上揮毫潑墨，‘郡主橋’三個大字躍然在上。然後換了筆，把郡主橋名字的來歷，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