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賣笑
第三十一章賣笑
五分鐘後,走廊臨近拐角處的病房門被人敲響,獨自坐在床上的女孩擡起頭:“請進。”
房門被人推開,進來的卻不是捧着藥盤的護士,而是拎着果籃的薛蘭澤:“沒打擾你休息吧?”
錢思穎明顯錯愕了一瞬,然後飛快回過神,露出感激又略帶腼腆的笑容:“薛律師,你怎麽來了?”
薛蘭澤走到近前,将果籃放在床頭櫃上,回頭的瞬間,已經不着痕跡地逡巡過病房——
這同樣是一間單人病房,窗明幾淨、家具齊全,規格不比一般的三星級酒店低,可想而知,它的價格也必定相當“感人”。而錢思穎這個據說“出身農村”的寒門少女堂而皇之地入住其中,自身散發的氣質竟然與病房環境并不違和。
這固然是因為女孩生得眉清目秀,就算臉色蒼白、形容憔悴,依然無法磨滅少女秀麗纖細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她舉手投足間有種特殊的輕柔風致,雖不明顯,卻實實在在存在着,從她颦笑間的眼角眉梢流露出。
薛蘭澤不動聲色地垂下眼,拖過板凳坐下:“怎麽突然病了?是哪不舒服嗎?”
錢思穎有些羞澀地垂下頭:“其實也沒什麽大毛病,就是有點貧血和營養不良……最近外面鬧得很,住醫院裏也能躲清靜。”
薛蘭澤明白她的意思,自從4·12投毒案鎖定疑兇後,錢英和錢思穎母女就成了媒體趨之若鹜的對象——錢英關在看守所裏,媒體鞭長莫及,只能将所有火力對準與案件同樣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錢思穎。
明華是私立醫院,無論保密性還是安保工作都比一般的公立醫院完善許多,錢思穎會選擇明華也很正常,除了一個問題……
“其實我今天是來看朋友的,無意中聽說你也住這家醫院,順道過來看看,”薛蘭澤仿佛只是臨時起意,随口道,“這家醫院的住院費可不低,你上次說,所有的積蓄都拿來支付委托費了,經濟上會不會比較困難?實在不行,我可以先退回一部分律師費,總不能讓你一個小姑娘露宿街頭吧?”
錢思穎微乎其微地僵了下,将手中的書本輕輕合上:“不用……我跟這家醫院的院長阿姨認識,她人很好,聽說我的情況,主動減免了部分費用,沒有很困難。”
薛蘭澤順勢掃了眼,見那封面上印着大片星雲,宇宙深處攀起一輪旭日,陽光穿透重重黑暗,明暗的激烈沖突極具震撼力。
薛蘭澤只覺得這幅畫面似曾相識,倉促間想不起在哪見過,只能盯着最上方的黑體大字犯嘀咕——
“……宇宙簡史?”她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喜歡看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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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主意很正,一般人摸不清她在想什麽。
薛蘭澤只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并未引起錢思穎的懷疑:“其實今天過來,也是有幾個問題想跟錢小姐确認下。”
錢思穎怯生生地點了點頭:“薛律師請說。”
薛蘭澤端起下巴,平視錢思穎雙眼:“今年四月十四號,也就是包建白被發現死在茗笙會館的那一天之前,你有沒有發現你母親表現出任何異常?”
陽光從身後打來,女孩的臉頰邊緣近乎透明,她歪頭想了想,輕聲道:“其實,我媽媽的情況一直不太好……自從知道我這些年的遭遇後,她就非常自責,白天情緒焦慮,晚上也整宿整宿睡不着覺。她總說,是她害了我,是她把我推進火坑,她想彌補我,卻不知該怎麽做……”
女孩的聲音漸漸哽咽,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我其實沒有怪她,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發生這樣的事,她比誰都難過……”
薛蘭澤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
錢思穎用紙巾摁住眼角,實在無法控制情緒,只得将面頰埋進手心,斷斷續續地嗚咽道:“是我不好,我以為她只是心情不好……如果我能早點察覺,說不定能阻止她做傻事。”
薛蘭澤耐心地等了會兒,直到她情緒逐漸平複,才溫聲問道:“那四月十四號當天呢?你母親有沒有說什麽話,或者做出什麽特別的表示?”
女孩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顯然類似的問題已經回答過無數遍:“沒有……我媽媽跟平時一樣,早上來醫院給我送了飯,然後去上班,期間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如果不是警察找到我,我根本不知道她做了那樣的事。”
薛蘭澤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四月十四號當天,你一直待在醫院裏,沒有離開過?”
錢思穎乖巧地點了點頭。
薛蘭澤微微一笑,就像對待小妹妹一樣,伸手撫摸了下她的頭頂:“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起身欲走,錢思穎卻又叫住她:“薛、薛姐姐,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薛蘭澤回頭看着她,神色溫和,毫無破綻:“當然可以,你本來就比我小。”
錢思穎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是不安又是期待地問道:“我、我媽媽……她不會有事的,對吧?”
薛蘭澤定定看着她,眼神平靜中蘊含着某種隐而不發的壓迫力。錢思穎終歸太年輕了,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不由自主瑟縮了下,只聽薛蘭澤淡淡地說:“如果你母親真的無辜,我會盡我所能不讓她背負不該她承擔的刑罰。”
離開病房後,薛蘭澤沒有立刻回去,而是按照原定計劃溜達到院長辦公室,和劉海青聊了兩句。她狀似無意地提起錢思穎,就見劉海青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若無其事地笑道:“對,有這麽回事……這孩子挺可憐的,一個人住院,也沒個長輩照看,我就給她減免了部分醫療費,能幫一點是一點。”
那點微乎其微的表情變化沒能逃過薛蘭澤的注意,她并不點破,順着話音說道:“确實挺不容易……除了她母親,平時也沒什麽人來看她吧?”
劉海青搖了搖頭:“這孩子性格孤僻,不怎麽愛紮堆,除了她學校的老師,确實沒見別人來。”
薛蘭澤東拉西扯了幾句,眼看劉海青的情緒慢慢放松下來,突然出其不意地問道:“四月十四號當天,那孩子是一直呆在醫院裏,從沒出去過嗎?”
劉海青顯而易見地愣了下,頓了半秒才有些不自在地說道:“應該……是吧?”
薛蘭澤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應、該?”
劉海青用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我其實也不太清楚,畢竟醫院裏這麽多病人,沒法每一個都照看到……不過她住單人病房,護士每兩個小時查一次房,如果見不到人,肯定會記錄在案。既然沒有異常,那就應該在吧。”
薛蘭澤像是被她說服了,笑了笑:“好,謝謝劉院長了。”
她把手插進衣兜裏,轉身的一瞬間,劉海青終于沒忍住:“薛律師……”
薛蘭澤腳步頓住,回頭一笑:“劉院長還有事嗎?”
劉海青欲言又止:“我知道薛律師是熱心人,只是這孩子情況特殊……薛律師還是別太勉強的好。”
她話裏有話,薛蘭澤聽得很明白,她和劉海青對視片刻,緩緩收斂了笑意:“多謝劉院長提醒,我心裏有數了。”
***
陸臨淵是被手背上的刺痛喚醒的,出于身體應激的本能,他猛地抽動胳膊,拔出的針頭挑破血管,滲出豆大的血珠。拔針的小護士慌了神,一疊連聲地道着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有那麽一瞬間,陸臨淵渾身肌肉完全繃緊,仿佛一頭察覺到威脅的猛獸,做好了蓄勢發力的準備。
但是下一秒,他逼人的氣勢陡然緩和——只見房門被人推開,薛蘭澤拎着外賣塑料袋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間,只見陸支隊跟大變活人似的換了臉色,濃密的眼睫眨了眨,無辜又純良的眼神完美诠釋了“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的直擊靈魂三連問:“你去哪了?”
薛蘭澤将塑料袋放在茶幾上,還沒說話,先瞥見他手背上的血珠,表情登時變了:“你的手怎麽了?”
考驗演技的關鍵時刻,陸臨淵适時垂落眼簾,睫毛下挂着三噸重的委屈。不待小護士開口,他已經惡人先告狀:“剛才做了個噩夢,剛好護士來拔針,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成這樣了。”
小護士似乎想解釋什麽,張嘴卻發現無話可說,只能默默低下頭,替陸支隊處理不算嚴重的傷口。
薛蘭澤當然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她把外賣飯盒一樣一樣擺上茶幾,飯菜的香氣吸引了陸臨淵的注意,哪怕剛打完兩瓶葡萄糖,也無法阻止五髒廟對熱氣騰騰的食物的渴望。
陸臨淵翻身坐起,語氣輕柔了八度:“你去拿外賣了?”
薛蘭澤拆開一次性筷子,用餐巾紙包裹着遞給陸臨淵:“要是沒事了,就過來吃飯。”
透明的一次性飯盒裏盛着三菜一湯,西蘭花炒蝦仁、牛腩杏鮑菇和溜肝尖散發着風味迥異而又水乳交融的香氣,從色香味三個層次全方位無死角地挑逗着人的食欲。除此之外,還有一盅香氣四溢的雞湯,最新鮮的去皮土雞炖了兩個小時,土雞的精華融入金黃綿密的湯汁,裏頭擱了紅棗和枸杞,香得令人發指。
沒人能在饑腸辘辘時拒絕這樣的飯菜,英明神武的陸支隊也不例外。不用薛蘭澤說第二遍,他已經湊上前,用雞湯就白飯,吃得心滿意足。
薛蘭澤給他夾了筷豬肝,順口問道:“你下午是休息,還是跟我去案發現場?”
陸臨淵筷子一頓,毫不猶豫:“我跟你一起去。”
薛蘭澤細細端詳他臉色,大概是覺得比方才紅潤了不少,沒提出反對:“也好……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別自己強忍着。”
陸臨淵剛睡飽,不消停的腸胃也被熱騰騰的食物撫慰熨帖了,此時眼角微彎,眼窩含起溫煦的笑意,整個人的氣質都“柔軟”下來。
“你放心,”他說,“我現在好多了。”
吃飽睡足的陸支隊恢複了“管你天塌地陷,我自風平浪靜”的狀态,坐進副駕位時,甚至若無其事地探讨起案情:“我記得卷宗上寫着,第一個發現包建白遇害的目擊者是茗笙會所的服務部領班,姓安,叫安欣意?”
薛蘭澤駕駛Taycan 4S彙入車流,掉頭往城南方向而去。她以精确到毫米級的娴熟車技,在關山重重的高架橋上輾轉騰挪,嘴上居然能分出精力答道:“對,就是她。”
陸臨淵垂下視線,手中攤開的正好是安欣意的履歷,免冠照片上的女人輪廓清秀、五官姣好,雖然不乏被生活摧殘過的痕跡,依然能看出外貌條件不俗。
安欣意今年三十歲,十多年前來臨江市打工,一路摸爬滾打至今,混成一個小小的領導,期間經歷了多少心酸和曲折,只有她自己知道。陸臨淵本以為薛蘭澤是來找她詢問當時的情況,誰知薛大律師根本沒這個意圖,反而直眉愣眼地往裏闖。
茗笙是高級會所,無論私密性還是安保工作都不是擺着看的,陸臨淵眼睜睜看着薛蘭澤被保安攔下,已經做好上前“救人”的準備,就見薛大律師不慌不忙,沖保安報出一個會員號碼。
在陸臨淵不可思議的注視中,保安核準了會員號,痛快地放了行。薛蘭澤沖陸臨淵打了個手勢,行雲流水般往客房區走去。
陸臨淵快步跟上,在她耳邊壓低聲問道:“你有這裏的會員?”
薛蘭澤懶洋洋的:“這鬼地方的會員費一年得好幾十萬,我就算不差錢,也犯不着拿人民幣往水裏扔。”
陸臨淵遲疑道:“那你?”
“是我一個朋友的,”薛蘭澤不以為意,“那貨前陣子跑去日本勾搭小姑娘,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反正用不上,不如拿來借我使使。”
陸臨淵:“……”
能跟薛大律師當朋友,“那貨”的眼睛怕是被屎糊了吧?
案發現場位于三層的貴賓套房,走廊盡頭封着黃色警戒線,阻止閑雜人等擅自進入。當陸臨淵看到薛蘭澤摸出事先備好的鞋套和塑膠手套,打算直接跨過警戒線往裏闖時,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毫無內心波動……整個人已經佛系了。
“如果我沒記錯,律師有采證調查權,卻沒有勘驗現場的權利,”他面無表情地說,“薛律明目張膽地越界,不怕被人舉報嗎?”
薛蘭澤:“怕啊。”
陸臨淵:“……”
原來您老的字典裏有這個“怕”字啊。
薛蘭澤理所當然的:“要不我帶你來幹什麽?”
陸臨淵在她近乎明豔的笑容中顫了顫心尖,陡然浮起一個不太妙的預感:“你帶我來是……”
薛蘭澤笑眯眯地看着他:“放哨把風啊,要是有人過來,記得幫我拖延時間,不用長,二十分鐘就行。”
陸臨淵:“……要是我拖不住呢?”
隔着淺黃色的警戒線,薛蘭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相信自己的顏值,只要你願意,神擋殺神、佛擋滅佛,無論男女都會競相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
于是,入職不到一個月的陸支隊先是被上司放話“潛規則”,如今又被迫賣笑。那一刻,他發自內心地升起一個疑問: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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