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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接下來幾天, 杜老爺把小兒子徹徹底底查了一遍,知道他因為這副贗品,在妓館欠下高利貸, 還有一大筆賭債,當時就氣倒了。
被在壽宴上活生生擺了這麽一道,出了大醜,他這個收藏名家的身份,從此淪為笑話,連那些舊日的藏品,也蒙上真假不明的陰影, 這成了他的心病, 一時之間, 連門也不肯出, 這期間,杜老爺病好又病倒, 病倒又病好, 反反複複,杜慶則被打得半死不活關在家裏。
嚴霁樓再聽說杜慶的消息, 已經是七天後, 聽說他被趕出家門, 要被送到淮南老家,今日就走,令他沒想到的是, 這個杜慶竟然約他, 要見他最後一面。
嚴霁樓慷慨赴約。
見面的地點在城外的驿站邊, 柳樹被正午的太陽烤得絲絲縷縷,樹下停着一輛馬車, 隔着厚重的簾子,杜慶露出一只眼睛。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嚴霁樓走過去,笑笑,不承認,也不反駁,杜慶盯了他一會兒,也笑了,把頭徹底從馬車窗子裏探出來,靠近他耳邊,小聲說:“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
“你還不知道吧,那天喝茶,你嫂子也來了,就在樓上。”
……
話說完,馬車走遠,嚴霁樓依舊立在原地,遠處的蟬此起彼伏,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仿佛要從樹皮中鑽出,使他有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擡頭望向天空,正午的太陽如同火爐,他幾乎懷疑剛才的話是幻聽。
直到再看不見杜慶的車影子,他快馬加鞭趕去了那天喝鴻門宴的茶樓,問了跑堂的夥計,還查看了賬房記錄,原來是真的。
太陽落山。
嚴霁樓沿着河邊踽踽獨行。
想着杜慶離開前,毒蛇一樣吐出的引信,他猶豫着還要不要回去,面臨那種吊詭的局面和氣氛,這時候,遠處有人跑來,身上還披着孝布,“霁樓,三姑奶奶沒了。”
這個三姑奶奶,是嚴家的親戚,在嚴霁樓小時候,見過她幾次,老人家性子有些怪,但是對小時候的嚴霁樓不錯,還給過他幾次糖,那真是幼年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甜,嚴霁樓一直記得她這份恩情,聽了這話,也顧不得再想別的什麽,放下心中雜亂的念頭,打算先趕回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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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後廢棄的窯背上,沈綠腰在上面彎着腰處理荒草,她是打算把這塊舊地方給騰出來,方便分家析産,她想早點把這些雜事弄妥,接下來幾天還要去給人家辦席幫忙,村裏的人情都是換出來的,當初嚴青沒了要辦白事,親戚鄰裏們沒少出力,這次輪到她還這個人情了,另一方面,沒的人是三姑奶奶,她是務必要去戴孝和幫忙的。
這位三姑奶奶,論起來,她也只見過她兩次,一次成親的酒席上,一次是嚴青的葬禮,這個老太太是個性格直爽的人,她還挺喜歡她,記得幾年前她成婚那天,老人家還悄悄跟她說,嚴青和她不配,她能找到更有本事的男人,她看過她的八字,看出來她将來是要嫁貴婿的,沒必要将就,她當時只覺得奇怪,加上旁邊人都說這老太太有點癔症,她也就一笑了之,沒想到後來白發人送黑發人,嚴青會英年早逝,下葬她又來了,這一回,她又背着人把她拉過去,叫她不要委屈自己,遇到合适的人就改嫁,不要想着守寡那一套活受罪。
平心而論,綠腰很感激她,沒想到這麽好的人,也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沒了。
綠腰拔完草回家,見屋子裏面燈好像亮了,她揣測是嚴霁樓回來了,自從那件事發生,這段時間他一直都住在書院,這次大概也是因為三姑奶奶,他才回來的吧。
關于分家的事,她心裏想着該怎樣開口,才能顯得自己不像趕人,或者被人趕。
但是自從她進院門,也沒見他出來說話,好像在有意躲避,她也就裝聾作啞。
身上沾了一身草汁,把白色的布裙都給染綠了,得趕快洗掉,要不就糊在上面,把這塊布料毀了。
綠腰想着,進房去換衣服,因為急着洗換下來的這身,她随便找了件寬大的舊棉布袍穿上了。
天色已暗,把油燈提到院裏,她蹲在井臺邊洗衣,搗衣槌發出樋樋的聲響,空氣裏彌漫着好聞的皂莢氣息,燈下,因為衣裳寬大而愈加豐韻的身影映在身後的簾子上,嚴霁樓隔着窗看,怪不得她叫綠腰,“綠腰舞困琶琵歇,花落東風懶下樓”,鬼使神差地他想起這麽一句,院牆內外,知了和蛙不時亂叫,一陣風吹過,他恍然驚醒,忙掀起簾子,将門阖上,支摘窗落下,小小的柴房忽然變得如同銅牆鐵壁一般,于是那映在簾上的窈窕身影,也如水中月一般,嘩然消散了。
不一會兒,外面的油燈被提走,只剩下滿院子的月光,洗完衣裳的水,從牆角的水道裏流出去,泡沫緩緩堆積,如同透明的卵。
蛙聲一片。
在這種嘈雜聲中,嚴霁樓第一次在讀書時感到心煩意亂,只覺書上的文字比燈下還要多,如同蚊蚋一般細細密密地在耳邊盤旋。
正午的日光之下,姓杜的離開前在他耳邊說的話,一直綿綿不絕地回響,仿佛中邪一般,“你能忍得了一時,還能忍得了一世不成?這東西是蠱,你嫂子也有了,大孝子,你遲早要對不起你哥。”
他阖上書,和衣躺在床上,夜不成寐。
大約過去一個時辰,聽見外面的腳步聲。
進賊了嗎?
他爬起身,掀開窗簾往外看。
寡嫂正提一桶水,跌跌撞撞地向屋內走去,桶上熱氣氤氲,她只穿一條蔥綠色的貼身小褂,下身是煙青色紗绔,修長雪白的臂膀,因為負重而抻得筆直,赤着腳,露出纖細的腳踝。
片刻,隔壁傳來嘩嘩的水聲。
大約是知道明天要出遠門奔喪,在別人家洗漱不方便,趁着在家的最後一晚,出來燒水沐浴。
仿佛有香味缭繞鼻尖,他同時感到一股熱氣在自己體內蒸騰,如同岩漿一般,一種滾燙的痛苦席卷而來,淹沒他的身體。
等到熱水都被潑出來,看她關燈上鎖,他出門,打起滿滿一桶井水,站在院裏用冷水沖了涼,這下好像叫她發現自己還在醒着。
片刻,外面響起敲門聲。
“我把老窯那面地方收拾出來了。”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希望他能聽懂。
“嗯。”隔着門,他不溫不火地答道。
“明天幾點出發?”這回他先問。
“嗯?”她正疑惑,又聽小叔子說:“三姑奶奶家離咱們遠,明天日頭大,要走的話得早點起來趕路。”
“哦,行。”
聽見寡嫂離去的聲音,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想:自己應該先驗證一番,不可輕信小人言,那個姓杜的陰險狡猾,恐怕是這家夥被自己整後,心裏咽不下那口氣,故意詐他。
什麽蠱什麽藥,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他知道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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