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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門一直在響。
明紙窗子上,成親時候用過的紅窗花,在風吹日曬下,早幹透了,所以這會兒,顫顫巍巍,抖得特別厲害,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風給吹走了。
“腰腰。”
外面的人一直在叫,恐怕驚動旁人,沈綠腰趕快抽開門闩。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了,冷風呼嘯入室,門口立着個又高又大的黑影。
沈綠腰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被人一把抱住了,拖到炕沿上。
沈綠腰被撞得一聲悶哼。
“疼死了。”
男人丢開她,把她頭摟在懷裏,摸了一把,“這麽黑,為什麽不點燈?”
聲音帶着笑意。
說着脫了鞋坐到炕上,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彎腰将窗臺上的油燈點燃了。
那細弱的燈芯搖搖晃晃站起來,照亮男人的臉。
這是一張并不難看的臉。
不同于當地的農民和牧民,這張臉面皮白皙,眉眼細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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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細長得過分了,散發出一股陰毒的風流,看久了叫人心裏毛毛的。
男人撣了撣袍子上的沙塵,仿佛很痛心這件衣裳被風刮過,然而動作有點刻意,帶出炫耀的味道。
沈綠腰看去,那是一件銀灰毛皮氅衣,黑色的圈紋,在燭光下閃着光澤,筆酣墨飽,是老天爺的手工,最會編織皮毛挑染花紋的異族裏,再選出十個最頂尖的織娘,日夜兼程,也趕它不上。
看她眼睛直愣愣的,好像對這玩意兒很有興趣,男人低下頭,得意地摸了一把袍邊,又随手從桌上的笸籮裏,抓出一把絹花,放在手心裏揉搓。
“這是豹子皮。”
“冬天的時候,幾只雪豹偷牧民的羊,叫一群藏獒給圍住了。”
他一邊說話,手裏一邊揉那雪白的絹花,就好像這花是羊,他是雪豹,又或者,他是藏獒,花是一只弱小的雪豹崽子。
他一伸手,就把它們給捏死了。
沈綠腰站在地上,有點拘謹,緊緊盯着豹皮大衣上的墨斑,一言不發,額頭纏着的一圈孝布之下,小臉蒼白,睜着黑眼睛,睫毛濕濡濡的。
男人見她這樣,嘴角一勾,露出有點興奮,又帶點憐惜的神情,“其實就逮住一只,腿斷了,本來也活不了多長了。”
說着伸手朝她臉頰上一捏,“害怕了?”
沈綠腰躲開,臉上有愠色。
見她生氣,男人露出一點讨好的姿态,垂下眼睛,欣賞自己的雪豹皮大衣。
那鑲了滾邊的絨毛領口在他下颌磨來磨去,像是預知了自己的命運,以至于不得不提前讨好主人。
然而它的主人卻冷漠無情,只獻寶似的拽着它,朝女人道:“你要不要,這個給你。”
說着就要脫下來。
沈綠腰向後退了兩步,一不留神,後腰撞到床頭的描紅箱籠上,把油燈給撞翻了,不由自主地痛呼一聲。
滿室黑暗裏,男人呼吸忽然滾燙和急促起來。
沈綠腰心一慌,急忙彎腰把燈撿起來,重新點上,說:“我才不要。”
燈又亮了。
那大衣扣子是獸骨和麻繩作的,解開是很容易的,男人往起一站,胸前便大剌剌敞開,露出裏面的湖綠色襕衫,上面繡着金色團花。
在這種窮鄉僻壤,愛好打扮的男人本來就少,還不要說,穿這種鮮豔顏色的、繡了花的面料。
真是個纨绔子弟。
“不要算了,不識貨的小東西。”
男人手一伸,将她抱在腿上。
兩個人一起坐下去了。
被環抱在男人懷裏,綠腰聞見一股掩蓋不住的脂粉氣。
她鼻子靈得很,從他打門裏進來,她就知道這個纨绔子弟,才從娼寮妓館出來。
是哪一家她都說得清楚,因為她從前作絹花之類,是常常到城裏去給那些館子送貨的。
杏花、高粱烈酒、駱駝毛的土腥味、太陽下熱辣辣的細碎金沙……
一定是縣裏最東邊,靠近商路,常年有駝隊歇腳的那家了,那家有許多高鼻深目的異域美人。
男人傾身下來,想要親她耳尖。
沈綠腰飛快躲開了,然後冷笑着。
察覺她的冷淡,男人反而愉悅起來,從容地朝肩頭取下一瓣杏花,笑道:“只是去談生意,小醋罐子。”
似乎還嫌這話沒有誠意,不能夠降伏她的疑心,于是又解釋道:“打吐魯番過來一批駝隊,棉花價錢很好,只是那幫人毛病多得很,就稀罕去那種地方熱鬧。”
沈綠腰莫名覺得好沒意思,臉色讪讪地,從炕上下來。
她對氣味敏感,聞見這些,未免反胃。
遂拉出小板凳,坐在離炕沿很遠的地方,拿起針線,開始繡一個已經成型的鞋墊。
看着那鞋墊,男人問:“這是給嚴青的?”
沈綠腰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男人怒氣隐忍,眯着一雙細長的眼睛,冷笑道:“棺材都入土了,你繡好給誰穿?”
沈綠腰頭也不擡,“燒了。”
她的手指挽着針線靈活地穿插,在雪白的鞋墊上面修出一個又一個“卍”字花形。
-
大而圓的月亮,好像就挂在窗外檐下,仿佛有只雪白的乳鴿在那裏懸停,巨大的胸脯抵在窗口。
屋內靜悄悄的。
男人環視四周,家具擺放還和從前一樣,衣裳細軟也都沒打包,臉上帶出些不滿。
“東西怎麽還沒收拾?”
綠腰冷冷瞥了一眼,“有什麽好收拾的,反正都是些破銅爛鐵。”
男人聽了這話,露出滿意的笑,表示贊成。
說這房子确實不好,太寒酸了。
一會兒陰森森地打量牆角那套綠漆的家具,說是樣子老套,顏色也不吉利。
一會兒又挑剔被褥太薄,應該換成北疆的長絨棉花。
一會兒替她抱不平,說嚴青給她買的胭脂水粉質量都太次了。
最後很是體貼地關懷她:“你受苦了,腰腰。”
綠腰手裏針線翻飛,假作不聞。
男人斜卧在炕上,單手支頤,閉眼假寐,“反正我那兒什麽都有,都給你備好了,保準你能舒舒服服地當上貴婦人。”
“那好呀。”女人嬌媚地笑了笑。
“過來。”男人睜開眼睛。
綠腰腳不挪地。
她背靠在牆上,冰冷的泥牆貼緊肌膚,雙肩微微瑟縮,可是那神情,卻是一板一眼,異常端肅,叫人不敢小觑。
他瞪着她,樣子像要吃人。
“怎麽了?又不願意了?”
沈綠腰眼神一轉,半嗔半喜,似笑非笑,“段野,你是嚴青的發小,從小到大的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欺,你這樣,不覺得對不起他嗎?”
男人聽了這話,露出複雜的神色。
“嚴青死了,我也很難受。”
接着又說:“好兄弟死了,我幫他照顧他的遺孀,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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