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愛心秋褲

第31章 愛心秋褲

趙林峰背朝周圍人紛紛投來的打量, 他梗着脖子,下颚線崩的很緊,手指握拳, 一言不發。

程嶼年皺眉, 唇線抿直。

“沒事, 他就是開個玩笑,我也沒當真。”許思祈一言帶過。

她知道,要讓趙林峰朝自己道歉,跟要他命沒什麽區別。而且,何必為了這種小事讓他們團隊鬧僵。

她沖餘城與程嶼年點了點頭, 笑了笑:“你們忙吧,我先走了。”

話畢, 許思祈步伐利落地出了315。

她的速度很快, 也沒怎麽左右看路,似乎離開的越早,他們就能越快恢複成之前洽和的氛圍。

結果走太急,一不小心撞上了轉角處擡着凳子的人。

“砰”的一聲巨響, 那帶着鐵鏽的凳腳剛好磕在許思祈腿上,兩人都往後連退了幾步。

膝蓋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許思祈疼的倒吸氣, 一瞬間都湧出了生理性眼淚,她彎腰,想揉一揉,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對面的人連朝她道歉,許思祈起身, 費力擠出一個笑, “你這歉道的,我以為自己腿斷了。”

那人愣了一瞬。

許思祈揮手:“沒事啦!”

男生不好意思地忙點頭, 又落下幾句“對不起”後,慌不擇路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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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走,許思祈立即靠着牆,頭顱低垂,試圖遮掩此刻自己面目猙獰的五官。

瑪德,好疼啊啊啊啊啊啊!

許思祈深呼吸,緩了好一陣兒,才彎腰顫巍巍地把褲腿撈起來。

今天天冷,她裏面還穿了條粉色的秋褲。盡管是顏色這麽鮮豔的秋褲,都蓋不住膝蓋處滲出的血跡。

這只膝蓋因為前幾天玩滑板,摔得一片烏青。

好不容易淤青消了些,看起來沒那麽吓人,但現在長什麽樣兒,許思祈想都不敢想。

她無奈感嘆:“摔的還沒好又被磕到,你是什麽膝蓋裏的倒黴蛋?”

說着,就要放下褲腳,但五米外傳來低語,電流似的竄入她的耳內。

程嶼年垂目,眉尖輕蹙:“你...”

許思祈聞言吓了一跳,挽褲腿的手立馬一松,卻又恰好碰到膝蓋,她疼的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許思祈用盡了畢生演技,力氣全花在了控制臉部肌肉上,她擡頭看着程師兄,幾乎一字一句:“啊?師,兄,啊,我...沒,事,啊。”

說着,真跟個正常人般,還走了兩步。

什麽是刀尖舞者,這就是了。

許思祈走的每一步都想死,膝蓋處跟布料反複摩擦,她甚至能感受到破皮的血肉在與褲子黏貼、交融,居然有種痛到發熱的灼燒感。

但程嶼年卻不由她糊弄過去,他攔下人:“你膝蓋流血了。”

“啊?”許思祈繼續裝傻,“好像就是擦破了點兒皮。”

“許思祈。”程嶼年的腔調難得帶了些嚴肅,“你得處理傷口。”

她點頭如搗蒜,還很禮貌:“謝謝謝謝師兄,我這就回去處理。”

許思祈剛想“步履穩健”地再行兩步,手臂卻被人抓住了。

程嶼年的視線垂下,長而密的睫毛耷落,“手可以抱着我脖子。”

說完,許思祈一陣天旋地轉。

她還有點兒搞不清狀況,但人卻是憑空陡升了海拔。

許思祈大腦開始宕機,程師兄......好像在抱她???

啊。

是吧?

她的左手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順勢攬住了他的脖頸,雙腿騰空,整個人的面部表情迷離又呆傻。

纖濃的睫毛撲閃,許思祈目不轉睛地盯着程嶼年看。

從他黑濃的眉,到輕斂的眼,挺直的鼻峰,順延而下,是略薄的唇。

程嶼年被她看的耳背漫上了一層薄紅,他喉結滑動,緩聲解釋道:“辦公室裏有藥,可以擦一下。”

他吐出的每個字都引起聲帶的顫動,帶着周圍的空氣氣流共振,一同卷入許思祈的耳蝸。

兩人貼的太近,許思祈若是能回神過來,就能感受到抱着她的人,渾身也很緊繃。

但她卻還是,依然聚精會神的,看着程嶼年側臉。

程嶼年的氣息略沉,而被抱着的人則接近凝滞。方寸之間,二人呼吸交纏,細若游絲般。

旖旎地仿佛能接一個若即若離的吻。

許思祈被程嶼年輕輕放在了角落的休息椅上。

“等我一下。”他轉過背。

許思祈安靜地眨眼,連好也不應。

意識就像是被放在了一個漂亮的水晶球裏,她不是欣賞水晶球的看客,而是那片紛飛的雪花。

直到——

程嶼年手裏拿着藥箱,落座在她旁邊,讓她掀一下褲腳。

就像是一記重磅炸/彈在耳邊轟然炸響,許思祈的臉以火燒燎原之勢,熱意熟透了每個毛孔。

許思祈咬唇,幾乎要哭了:“不用了吧...師兄。”

“傷口不及時處理,”程嶼年低聲道,“可能會感染化膿。”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

你要我怎麽在你眼皮下表演挽起一只,粉紅色的、帶有紛繁複雜愛心圖案的、棉秋褲。

那還是姨媽按着她小學時的愛好給買的,無論後面她長多大,姨媽總覺得自己就是喜歡這種粉嫩的少女公主元素,無非就是大小型號之分罷了。

許思祈摳手心,腦筋一轉,正色道:“師兄,我覺得這個天氣吧,細菌滋生速度比較慢。我們放寬心,不用太着急。”

言下之意——放我回去吧,求求了。她寧願給校醫院大夫表演一個挽粉秋褲啊。

“......”程嶼年無言,點頭,卻擰開了手邊的碘伏瓶。

許思祈覺得,空氣裏飄來的不是碘伏味兒,而是程師兄堅定的決心。

她在兩人對坐良久的沉默下,妥協了。先撈起外面的闊腿褲,露出裏側顏色粉嫩的秋褲。

膝蓋上被深色血跡染過,第一時間看着還有些吓人。

程嶼年擡睫,看向她,那眼裏分明寫着“這就是你說的,好像就是擦破了點兒皮?”

許思祈垂頭,沒臉與他對視。

她雙手抓着褲沿,一點一點地往上扒拉。

但越靠近膝蓋越是疼,那種強行将粘着皮肉的布料分開的感覺,酸爽的讓人恨不得原地起飛,一腳跨入天堂大門。

“等等。”程嶼年蹙眉。

他擡眼,對許思祈道:“你這樣可能會對皮膚有二次損傷。”

“啊...”許思祈嘴唇輕張。

程嶼年翻找了下醫藥箱,但又起身,還沒說出那句“等我”,就見掩着的門口突然蹿出一個大漢,粗犷的嗓音很熟悉:“來來來,要剪刀是吧——”

他将一把銀色剪刀遞在程嶼年手裏,剪刀還滴着水,“昨天用來裁了下紙,剛洗過。”

看程嶼年微眯了下眼,餘城自覺地揮手,暧昧一笑,“你倆繼續,繼續哈,有什麽需要可以叫我。”

許思祈一臉懵逼。

但程嶼年卻坦然自若,一邊用紙擦着剪刀,一邊走過去把門給關上。

許思祈還能聽見一聲八卦的“诶,別啊——”

程嶼年坐在她身旁,聲音低沉:“我可以剪嗎?”

許思祈抿唇,點頭。

剪刀裁過布料,發出沉悶的鈍聲。冰涼的刀背時而劃過她的皮膚,引的人一身戰栗,仿佛下一秒就要割到肉般,許思祈都不忍去看。

但更難為情的是,程師兄俯身,離她的腿不到十厘米,一把羽扇似的睫毛傾垂,眼神專注沉靜,衣領掉落,露出一段嶙峋的鎖骨。

粉色布料被剪成了一個标準的長方形,許思祈擡頭望天。

這剪去的只是一條粉·愛心花紋·棉秋褲嗎?

不——是姨媽塞給她的少女心,卻變成此刻她碎的一塌糊塗的羞恥心。

許思祈答應自己:下輩子,咱再也不穿秋褲了。

如果非要穿,那就,穿個高貴冷豔的、沒有圖案的、全黑色系秋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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