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月底，李述下了密令要出宮微服私訪幾日。

彼時立太子的聖旨也已經頒布。

朝堂之事，也就讓年僅十五歲的太子代為處理，若有重要事宜，太子無法抉擇，壓後再議。

太子雖跟着李述多年，但是突然政事都壓他身上，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整天忙的焦頭爛額的。

正兒八經的皇帝陛下，為了跑出宮去玩兒，不禁出此下策，實屬不厚道。

奈何李述跟先皇學了本事，什麽都不說是最好的，那臉皮絕對是最厚的。

此次下江南，只有李述和閏桉兩人，本來西域公主與閏将軍也想随行的，但是李述使了壞心眼，将閏桉早早的拐走了。

此刻兩人已經到了杭州，估計公主和将軍還在半道上歇腳喝茶。

杭州不比京城繁華似錦，卻有獨特的風景迤逦，叫人看得眼花缭亂，愈發喜歡了這秋日裏的江南了。

李述雖當了好幾年的皇帝，但平頭百姓的生活也還是能融入的。

一來找了一處客棧，要了兩間上好的客房，暫時歇歇腳。

看着李述将大把的銀票遞出去，閏桉的嘴角抽了抽，手都不自覺的握緊了一些。

敗家！！！

也就休整了個時辰，閏桉就陪着李述去集市上走走逛逛，四處看看。

聽聞荷花酥好吃，便特地去買了一些，找了一處河邊的涼亭歇息一下，看看美人，吃吃酥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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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桉不喜甜食，但也不想掃了李述的興致，當着他的面吃了幾塊酥餅，倒也不算太甜，入口極佳。

李述邊吃邊說道：“終于了了一個心願，小時就聽爺爺說，這荷花酥是極美味的吃食，如今嘗了甜頭，确實不錯，也難怪爺爺喜歡。”

閏桉：“陛下……”

“你又喊錯了，”李述糾正他，“你該喚我阿述，我現在可是一個平頭百姓，身居高位的另有其人。”

“阿述。”

“怎麽了？！”

“我是大夫，”閏桉神色認真嚴謹，直勾勾的看着他，“我能治好你的。”

李述笑着點點頭，“我相信子書，子書不會不管我的。”

“你這傷病是怎麽落下的？！都過了這麽些年頭了，怎麽一直不宣禦醫院的禦醫看看呢？！拖到現在傷病複發，狀況時好時壞的，難道你也不怕哪天就……”

“子書，你這是擔心我了？！”李述還不放在心上，笑臉相迎道。

“你也別笑，”閏桉神色嚴厲，将君臣之禮的尊卑秩序通通丢到腦後，只當自己是位大夫，在看着一位諱疾忌醫的病人，“病疼成了這幅模樣還笑，要不是我發現的及時，你是不是想哪天在朝堂之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嘔血而亡？！”

“病不至此，子書你別咒我啊。”

閏桉心裏不好受了，想到之前一直被灌“毒酒”，這會兒怨氣橫生，“你莫不是覺得自己一個人走得孤單，所以才想着拉我陪葬？！”

李述：“…………”

“我剛二十出頭，除了我娘，連姑娘的手都沒碰過，你就忍心？！”閏桉這會兒心中終于委屈上了。

“我沒想過拉你陪葬。”

閏桉剛想反駁他，可是又想一想，李述可能什麽都不記得，說出來也沒什麽用，但凡他要是記得，自己也不用這麽憋屈，有苦難言的。

只能負氣的抓了塊酥餅往嘴裏扔。

李述笑了笑，風輕雲淡道：“這都是征戰落下的舊疾，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閏桉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憤懑，口無遮攔道：“那等你暴斃，撒手人寰了，到了陰曹地府可別在閻王面前告我的狀，你自己諱疾忌醫，別怨我頭上。”

“子書……”

“你別喊我，我不屑與諱疾忌醫的病人說話。”

閏桉态度少有的強硬，李述也拗不過他，倒是真怕他不同自己說話了，“你真想知道？！”

“難道，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遮遮掩掩作甚？！我又不是皇上會降罪于你。”閏桉多年的好脾氣都被李述給磨沒了，可見李述還真是犟得很。

“要是不想說，我也不強求，只是今後，陛下還是少見我為妙，臣本是一介布衣，幸得皇恩浩蕩，在禦醫院謀得一官半職，皇上與臣太多接觸，朝中已經頗有微詞，臣人微言輕，可不敢背上一個禍亂朝綱，不忠不義的罪名。”

“若陛下實在是覺得臣礙眼的厲害，那臣懇請陛下開恩，讓臣辭官歸鄉，找一處風水寶地，開辦個醫館，定當以畢生所學全力救治百姓。”

“我沒說不告訴你，”李述見閏桉這态度，心中有了打算，這小孩已經長大了，有了主見，随即笑道，“傷得重了，告訴你也是怕你擔心，當時征戰腹背受敵，被人傷了心脈，落了病根，本以為自己沒命活了，幸得西域公主解救，她來大聿後才對她禮讓三分，一為救命之恩，二為兩國交好。”

“那時大聿內外不穩，鄰國虎視眈眈，西域王疼愛這位公主，他們知曉我的身份，便想出了聯姻的法子，一來西域王能助大聿一臂之力，平定邊疆，二來西域公主早就看上了你大哥，我不過是從中做了個媒人罷了。”

“回來後，我時常舊疾複發，沒到入夜便就無法入睡，心悸欲烈，恐心脈爆裂而亡，後來尋了個法子，就漸漸好了一些。”

“法子？！什麽法子？！”閏桉聽這話突然覺得有些怪了。

“說來也是我無禮，”李述目光灼灼的看着閏桉，身子忍不住前傾，湊到閏桉跟前，笑道，“我命劉公公派人将你丢大牢裏，再加上一杯蒙汗藥，然後等你喝了藥，我就親自去牢中将你帶回我的寝殿，讓你睡在我身側，心悸便能好轉一些。”

閏桉聞之，不由得眼睛圓瞪，滿臉的不敢置信，“……”

“你學醫良久，身上自然沾染了藥香，聞着這藥香我便能安然入睡，”李述笑道，“本不願說這事，但想我倆至交，你心中不免會介意，我便也就瞞着，這事算是我小人之舉，說出來實在不光彩，對你也是百害無一利。”

“何況，你還未成家，說出來對你聲譽有損，況且我身子每況愈下，想來也是時日無多了，朝廷上下對皇位虎視眈眈者不計其數，上次狩獵行刺一事，至今還未水落石出，我也怕行刺之人将你也牽扯進來，此次南下，只是幌子，将你帶在身邊，我很安心。”

閏桉之前還天真的以為，皇帝老兒……李述是真的殺了自己，跟鬧着玩似得。

現在他親口說出來，好像有些不真切。

他這樣做也不無道理，他還是想保護自己保護閏家的，這就是做給朝中衆臣看的，為的就是撇清閏家的關系，免得我家被卷進權利的紛争之中。

閏桉不得不感嘆，李述心思缜密，考慮周全。

但是此次南下，這麽明晃晃的将我帶在身邊就不怕有人下黑手嗎？！

如此招搖過市，真的不怕引來什麽禍事嗎？！

“那此番南下，我們……”

李述笑道：“無事，你大哥和公主明日便可抵達，太子坐鎮京中自是有人庇護，我帶你來，也是免得波及閏家，讓叛賊挾持你做要挾。”

“數月前，我便收到密探來報，江南地區有一批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隊，想來看看，就尋了這麽一個理由，此番南下的消息，也只有朝中大臣知道，你兄弟二人在列，除此之外，還有丞相，尚書，大理寺卿，以及幾位征戰沙場多年的将軍。”

“你是懷疑，叛賊在此之列？！”

李述笑笑便不再說話了。

閏桉沒由來的憂心了，“這麽冒險，要是出了事……”

“不會的，子書是不相信我嗎？”

“倒也不是，只是你的傷也沒好全，若是再這麽……，只怕沒幾年活的了。”閏桉直言不諱。

李述難得正色，“事關家國，又豈是兒戲，我自當為國鞠躬盡瘁，等過了這段時間，若是我還有命活着，我便自此以後都聽你的。”

“你這話如何做的了數，你向來慣會哄人的，”閏桉又抓了一塊酥餅往嘴裏送，“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是說什麽哄人高興的話？”

“子書，你便當是我任性一回可好？我答應你，此事平定，我一切都聽你的，好不好？！”

閏桉擡眸愣愣的看着他，那人眼睛亮的耀眼，一如自己早在年少時便心動的模樣，胸膛裏的悸動更是止不住。

李述怔怔的看了他良久，才像是感慨道：“子書啊，我最近總是想起我們年少的時候，你說我是不是有回光返照之意了？！”

閏桉斂回眸子，攥緊藏在袖子裏的手，“阿述福大命大，定能一生平安！”

“哈哈，這話是你在我生辰上同我說的，”李述笑道，“子書，那時你好像才十五六歲的模樣，比我矮了小半個身子，就杵在我跟前，別別扭扭的羞紅了臉，像個怕羞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