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青天白日, 山頂北風呼嘯,彩漆斑駁的小廟,檐頂上的銅色風鈴, 被風裹挾着,和屋內的小小銀鈴,叮叮當當,繁密匝響,聲聲接連不斷,撞了一夜。
泛黃窗紙上映出黑幽幽的長發。
“坐好。”
“坐不住了。”聲音裏帶着濃濃倦意。
一直到外面日晷石的影子移到中天位置,嚴霁樓披上衣服, 從炕上跳下來, 衣服領子大敞着, 露出白皙的鎖骨。
嚴霁樓撫一把她垂落在地上的長發, 說:“我帶了米面,你要吃什麽。”
“你看着辦吧。”綠腰恹恹地說。
她一點話都不想說。
自從嚴青過世, 好久沒遭過這罪了。
她沒想到有這麽重, 太重了,比她想象得重得多, 他的筋肉都是銅牆鐵壁嗎, 她的渾身骨頭都散架了。
大腿根生疼。
這家夥看着鬼心眼多, 其實什麽都不懂,只有毫無章法的蠻力。
最後還是要她幫忙。
綠腰貓一樣蜷縮在被窩裏,露出半張臉和長長頭發, 懶得下炕, 外面天又這麽冷, 她腿疼腰疼,也走不動道, 下去幹嘛。
而且,好不容易賭對的局,不享受成果,也太自讨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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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北風呼呼得吹,綠腰聽着這聲音,看着足上一點紅繩,她在出門上轎之前把這東西纏到了腳腕上,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這對她來說不能不稱之為冒險。
要是他沒有來,她差點就要死在這裏了。
她也沒想到,一向表現得公正善良的九叔公和九叔婆,會對她趕盡殺絕。
不到一會兒,嚴霁樓端着大米粥過來,米粒晶瑩剔透,碗裏呈碧綠色,如同一汪湖水。
在當地,大米是很珍貴的,就算熬粥,也是小米和玉米糁子比較常用,看來他是有備而來。
嚴霁樓用陶瓷勺子把粥舀了喂到她嘴邊。
綠腰把頭一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麽?”
綠腰有氣無力地笑,“你還明知故問。”
嚴霁樓不回答她,反而反問她:“前天夜裏,為什麽不給我開門?”
“我不是說了嗎?”
他想起來她堪稱絕情的話——“這招你哥哥已經用過了。”
她太知道怎麽傷他的心了。
“所以,現在呢,”嚴霁樓把她從炕上撈起來,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裏,箍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張粉面含春的小臉,“這招哥哥用過嗎?”
綠腰想伸胳膊打他,結果發現雙臂被鎖死,完全抽不出來。
“哼,你哥才沒有這麽不要臉。”
嚴霁樓低下頭,捏緊她的下颌,強勢命她的頭轉過來,正對着自己,然後認真地用眼神描摹她的臉,半晌,眼睛微微眯起,“以後不許再提他了。”
綠腰心裏湧起一股隐秘感,她當然知道他的忌諱,昨天一夜,他都沒從他的嘴裏聽到他叫嫂嫂,正因為這樣,忍不住要挑釁,故意同他作對,一味佯裝天真無知,“為什麽,小叔叔。”
嚴霁樓伸手進去,在裹得蠶蛹一樣的被子裏懲罰她的天真和邪惡。
綠腰驚呼一聲,要咬人了。
嚴霁樓的表情嚴肅,“不許這樣,要叫霁樓,或者小樓,”他略微沉思,唇角愉悅地翹起,露出自得其樂的神情,“叫夫君也行。”
怪不得,昨天晚上,她亂稱呼他,他忽然停滞,然後就像瘋了一樣。
綠腰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小小地嘆口氣,“好吧,嚴二。”
嚴霁樓不置可否,沒搭理這個說法。
自顧自地坐到炕沿上,要給她喂粥,綠腰不從,她手腳齊全,能跑能跳,又不是嬰兒,為啥要人喂,那樣也太奇怪了。
“好吧。”嚴霁樓把她放下來。
又把衣服遞給她。
看着喜服被扯得殘缺不全的的盤扣,綠腰搖搖頭。
直接把紅色的小襖扔給他,叫他看看他做的好事。
嚴霁樓說不要緊,“我給你帶了衣服。”
那是她家常穿的鹦哥綠的一件襖子。
“先把這個換上吧。”
綠腰穿好衣服,盤腿坐在靠窗的位置舉着勺子挖粥吃。
大約是怕她餓,粥煮得很稠。
嚴霁樓坐在桌邊,眯着眼穿針引線。
看着那個裝滿彩線針簽的小木盒子,綠腰不禁驚奇道:“你把我的針線籠都拿過來了啊?”
嚴霁樓頭也不擡,“要不你心慌了怎麽辦?”
綠腰不說話了,露出很熨帖的笑容。
嚴霁樓坐在凳子上穿針引線,還真有那麽幾分樣子,綠腰想起那次去懸崖邊的小鎮貨場,賣繡品的老板就是男的,但是手藝特別高超,她當時還想,竟然也有男人幹這個,畢竟在這地方,男人的性情一般都很粗蠻,下苦力可以,叫他們幹點細致活,就跟要他們的命一樣的。
等她的粥喝完,嚴霁樓繡得也差不多了。
然後邀功似的把喜襖拿過來給她看。
綠腰定睛,好嘛,明明是縫補扣子,這家夥完全把兩襟給做死了,這叫人以後還怎麽穿。
她正要發作,嚴霁樓一雙幽深的眼睛定定瞧着她,“難道嫂嫂還打算再穿一次嫁衣嗎?”
當然不會。
按照慣例,喜服是不能日常穿的,所以其實壞了也沒什麽影響,而且就算要嫁人,恐怕也是新的了。
但是他的話,綠腰明白。
這是不許她再嫁人的意思。
綠腰神情有些怔怔的。
嚴霁樓看她竟然走神,把喜服的領子翻出來,叫她看。
綠腰這才發現上面用黑線繡了東西,是“嚴霁樓”三個字,那細細的絲線,在一片紅綢中并不顯眼,卻不容忽視。
“這輩子的喜服,就算穿完了。”
然後他吻下來。
态度很強硬,偏執,霸道,不由分說。
陰天風大,繁匝的銀鈴聲響又急促地搖蕩起來。
-
第二天早上時候,稍微出了一點太陽,綠腰洗完頭,懶洋洋地靠在窗邊,頭發也不挽,懷裏的紐結松松散散地系着。嚴霁樓穿一身黑色大氅來到她面前,手裏提着馬鞭,“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綠腰擡眼,看着那銅牆鐵壁和院上面的一點小空,“你知道怎麽出去?”
嚴霁樓拿馬鞭柄她額頭上輕輕一敲,“我不知道出去,是怎麽進來的?”
他說讓她先收拾,他到外面備馬。
“你還帶馬了嗎?”綠腰不由得瞪大眼睛。
他不怕被別人發現呀?
聽了他的話,她才知道,那些人把他支出去那麽遠,估計現在還以為他人在外地。
“是別人的馬,咱們家的烏雅還在馬棚裏拴着呢。”
綠腰皺了下鼻子,無謂地聳聳肩,“障眼法,我就知道。”
嚴霁樓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好像一個小孩一樣,忍不住捏她的臉,“聰明鬼。”
等嚴霁樓來到她面前,綠腰還是沒有梳妝,她搖着頭,“我不想盤頭了。”
她的頭發太稠密,又長,挽起來很大一團,墜在腦袋後面,扯得頭皮疼,在村裏怕披頭散發,不拾掇利索,被人家看見了說閑話。
在這兒就無所謂了。
她現在對那些人來說,應該算是半個死人了,再也沒人唠叨她了。
“散着更好看。”
嚴霁樓牽起她的手,仔細地盯着她,眼睛裏有細碎的光影流轉。
兩個人繞過廟堂和偏廈,一路來到後院,原來這裏有個菜園,和後山相連,已經廢棄了,那牆底下不知道被兔子還是啥動物,刨出來個大洞,被一堆枯枝落葉掩蓋着。
“啊,原來是鑽狗洞呀。”綠腰不滿地說,她還以為有什麽神奇的密道,可以供她光明正大地出去招搖。
“不是,你鑽。”
“那你怎麽出去?”
嚴霁樓笑笑,“我翻牆啊。”
綠腰急道:“那我也要翻牆。”
“你上不去。”
綠腰擡頭,果然,那牆快有兩個她高了,完全沒辦法。
“你先出去。”綠腰怕嚴霁樓在後面看着她鑽洞,笑話她,特意先把他人遣出去。
“好。”
嚴霁樓二話不說,利落地攀上牆沿,一蹬一跳,騎在高牆之上,回過頭來看她,眉目熠熠,臉上挂着神采飛揚的笑意。
真不公平,綠腰看着那灰蒙蒙的土洞。
等她鑽出來,嚴霁樓已經在迎接她了,幸好他過去套樹底下的馬了,完全沒有嘲笑她灰頭土臉的樣子。
“都是灰。”嚴霁樓用袖子給她把頭發擦幹淨,動作并不輕,就像爺爺奶奶輩在料理小孩。
發絲受了摩擦,在冷風裏面胡亂飛舞,引得他低笑不止,綠腰羞怯,只好捏緊拳頭捶他,很快被他掰開,在手心裏用鞭梢重重敲兩下,“打人不是好習慣。”
綠腰改成踢和蹬,嚴霁樓提醒她節省腿上工夫,“夜裏還有你蹬的時候。”
綠腰氣哭了,說他有辱讀書人斯文,要将他趕走,嚴霁樓将她抱上馬,讓她橫坐在自己懷裏,然後用繩子在腰間,将兩個人緊緊綁到一處,“要趕我走,下輩子吧。”
綠腰騎馬是好手,不用人扶也能輕而易舉,這回卻面色有虞,嚴霁樓自然心中有愧,是他太不熟練,或許是顧念她,他今天騎得很慢。
“這麽慢,你說的那個地方天黑都到不了了。”
見她這麽不識好歹,嚴霁樓揮鞭放馬,朝山下沖去,将綠腰颠得七葷八素。
直到差點撞上一棵大樹。
看着她蜷縮在自己懷裏,他用唇邊碰一碰她的額頭,連着叫了兩聲,“嫂嫂,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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