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折柳
再回到客舍,薛挽香果然在收拾行李, 蘇哲呆坐着看了一會, 自去前堂讓店小二安排午膳。
統共就幾件衣裳, 出門的物什不多,薛挽香很快收拾了妥當, 蘇哲剛好回來, 摸着脖子與她說了幾句話。薛挽香一一應着,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可蘇哲還是覺得,她與她,相敬如冰了。
沒等多久,飯菜送到了房裏, 有清蒸鲈魚,紅豆子排湯,還有一份素炒苦瓜。
兩個人對角坐着默默用膳,蘇哲捧着碗遮住臉, 只露出一雙眼, 悄悄看向薛挽香。薛挽香夾了一筷苦瓜, 放進嘴裏,抿着唇咬了一下,眉尖淺淺蹙了起來。
“太苦了麽?”蘇哲小心翼翼的問。
薛挽香不看她,夾了一小塊鲈魚,“苦瓜不當季, 這個放陳了。”
“我們上回不還吃着?”蘇哲納悶,夾起一片最薄最小的,放進嘴裏,苦得臉都皺成了包子褶。
薛挽香看她咧牙咧嘴的,嘴角彎出個笑意,用一筷子苦瓜擋着了。
蘇哲勺了小半碗湯,把苦味壓住,想起來上回吃苦瓜,已隔了許久了。薛挽香一面管着她,一面又總遷就着她的口味,每每用膳吃點心,桌上總是擺着她喜歡的菜肴,不知不覺間,她都習慣了。
“怎麽不吃了?”薛挽香在魚盤子中避開姜絲蔥蒜,給她夾了一筷子鲈魚。
白白嫩嫩的魚腹,是一條魚最好吃的部分。蘇哲看着碗裏的魚,她不喜歡吃那些個配菜,薛挽香都給她剔開了。
“挽香……”蘇哲抱着碗,略低着頭,那塊魚肉還沒舍得吃,她咬咬唇,問道:“昨晚……我是不是……是不是……”
“昨晚你喝醉了。”薛挽香捏緊手裏的筷子,截住了她的話:“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麽麽?”
“記得。”蘇哲放下碗,語氣不再飄忽游移,她看着她,語氣很肯定。
薛挽香沒接她的眼神,微垂着眸,半晌才道:“我已經忘記了。”
蘇哲呆呆看她一會,又低下頭,碗裏的魚肉還那麽白嫩,她舉箸夾起,吃着卻沒滋沒味。
Advertisement
屋子裏靜悄悄的,壓抑得心慌。薛挽香垂着眉,不用看也知道蘇哲停了筷。她也不想在這時候說這樣的話,可是昨晚一場煙花境遇過于驚心動魄,她甜蜜着,又害怕着。她要和她說清楚了,這對彼此,都好。
這般想着,她長長的眼睫微顫,艱難的咽下那塊其苦無比的苦瓜,壓住了心中情緒,才慢慢道:“我家裏……”
“挽香,我可以記得嗎?我一個人記得,不會有旁人知道。”
這一回,蘇哲截住了她的話。
未時初刻,蘇哲背着行囊到櫃臺處會賬,薛挽香款步随後,手裏只拿個小小布包,肩上披了新買的大氅。
将近三刻時,林艾琪帶着車夫驅車過來,蘇哲上前與他酬往片刻,轉回身,扶着薛挽香登上車。城中繁華依舊,往來皆是過客。
馬車辚辚駛到城門,與林艾琪的幾個朋友會合,又是一番契闊。小藍幾人到馬車外與蘇夫人見禮,薛挽香并沒出面,隔着珠簾曼聲應着,蘇哲站在車前,替她一一回了禮。
冬日裏天高雲淡,三十餘個家丁護衛前後簇擁,六輛馬車徐徐駛出廣平城。薛挽香撩起車簾子向外張望,平整的青石城磚砌出高大古樸的城門,喬木落葉成行,一眼望不到盡頭。
蘇哲坐在車轅上,和車夫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車夫只當她是尋常公子哥兒,難得見到這般沒脾氣的,倒也笑呵呵的給她說了許多駕車技巧。
走出兩三裏地,蘇哲想起薛挽香受不得颠簸,推開車門鑽進來,果見她挨着車壁,秀眉微蹙,雙目閉得緊緊的。
林艾琪備的馬車甚是寬敞,随身的行李都放在車座下邊,蘇哲左右環視一圈,在椅座後頭找出兩個秋水色的蒲團。
“拿這個墊着腰,看會不會好些。”她說着扶她的肩。
薛挽香正難受,抿着唇扶住她手臂,等她将蒲團放好。
蘇哲跪坐在車板上,取熱壺子倒出半盞溫熱清水,送到薛挽香手裏。袅袅青煙燙妥着撫慰人心,薛挽香擎着茶盞回望她,眼裏波光粼粼,盛滿了說不出的話。
行到城門外五裏,車隊停到了路旁,林艾琪打馬過來,隔着車簾子和蘇哲說話,舞風樓的柳卿卿來了。
舞風樓?
薛挽香眉頭一皺,抱着蒲團的手緊了緊。
林艾琪帶着調侃的聲音透過車門傳進來:“前邊就是折柳亭,廣平城遠別送行之處。柳卿卿大約是沖着小灰灰來的。”
蘇哲已經下了車,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往亭子裏看。柳卿卿倒不似上回見到的那般珠翠環佩,只簡簡單單着了一襲絨白色連帽披風,潑墨青絲虛虛挽着,幾乎長及腳踝,身邊還跟着兩個小丫頭,各自捧着一只小匣子。
“昨兒個你喝醉了,沒看到後來。小灰灰請來舞風樓當家老鸨,要給柳卿卿贖身。老鸨開的價,啧啧啧,你猜猜多少?”
蘇哲搖搖頭,并不關心價碼,只随口問道:“贖出來了嗎?”她彈得一手好琵琶,流落在煙花地,畢竟可惜了。
“沒有。老鸨開價三千兩!要陳家鋪子老字號足額白銀!”林艾琪一臉興奮連帶着糾結長嘆,也不知是為了小灰灰,還是為了柳卿卿。“上回碧芙苑當家花魁也不過一千八百兩。何況小灰灰家裏已娶了嫡妻,族裏是有家世的,他能經手的銀子也經不得這樣花。”
蘇哲想起昨夜淺斟薄醉,鬥酒恣肆中聽一曲《霸王卸甲》,琵琶铮铮,當真有夢回吹角連營的氣魄!
她往折柳亭看了一眼,小藍小青幾個公子哥兒都圍在一處,柳卿卿被環伺在當中,也正看着這邊方向,遙遙遠遠的,似乎對她笑了一笑。
蘇哲微微颔首,回身走到車簾子邊,柔聲問:“他們在亭子裏置了水酒,想是要停留好一會。夫人可要下來歇歇?”
車夫一聽,忙搬出高低兀子。
薛挽香在裏頭應了,蘇哲打起簾子推開門,牽着她的手出來,見她長裙及地,不便高低,索性張開雙臂,和從前一般抱住了她,半旋過身,輕輕放到地面上。
薛挽香扶着她手臂站穩在她懷中,她略略退開半步,守着最後的距離。
天際流雲如浪,郊野風急,蘇哲将她肩上的大氅扣緊,聲音有些失落低沉:“這氅子買得薄了,顏色也不好。到得下一城,再給你買件厚實的。”
她那一身棉布衣裳都是舊的,袍角裏側還打過兩個補丁。薛挽香忍不住擡手攏住她襟口,眼圈兒有些紅,“不用。這一件就很好。”頓了頓又道:“我喜歡這件氅子。”
“阿哲!”林艾琪在幾步開外揚聲叫她:“他們喚咱們過去呢!”
蘇哲隔着幾輛馬車往折柳亭看,一行人果然都在望着他們。都曾一道喝過酒的,拱手作別也是應當。蘇哲與薛挽香說了一聲,和林艾琪一道過去了。
薛挽香站在馬車旁,看蘇哲漸行漸遠,背影修長磊落,玉立如修竹。
折柳亭四圍種着高大垂柳,此時完全頹敗了,只餘着空空的枝幹,倒是旁邊一樹白梅開得極好,一團一團擠在枝頭,宛如初雪綻放。
蘇哲拾階而上,與諸位拱手做禮,再接過小灰灰遞來的一杯水酒,随着衆人舉杯飲了。
酒香清澈,自有芬芳。
柳卿卿約莫已飲了好幾杯,亭亭立在石桌邊上,手裏把玩一只小小酒盞,容顏精致,腮邊薄紅,流轉的眸光中更顯絕色。
幾位公子哥兒的眼裏都難免露出癡迷神色,柳卿卿抿唇一笑,擡手扶住身邊小丫頭的肩。
天色畢竟不早了,還要趕往落腳之處,再怎麽寒蟬凄切,對長亭晚,也不得不蘭舟催發,執手相別。
朋友們都已步下臺階,蘇哲與林艾琪并肩走在最後,剛行得幾步,一個小丫頭追了出來,沖蘇哲一禮:“蘇公子,我家小姐有一言相詢,還請公子留步。”
想來是那日琵琶語奏出知音曲,倒也沒做他想,林艾琪拍拍她的肩,當先走了,蘇哲跟着小丫頭回到亭子裏。
腳步聲漸漸去遠,枯敗的柳林間靜寂空曠,冷梅幽香。柳卿卿一手扶着石桌一手攏在胸前,等蘇哲走近,停在她身前,五步遠。
她的眼眉清朗,眸光溫和。柳卿卿定定看了她一霎,想着自己的決定,略垂了眼睫。
“蘇公子。”她定了定神,拂袖上前,仰望着她:“此亭名折柳,蘇公子,你在折柳亭,贖卿卿出舞風樓,可好?”
蘇哲一愣,呆呆回道:“我沒有那麽多錢。”
柳卿卿看着她迷瞪的樣子,心裏壓抑着事情還是禁不住噗嗤一笑,笑夠了才擡起手做了個手勢。
兩個小丫頭捧着匣子過來,背對着亭外,面向着她們,打開了籠盒。
蘇哲走回馬車時整個人還一副回不過神的樣子,薛挽香看她走出亭外又單獨被請了回去,心裏早已百般滋味難言,而今見她人是回來了,魂卻不知丢在哪,更是五味雜陳一齊湧上心頭。
“怎麽就回來了?”話說出口,是她都未察覺的小脾氣:“柳小姐不是留你知音解曲麽?”
蘇哲眼睛眨啊眨,語氣迷惑:“不是啊。她讓我給她贖身。金銀珠寶都準備好了,有兩匣子。一匣子抵三千兩白銀,綽綽有餘。”
這話聽着怎麽這麽讨厭!薛挽香抿着唇,眉間不自覺的淺蹙,聲音酸酸的:“要你幫她贖身?那另一只匣子呢?”
“哦。她說可以當嫁妝。”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