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還春丹
還春丹
姜舒從未聽過這樣的歌聲,像是一柄溫柔的劍穿過天靈蓋直插心髒。她也不記得自己剛剛要問店小二什麽,甚至忘了是要開口問,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看向臺上的風寄子。
他在唱的是一支情歌,女人在院中織布澆花,等着上山打獵的男人踏着夕陽歸來,日日如此,直到有一日男人沒有回來。女人從太陽落下等到星星升起,又等過無數個日升月落,等到頭發花白,等到眼睛昏花。人家都說男人被狼叼走了,女人扶着門框哀哀切切:“狼啊狼,郎啊郎——”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一曲歌畢,姜舒幾乎不能夠從那女人的凄宛之中抽離出來。等她反應過來,要與衆人一起鼓掌鳴彩時,風寄子早就轉身離去,只餘下半邊玉色衣袍。
“風先生歇息一盞茶時間,還會出來唱一曲。”了了很是老道地安慰意猶未盡的姜舒,而後又提議道:“要不要去後臺見見風先生!”
姜舒不答應:“後臺哪裏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初柳柳倒起哄了:“我帶你們去,看誰敢攔本姑娘。”
了了也說:“不用你,我自個悄悄就能去。”
“你好好聽歌,幹嘛去打擾別人?”姜舒還是不贊成。
了了卻堅持:“你不懂我們歌迷的愛,我就只悄悄地看他一眼,不上前也不出聲。”
姜舒:“你這只能是病态的愛。”
姜舒勸不動了了,她從椅子上溜下來,就留下一句:“這裏人多,你別亂跑,坐着等我啊。”就噠噠噠地跑沒影了。
初柳柳追上去:“我去看着小不點。”
有初柳柳在,了了在酒樓裏出不了什麽亂子。姜舒放心坐在原處,想起方才正在問店小二的事,又接着前篇問了起來:“街上那麽多人,就每一個見到須海魄是怎麽消失的?又或者是,除了那陣怪風,還有什麽奇怪的?”
店小二喲了一聲,撓頭說:“街上那時候可亂,怎麽能見着呢。哦,對了,那風帶着一股女人的脂粉香。十裏鋪上買的都是些吃食,沒有胭脂鋪,不曉得哪裏來那麽濃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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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個女妖怪。”那店小二最後這麽興奮地猜測。
初柳柳追着了了跑到酒樓後面的小庭院,一路跑來她竟有些跟不上那個小短腿,就見她腳不沾地一樣往前飛:“喂,我說小不點!你跑那麽快做什麽,沒有我,你能見得到人?”
了了真停了下來,回過身卻是翻了一個小白眼,一掏袖子拿出一撮灰毛往額上一貼,一個大活人就在青天白日消失不見了。
初柳柳明白過來那撮灰毛便是能隐去身形的隐鼠毛,這個小不點一開始就沒打算仗着她城主小姐的名號去見風寄子。此時無論她再惱怒地要了了顯出身形也得不到回應了:“你給我出來!你這樣就算不被人抓住,也找不到風寄子在哪裏的!出來我帶你去!”
了了才不肯搭理這個初家大小姐,扶着額上的隐鼠毛就果斷朝前方的小閣樓跑。開玩笑,那個雄狐貍的味道飄得滿院子都是,她怎麽會找不到人在哪。
若是有人能窺見隐鼠毛下的了了,就會發現她此時身姿輕盈不像凡人,她在閣樓下只足尖輕輕一點,便淩空騰起,不借任何外力停在了三樓的窗沿邊。水蘿蔔似的小圓手在窗戶紙上一扣,便漏出一個瞳仁大小的洞來,恰好看見屋內的人。
風寄子此時正坐在銅鏡前梳妝,烏黑的長發從頭頂垂下像是披着烏雲,隐在其後的是極俊極美的如玉面容。但凡風寄子上臺唱曲,面上總覆着白色面具,無人窺見過他面具下的臉,可人人都稱那該是張絕世容顏。
确實如此。
了了并不驚奇,狐貍化作人形,在容姿上總是勝過旁的。她喜歡風寄子從不是因為那些虛無缥缈的容貌傳言,她是欣賞風寄子在唱歌上的努力。一只天生叫聲古怪的狐貍要多麽勵志才能擁有現在這樣精妙的唱功!
此時正在梳妝的狐貍口中也輕輕哼着曲子,練的正是接下來要登臺唱的曲目,一條小河緩緩淌水的故事。了了坐在窗沿上,合着眼在心中默默跟着窗內的歌聲唱着。好像這樣她的歌聲也如同風寄子那麽美妙,了了一時間沉醉了。
等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是被覆着雙眼關在一片漆黑裏。唯一能想起來的便是那撲鼻而來的香風和近在耳邊的曼妙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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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不見了。
姜舒和初柳柳把不夜天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把人找到。酒樓老板束手站在他們面前,苦着臉道:“初小姐,你也瞧見了,人真不在我們樓裏。”
“哪她一個小不點能跑哪去啊!”初柳柳着急地拍着桌子。
店小二插嘴建議道:“會不會先回去了?初小姐要不着人回府上看一眼?”
姜舒搖頭:“不會。”了了拿着照顧她的令牌,平時看着她看着可緊,走前還讓她等在原地,怎麽會就這樣跑回去。
初柳柳也附和:“小不點還沒聽完風先生的下半場,不可能跑回去的。”
包廂裏一陣沉默,其實大家都猜到一個不好的可能,還是店小二開口說了出來:“那會不會是被拐走了?”
******
了了不見了一下午,城主府遣出去的人分成了兩撥,一撥找須海魄,一撥找了了。月上柳梢,不斷有人回報,只是一個好消息都沒有。
城主府興波堂裏燈火通明,衆人都捧着清茶,眉頭縮着。磕的一聲脆響,是城主初和鳴将茶盞放在了桌上。他看向姜舒,長嘆一氣終于開口:“姜姑娘,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隐瞞了。加上了了,這一月來,城□□丢了兩百二十一名孩子,三四歲的孩童全都被那妖怪擄了去,守衛日日在找,可一個也沒找到。”
初柳柳擰住眉頭先開口:“難不成還真的是妖魔作亂?!哪個這麽大膽敢在我們城裏撒野?”
初嘉月拍拍妹妹的手:“柳柳住口,不要着急,聽父親說完。”
初和鳴的确還有話,卻也還是無奈:“是有妖怪,而且道行高深,我城中竟無一人能識破那妖怪詭計。早先我已往合山派送了信,請居掌門派人過來降妖,還請姜姑娘放心,我岷海城一定會盡力尋找,給你一個交代。”
合山派的人到這少說也還有一日行程,城主府卻已無計可施,縱然了了有過人的本領,姜舒卻還是擔心她的安危。
出了興波堂,初柳柳拉着姜舒回她的院裏一起睡。兩人都在擔心了了,姜舒始終蹙着眉,初柳柳也很懊惱:“要是我當時跟緊她好了,那妖怪眼睛也太瞎了,小不點是矮,可也比三四歲的個頭高一點啊。”
姜舒拉住她的手說:“這不能怪你。”
“我不信憑我岷海城不能找到人,偏要等那居紅音家派人來!”初柳柳扭着身子跺了跺腳。
初柳柳想了一路,倒在床榻上也是苦思冥想:“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們幹脆一家一戶去搜!”
“丢了這麽多孩子,不僅是城裏,恐怕山間海邊城主都派人搜過了。”姜舒嘆着氣。
“啊啊啊啊啊!!!”初柳柳埋在被子裏一通拳打腳踢。
姜舒卻像是被打通了關竅:“丢了那麽多孩子!”
城中三四歲的孩子全都丢了,一個也不剩下。可妖怪未必曉得這事,如果他又見到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一定會忍不住去劫人。
姜舒在床上倒提着乾坤袋,把裏面的東西一股腦都抖了出來,霎時間床上就堆了小山高。初柳柳猝不及防被埋住了小半只腿:“你幹嘛啊?”
“找個東西,喏,找到了。”姜舒從小山堆裏摸出了一本書冊。
“什麽書啊?大半夜的突然找?”
姜舒不答,笑眯眯地翻着書。這書啊,說來還是上一次在東來解房中給他讀的,那時東來解不願意聽,她心裏也想着如何接經脈,沒想到就一直放在自己這裏。當時只看了刻山居者的序言,說待後來人解讀,姜舒還以為是多麽晦澀難懂。直到在樓船上往後翻了翻才樂起來——
全都是簡體漢字。
和這修仙世界的文字截然不同,恐怕也只有原作者藏舟和她這兩個外來客能看懂了。這位藏舟早了她許久來,混得也比她好上不少,拿着的可以說是天才男主劇本。天賦異禀,尤擅丹藥、機巧二術,厚厚一冊書記載的都是他所着的藥方和制造的法器。姜舒這些日子讀了部分,其中就有一個方子正好能派上用場!
姜舒翻出來亮給初柳柳:“看,還春丹!”
“服下丹藥即可重返年少,藥力散去自然恢複。”初柳柳一字一字地讀着,抛開書抱住姜舒叫起來:“小舒!你可以煉出來對不對!我們就變成個三歲孩子等他來偷,來一個甕中捉鼈!”
姜舒立刻翻出她的小藥鼎:“今夜就煉!”
這一煉便是一整夜,她也是初入煉藥之道,承遺香又連連閉關沒工夫指點她,所以這還春丹煉的真不算容易,煉了好幾鼎,有一味玻璃草都用盡了,才恰恰好煉成一丹。
等她拿着那丸還春丹走出房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遠遠就見初柳柳飛奔過來,鼓着臉生氣:“我爹他不同意!說是什麽太過冒險又容易打草驚蛇,還是要等到合山派來人才穩妥。”
她是氣急了,後面竟然有些口不擇言:“城中那麽多孩子他不緊張,了了他也不緊張,須海魄總是爺爺心頭上的人,他也不緊張?這種事情怎麽能等!”
說着,她就一把拉住了姜舒的手要去拿那顆丹藥:“不能等!我們自己來,我吃這丹,就讓那妖怪來捉我,就不信我爹還不緊張!”
姜舒連忙把手舉高了:“別急別急,就我們怎麽成,那妖怪厲害得很。”
“給我!”
“好歹也先多叫些人,籌劃一下。”
“你先給我!”
初柳柳跳起來就要去抓那丹藥,姜舒極力後仰着躲開,兩人撞在一塊,就滾到了地上去。初柳柳磕到下巴,爬起身來坐在地上眼淚汪汪:“你就先給我嘛。小舒,诶小舒你——”
姜舒也疼得厲害,她覺得像是被壓進了一個沙丁魚罐頭裏,渾身骨頭都疼。淚眼朦胧裏就見到初柳柳指着自己,睜圓了雙眼,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什麽啊?”姜舒伸手指了指自己,還沒問完,就看見她的手掌,小小得和只茶盞一般,和了了差不多。
這才發現她雙手空空,喉中還留着一點藥味,那丸還春丹原來剛剛已經下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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