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陽光作祟
第65章 陽光作祟
許孝南支支吾吾、肢體語言繁多卻組不成一句順暢的話。
眼底溢了份水光, 他只說:“思祈,都是爸爸的錯...爸爸對不起你。”
許思祈搖頭。
可能到這一刻,許孝南都還以為她在埋怨自己太早續弦生子, 重組了家庭。
許思祈神情淡淡地問了句:“許嘉宇知道, 自己其實比班上同學大一兩歲嗎?”
“如果知道, ”她很善意的樣子,補充道:“那他就不用過分在意自己的體重了。”
許孝南驚恐萬狀地看向她。
許思祈沒什麽留戀地望着遠處,“還有,如果方便,請把戶口簿寄我, 地址就填我原來高中旁邊的書店吧。我需要辦新的身份證,辦完後會最快時間歸還。”
“謝謝你。”
許思祈說完, 将起皺的紅包推回:“這個我就不要了。以後...也不用了。”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是模糊着過的。
挑明的話, 過于難堪。
許思祈不想再跟許孝南争執當年的誰對誰錯,就算許孝南想說對不起,那他對不起的,也應該是她媽媽。
走到路旁, 川流不息的行車将兩邊的馬鞍花吹揚。許思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打開手機,除了姨媽的未接電話, 兩小時前,程嶼年也給自己發了消息,但許思祈當時沒看。
點開微信。
cyn:【[文件]】
cyn:【可以定稿了,辛苦。】
他說的是之前許思祈幫忙弄的paper翻譯。由于內容過于專業,很多術語、公式是無法用網上軟件搜尋所表述的, 連中文看着都宛如天書。
所以, 宋長錦見許思祈背着電腦準備出門,翻了個大白眼。
“你們約會也挺別出心裁的。別人游樂園奶茶店, 你們跑去市圖寫論文...服了,你們學霸都這樣談戀愛?”他冷嗤。
許思祈還沒來得及反擊他。
“什麽談戀愛?”姨媽正擇菜,好奇地從廚房裏冒出頭,打量着在玄關處換鞋的女生,“思祈談戀愛了嗎?”
“沒沒沒!”許思祈吓了一跳,鞋帶從手裏散落,伸手一指:“不是我,我出門是幫朋友改一下東西。是宋長錦說自己想談戀愛了!”
姨媽皺眉,觑向宋長錦:“你談戀愛?得了吧,你別禍害人外邊的小姑娘了。”
宋長錦:“......”
關他毛線事啊!
許思祈和程嶼年在浔南市圖書館待了一個下午。
圖書館空調開的足,午後陽光也很明媚,橙色光線被層層書架分割圍困,陰影在地磚上綿延拉長,像是通向知識殿堂的天階。
春節期間,人并不算多,四周蔓延着一種嘈雜的安靜。
許思祈在等程嶼年過初稿,坐他旁邊單手支頤,百無聊賴地浏覽着必應彈出的新聞。
然後偷看人。
程嶼年脫了外套,穿了件灰色的菱格毛衣,袖口挽起一段,露出清勁的手腕。
五官輪廓偏深,睫毛很長,鼻梁挺拔,靜靜思考的時候會不自覺輕鎖眉,淡抿唇。
許思祈看的心癢癢,手也是。
有點兒想畫畫...
“思祈,你要這樣一直看我的話,我會…不好意思。”程嶼年突然輕聲說,喉結滑動,沒過偏臉。
許思祈“刷”地一下坐直了,很端莊。
目不斜視。
過了一會兒,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她憋着壞水,回擊般輕聲道:“...但是師兄你之前監考的時候,我也寫完試卷了。”
程嶼年低嘆,“是我的問題,我定力不太好。”
“……”許思祈咬唇,臉頰生出紅雲。
實際上那篇文章後來基本上還是程嶼年翻譯完了,許思祈只負責指出語法的問題,順便潤了潤色,改了一些細枝末節的表達。
不過就是兩三天前的事。
但不知道是那天陽光作祟,還是空調吐出的溫度太過怡人。
許思祈竟生出一種他們在熱戀的錯覺。
未曾攤牌,卻心照不宣。
......
但今天實在太冷了,長風如刀割,吹得她眼眶生疼,大腦也在冷空氣中變得沉甸甸的重,知覺卻無比清明。
就像一塊剛擦完水霧的玻璃,照着她此刻眼鼻通紅的醜陋。
原來她差點兒就被陽光和溫暖蠱惑了,忘記了自己的原貌。
許思祈打字回複。
Blessing:【那就好】
Blessing:【程師兄,不用客氣】
程嶼年正收拾着行李,假期即将告罄,導師的新書出版在即,實驗室裏的項目堆積,到了不得不實操的階段。
看見許思祈發來的消息,他皺了皺眉。
雖然話沒什麽問題,但對自己的稱呼,卻加上了姓氏。
也許只是曾經輸入法的習慣。
但不知道是自己多慮了,還是種直覺——
許思祈似乎在刻意拉遠距離。
開始程嶼年還能說自己想多了,但這種直覺在對方的消極沉默中愈發得到了印證。
兩人的消息總是隔着大量時差,從不連貫。并且,話不投機,或者,太過客氣。
許思祈再沒單獨找他說過話。
程嶼年看着半小時自己發出的那條消息。
cyn:【思祈,你什麽時候回校,方便的話我能來接你嗎?】
對方剛回。
Blessing:【不用麻煩了程師兄,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謝謝你。】
程嶼年沉默了一會兒。
他慢慢打字:好。
-
春季開學後,氣溫一天天攀升。
許思祈的專業課開始變多,加上四月份要考專四,她一個鹹魚居然都開始連跑圖書館,忙的腳不沾地。
師雪菁有一晚特別開心,雙手撐臉,笑着跟許思祈分享:“我這學期加進大佬的實驗室了!雖然只是打雜…但是感覺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诶。”
許思祈“哇”的一聲,去抱她大腿,哭唧唧:“我的雪寶,茍富貴,勿…”
師雪菁豎眉,作勢要抽她:“而且就是程師兄在的那個組你知道嗎 !他們現在接了好多項目好忙啊,軍方的,研究所的,國家重大專項,但主要還是在做一個…”
許思祈笑笑,收了手,“是嗎哈哈哈,你說的我也聽不懂,先去洗漱啦。”
師雪菁居然纏着她跟去了衛生間,背靠門框,雙手環抱,跟她說程師兄最近拿了個航空領域很牛逼的什麽科技獎,不過上學期就得了,現在才發下來而已,估計又要上院校新聞了。
許思祈對着鏡子吐泡泡,發音模糊,擠眉弄眼:“師傅,俺是文盲聽不懂呀~”
随即又故意裝兇:“別念了啊,再念自殺!”
對牛彈琴,一番強烈安利卻無果,師雪菁氣呼呼地轉頭。
“……”
說起來,人只要刻意,似乎真的就能得償所願。
宴大不過4000多畝,但把兩個人扔進去,也能在人潮與花樹中淹沒錯過。
許思祈很久沒見過程嶼年了。
倒是在食堂裏碰到過餘城,還是那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嗓門粗豪地喊:“許師妹——”
許思祈心下一驚,視野像突然呈倍數放大,不動聲色地捕捉着周圍每個細節,連空氣裏的塵埃都清晰。
心裏居然生出一種既想回避又無比期待的渴望,她背部都微微冒汗。
看清只是他和航模隊裏幾張熟悉的面孔後,許思祈當即松了肩背,笑着回他:“餘師兄,好巧,在這兒碰見你。”
“你……”他似乎想說什麽,又收住了,閑聊般:“最近挺忙的”
“有點。”許思祈點頭,攤手:“課多,又要考專四了嘛…大學裏只能考兩回。”
“respect!”餘城抱拳,搖頭中飙了個單押:“英語太難我不行,飄過六級就是贏。”
他跟着就要吐出“你程師兄英語好的就挺變态,實際上他這個人就挺變态”的話,但生生忍住了。
随便又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話,兩人道了再見。
許思祈單手摳着書包肩帶,另一只拎着薏仁豆漿,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以前再不喜歡圖書館的肅穆氛圍,沉入之後,也難得多了些效率。
許思祈感慨。
人呢,适應性果然強大。
-
陽春三月,意溪湖明亮如鏡,沿岸種着一排排花樹。
西府海棠、白玉蘭、八重櫻...
連烏鴉都會快樂舒展羽毛的時節,許思祈塞着藍牙耳機,閉睫片刻,臉上有暖烘烘的日光流淌。
再睜眼。
就望見意溪湖對面,學校著名标志建築物前,有一群人在談笑。
有鏡頭,有話筒。
還有她好久沒見的人。
程嶼年穿着深綠色圓領衛衣,單色牛仔褲,一雙板鞋,很閑适簡單的衣着。
頭發似乎剪短了些,有種輕風拂過竹林般的清爽,在人群中毫不費力地奪人眼球。
旁邊的楚苑唯身穿白裙,亭亭玉立,正舉着刻有宴大校徽的話筒,朝他靠近,發梢貼到他前襟。
後面有人舉着大塊頭攝影機,對着兩人拍攝,但又不算特別嚴肅投入,似乎還在排練。
女生像是提了句笑話,眉眼彎彎又明亮,許思祈看着程嶼年唇邊也勾起一抹笑,淺淺的。
柔曼春風一過,枝葉微震,居然有種下花瓣雨的感覺。
俊男美女,美好地令人心折。
許思祈于是也跟着勾唇,垂了垂睫,安靜地繼續往圖書館裏走去。
放下書包,豆漿還熱,許思祈渴的起身去直飲機處接水。
旁邊有保潔阿姨在拖地,許思祈讓了讓。擡手接了半杯冷水,她又去兌熱水。
“啊——”
“砰。”
許思祈慘叫了聲,杯子也跟着墜地。保潔阿姨回頭,看見女生被熱水燙紅了大片手背。
扔下拖把,保潔阿姨“哎呦”着急上前,想拉她去沖冷水,卻冷不丁地被電了下。
許思祈按着保潔阿姨的話,用直飲機的冷水一直沖手。
灼燒的鈍痛擠滿神經。
“呀!丫頭,燙的有這麽嚴重嗎?咱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啊?”
阿姨驚訝地大張口,看女生居然被燙的落了滿臉眼淚,水流嘩嘩的。
許思祈搖頭,又點頭,憋了一會兒,她擦了擦臉,哽聲說:“沒事的阿姨。”
“是我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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