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省身克己
第50章 省身克己
瓷白的地磚被沿路金店的射燈打的透亮, 倒映着并行的一雙綽綽人影。
許思祈單手抱着藍色毛絨史迪仔,唇角抿壓,微一沉思。
自己原本想請程嶼年吃飯, 沒請成就算了, 反被送了只玩偶。
劇本走勢完全颠倒。
要不回浔南了再單獨請他吃頓飯?但也不知道程師兄要待多久, 有沒有空。
而且浔南那麽大。
許思祈還在擰眉思索,就見程嶼年垂眼,略一駐步,随即手機被舉在耳邊。
“奶奶。”他低聲道。
許思祈的心髒被輕輕攥了下。不只是因為他近在耳邊的嗓音,更因為電話對面的人。
之前本打算元旦那天倆人可以通個電話, 但那天出了點“意外事故”,她完全避着程嶼年, 加上又忙期末, 所以一直沒聯系上。
“嗯。”
“1月20號。”
“好。”
“......”
許思祈沒有用四處張望來打發沉默,反而将把目光落點放的長遠,肢體慣性地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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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摩挲絨毛,耳朵悄然豎起。
程師兄會跟奶奶說, 自己正跟他在一起嗎?
不過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程嶼年有提起的意思, 許思祈聽着他簡單的回應,漸漸放松繃起的後背。
還有幾米就要出商場的感應門,她的左臂被人輕拉了下。
“等等。”程嶼年微挪開手機,目光看向她,“我得去那邊拿個東西, 你要在這兒等我嗎?”
許思祈眨眼, 壓着聲音忙道:“哦哦行,沒事兒, 我跟你一起吧。”
她毫不猶疑地跟着程嶼年轉身,看他再次接起了電話。
“嗯。”
“在外面吃飯。”
“不是同學...”程嶼年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旁人身上。
“你可能認識。”他緩聲道,收回視線,“許思祈。”
“嗯,以前在醫院...”
被念到名字,許思祈咽了咽口水,已經準備好下一秒與闊別多年的“忘年交”通話。
又開始繃直後背。
“我得先問問她。”程嶼年淡聲應着。
“奶奶想跟你說兩句話,你方便麽?”程嶼年朝她道,卻沒有直接把手機遞過,“或者我把她號碼發你,你們之後單獨聯系?”
莫名地,緊張感被他給的選擇所消解。許思祈笑了笑,搖頭,“不用,我也挺想跟奶奶聊天的。”
程嶼年颔首,把手機給她,同時望向她懷中的玩偶,“要我幫你拿麽?”
許思祈下意識地要拒絕,但又想起之前在湘菜館裏說的話,于是點頭遞過。
許思祈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試探性地叫一聲奶奶,聽筒裏卻先熱情地喚了聲,“是小思祈嗎?”
小思祈這三個字一出,有股酸澀湧入鼻腔,許思祈鼻音濃濃地應了聲“嗯”。
她笑,刻意揚了聲調:“奶奶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快十年了吧?不過,我們這也沒見啊。”那邊傳來慈祥又柔和的聲音。
許思祈的臉頰立刻漾起兩個深深的酒窩。
奶奶:“小思祈也在宴城嗎?”
許思祈:“對,我也在宴大讀書。”
奶奶:“真好。那現在應該是...讀大一?大二?”
許思祈:“大二。”
奶奶:“噢,那剛好比嶼年小兩個年級。”
許思祈點頭:“對。”
奶奶:“一個學校的,都上大二了,之前怎麽沒聽他提起過?是故意不告訴我老太婆呢。”
“不是不是,”許思祈忙否認,舉着重量略沉的黑色手機,“之前我們沒遇見過,後面一開始我也沒認出程師兄來。”
“怪不得。”老人爽朗地笑了兩聲,又接着感慨:“果然是太久沒見了,我總記得你以前管他叫‘小年’呢,現在也改叫師兄了,都長大了啊——”
許思祈被她說的耳根一紅。
她以前,的确,像只喳喳叫的小鳥一樣,圍着人開口閉口小年長、小年短的。
根本不顧對方輕蹙眉地否認過多少次“我不是”。
許思祈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偷瞟了眼斜前方颀高清瘦的人。
剛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和奶奶通話上,潛意識地跟着程嶼年的腳步,但漸漸察覺出來,兩人似乎在往剛才的湘菜店走。
奶奶又跟許思祈拉了會兒家常,聲音溫厚又夾雜着些許令人輕松的調皮,話題完全不觸及自己的隐私,除非她主動坦露。
這讓許思祈心底柔軟又微澀。
一時之間言之不盡,她們相約着之後加個聯系方式。奶奶說微信也行,好多人以為老年人玩不轉,其實她很能跟上科技進步好吧。
許思祈笑着應聲,穿過程嶼年單手推開的玻璃門,進入剛才的湘菜館。
眼前依舊是一派賓客盈門、熱火朝天的景象。
程師兄這是有什麽東西忘拿了?還是...跟楚苑唯有什麽話要說。
也是,剛才都沒看見楚苑唯本人,也許她沒收程嶼年的轉賬,于是他決定當面道謝。
又或許是倆人有事要談,相約着下次見面。
許思祈看了眼包間的方向,随即睫毛耷垂,輕聲跟奶奶道了再見。
正準備把手機還程嶼年,卻見他長腿一邁,徑直地往湘菜店前臺走,音質偏冷:“你好,剛才點了份外賣,尾號是0331。”
“尾號0331。”服務員跟着重複了遍,手指在POS機上劃了下,擡頭時已挂着職業笑容,“已經做好了,正在打包,請您稍等片刻。”
外賣?
許思祈好奇地湊近,握着手機擡手,“師兄,我跟奶奶聊完了。”
程嶼年點頭,接過電話,聽着老人遙遠的囑咐。
程師兄什麽時候點的外賣?他剛沒吃飽嗎?還是打包些飯菜準備晚上吃?
許思祈正疑惑着,一側過頭就看見服務員提着印着店鋪名字的藍色包裝袋,微笑着走來。
“您好,您點的蔓越莓甜糕做好了。”
服務員看男生雙手沒空,本來想等,但見他目光偏向旁邊的女孩,于是會意地将提袋遞向她。
許思祈愣愣地接過,低頭看了看。
袋子被封的很緊,只聞得到暖烘烘的糯米香,交雜着蔓越莓被蒸透的酸甜。
“甜糕趁熱吃口感會更好,要是喜歡,歡迎下次再來。”服務員雙手交疊,放在圍裙前。
“謝謝。”程嶼年正好挂了電話,“走吧。”
許思祈跟着出門,後知後覺地出聲,微拎起包裝袋,“師兄,這是...?”
“之前點的。想着走之前拿,會比較方便。”他解釋。
“...是給我的嗎?”
“嗯。”程嶼年毫無遮掩。
許思祈嘴唇動了動。
她只是視線在擺盤漂亮的糯米甜糕圖片上多停留了兩秒,其實并沒有多勢在必得,失去了也不覺得可惜。
卻被他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圍巾、牽手、照片,醉酒吻、史迪仔、糯米糕......一件一件事物的疊加,讓那句沖動的“為什麽”就要溢出唇齒。
許思祈雖然刻意放大了自己的鈍感,也自得的健忘着,但她畢竟不是傻子。
餘城的直言吐露,蘇玥的話裏話外,程嶼年給的模糊界限。
......
只是人刨根問底的前提,是要有接受相反答案的勇氣。
比如,餘城搞錯了烏龍,蘇玥也只是逗她,程嶼年更是把她當作被人溺愛着的、需要照顧的十歲小女孩。
而她是許思祈,十九歲的許思祈,不應該莽撞的許思祈。
所以許思祈也只是莞爾,全然忘了之前說要對他不客氣的堅決。
她輕輕地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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