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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六月中旬的天隐約透出初夏的燥氣，夜空晴朗，滿天星點如同一粒粒珍珠鋪散在夜幕之間。

月色璀璨也朦胧。

年輕的女人敲開他的房門。她才喝了酒，雙頰還泛着粉，烏發紅唇，神情間也顯出點點小女兒的羞怯；

“有事？”相較之下，他的語調冷淡生硬。

梁詩穎仰着頭，那雙明豔的眼睫似是輕輕顫了下。

她勾了勾男人的手指，嗓音裏全是認真和溫柔：“臣颢，我喜歡你。”

夜風吹動窗紗，空氣也仿佛寂靜下來。

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他心懷報複的拒絕了眼前的女人。

“像你這樣心高氣傲的大小姐我哪敢高攀。”高臣颢忍不住這麽譏諷她。

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不确定她這副醉醺醺的樣子到底能不能聽明白他說了什麽，高臣颢當時還惡劣的口嗨了幾句更紮心的話。

梁詩穎确然是喝了酒，她靜默了片刻才略略緩過神。

女人那雙黝黑又靜谧的瞳孔一瞬也不眨的看着他，好像這樣的結局并不叫她意外。

【梁詩穎永遠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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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她時起，高臣颢就開始喜歡她了。】——選自《高臣颢的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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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鸾苑坐落于臨城以西的新城區，這一片也被大家稱作“富貴宅”。

初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擠進房間裏。

高臣颢腦窩發脹，以至于當意識回籠時他甚至沒辦法分辨自己是不是還活着。腦子裏像走馬燈一樣閃過了許多從前的事；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梁詩穎時她的樣子，鼻尖酸澀，一口氣淤在喉頭居然把他憋醒了。

身形颀長的少年睜開眼反應了幾秒，他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盡管現在頭還是酸脹得很，但高臣颢完全顧不上這些。

在他的記憶裏自己昨晚确實喝了不少酒。

高臣颢斂眸。後來他突然起念想回老宅，司機便臨路掉頭送他回來了；

遣離司機後，他便一直在車裏靜坐。

雖然喝了酒，但高臣颢确信自己還不至于斷片。

那麽問題就來了。他什麽時候進來的，又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微風吹動窗簾，陽光也被扯動，在地板上轉着圈圈。

空氣裏靜悄悄的，沒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擺在書桌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才七點。高臣颢沒找到自己的手機，便猜想着大概是落在車裏了，他揉揉眉心起身出了房間。

自從梁家三口離開後，這裏已經空置了許久。是他自欺欺人的要求維持着從前的樣子，可這麽久了，他甚至連進門的勇氣都沒有。

少年疲倦也自嘲的笑了笑。

他正打算擡步下樓，走廊一側的房間裏忽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我真沒事。”女人柔軟的語調裏滿是無奈，她正在跟人通電話。

“是，他拒絕了。可我又還沒到那種要死要活的地步……這一清早的，你們也犯不着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來慰問我吧？”

這個聲音……

少年的背脊繃得直直的，他神情怔仲，胸膛裏的心髒也開始加速跳動。

梁詩穎的聲音從小聽到大，所以他絕對不可能認錯！

高臣颢腦子裏一片嗡鳴，他小心翼翼地走近那扇虛掩着的門邊，女人的聲音果然更清晰了。

“是是是，全被你們料中了！算我輸，這樣可以了嗎？”梁詩穎正坐在梳妝鏡前給自己的黑眼圈抹遮暇，嗓音裏還透着點嘲弄。

門外的少年下意識認為她在說昨晚告白的那件事，可馬上高臣颢就反應過來不對勁。

在他的印象裏梁詩穎确實跟他告白過，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這是在哪？梁詩穎怎麽會在這裏？還有剛剛他忽如其來的認知又是怎麽回事？

高臣颢心裏的疑惑三連還未得答案，乍聽見另一道熟悉的聲音着實把他驚着了。

張惠雲上樓來的時候她家兒子還站在走廊上出神，“臣颢起來了！”

少年有些怔仲且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而後嗓音低沉又沙啞的喊了聲媽。

“快下樓吃早飯吧！”梁母和藹的笑了笑，又敲敲女兒的房門喊她起床。

“我馬上下來！”房間裏傳出女人回應的聲音，還伴随着一陣細碎的響動。

“這丫頭，多大人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梁母準是也聽見了裏面的動靜，又催促了兩句才帶着兒子先下樓去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年輕的女人望着梳妝鏡裏的自己微不可聞的籲出了一口氣；

梁詩穎天生底子好皮膚又白，而且還有個夜裏休息不好第二天馬上就會有黑眼圈的毛病，這種破體質也直接導致她的臉完全藏不住事。

她不想讓父母發現昨晚的事。

也怪她糊塗，被宋沅那個魔鬼竄着喝了點小酒之後居然真的跑去跟高臣颢告了白……

後來她當然是被狠狠的拒絕了。

現在想想還挺丢臉的，是她沖動了。

#啊，我的愛情！終究還是獨自扛下了所有#

#宋沅，你媽的，我恨你#

年輕的女人對着鏡子深呼吸了幾口氣，又在內裏給自己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後才推開門出去。

只是今天家中的氛圍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梁詩穎下來的時候飯桌前的氣氛正好。

她有些意外的看過去，就見坐在桌前的少年也難得支着臉頰，面露出幾分惬意的聽着父母逗嘴。

他好像很享受這樣的情景，就連一貫冷淡的眉眼間也染上了點點笑意，那雙深邃的眼底似乎還摻雜了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詩穎起來啦？正好，你也來幫爸爸評評理！”梁禹眼尖的發現了在樓梯口出神的女兒，他立刻搶在妻子以先拉攏“援軍”。

高臣颢乍一聽到她的名字，面上輕松的神情也一怔，他放緩了呼吸，佯裝出淡定的模樣扭過頭看過去。

年輕的女人身材曼妙。梁詩穎今天穿了條淺綠色的裙子，襯得她的皮膚更白了。如海藻般的黑色卷發被挽成馬尾任其垂在身後；

不可否認，她是真的很好看。

……

梁詩穎假裝沒注意到少年聽見她來時那一瞬間的緊繃。

“這一清早的又是為了什麽呀？”她在老父親的另一側坐下，語調聽上去頗為無奈。

這麽些年了，她們家老梁頭逗嘴就沒贏過梁太太、偏偏這人還就不信邪，甚至越挫越勇。

之後梁父便告狀般的說了一下整件事。大概就是他想去參加一個攝影比賽，為此還籠絡了高臣颢來支持自己。

梁母聽罷便嗔笑他老不知羞：“上次是誰說自己這輩子再也不碰攝影機的？”

再後來這對夫妻就這麽相互杠上了。

……

“別聽你爸瞎叨叨，趕緊吃飯！一會兒不是還要去上班嗎。”梁母沒好氣的輕拍了下丈夫的肩。

梁禹動作十分自然的握住妻子的手在唇前輕輕吻了一下，嘴上卻還是不肯服輸：“我哪瞎叨叨了！明明就是你總愛跟我擡杠……”

梁詩穎真心沒眼看。

#呵，我信你們個鬼#

#表面上針鋒相對，但實際上根本就是在調.情#

女人埋頭小口小口的吃着早餐。不難察覺，從剛剛起她就一直刻意在回避他的視線。

高臣颢輕輕扯了下唇，笑的莫名。

其實他也只是面上看着鎮定，心裏早已是驚濤駭浪。他甚至不确定現在的一切是幻覺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在做夢；

但那些都不重要。

高臣颢已經記不清他有多少個日夜沒見過活着的梁詩穎了。

可能她真的倦了，就那麽丢下他離開後，甚至不願再來他夢裏看一看。

少年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

幻覺也好，是夢也罷。

至少，他能再見到家人和她了。

……

“臣颢？怎麽吃着飯也能走神，你盯着詩穎看什麽呢。”梁母盛了碗粥給他。見兒子心不在焉的模樣，她有些擔心。

“你們這些孩子昨晚到底玩到幾點啊，是不是又沒休息好？”

少年回過神應了句沒有，語調低沉也平和：“媽，我沒事。”

他當然沒事！倒是對面的梁詩穎聽了母親的話着實被吓了一跳，還險些被粥嗆到。

“我吃好了，媽、爸，那我就先去上班了！”女人放下勺子，隐有幾分慌亂的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确實是出于心虛，她這一早上壓根沒有勇氣擡頭跟高臣颢對視。

“這丫頭……”梁母有些無語的目送女兒連跑帶跳，急匆匆地“逃”出了家門。

高臣颢抿唇咽下了嘴裏的粥，到底是恩耐住了心底的那份晦澀。

……

落荒而逃的梁詩穎驅車駛出落鸾苑的範圍後才漸漸放松下來。

道路上車輛橫行，喧鬧的都市與此刻車廂裏的安靜仿佛形成了對此。女人面上的神情也終于支撐不住的黯淡下來；

本來暗戀是她自己的事，可現在這一鬧，她突然覺得狼狽，也不知道今後該怎麽面對那個人了。

梁詩穎白皙的手緊握着方向盤。

高臣颢一定覺得自己的姐姐是個變.态吧。

她垂着眼悶聲笑了出來。梁詩穎暗暗的想，有可能自己還真是不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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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六月的天就像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明明上午還是晴空萬裏，午後卻眼見着天色昏黃了下來。

讨厭的烏雲鋪張着四肢遮蔽住陽光，帶着熱氣的風刮起沙塵和樹葉，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發出吧嗒吧嗒地聲響，悶雷時而轟鳴預示着一場大雨即将到來；

轉眼便到了下午四五點，梁詩穎撐着傘把小朋友一個一個送到家長身邊。

“梁老師再見！”小男孩牽着媽媽的手笑眯眯的朝她揮手。

女老師也莞爾笑着揮了下手跟孩子道別：“琦琦明天見！”

送走了小朋友和家長。梁詩穎才回到遮雨棚門口便聽見了有哭聲，她心中一緊，連忙收了雨傘進去查看情況。

“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