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三石

十三石

火劍如驟雨一般下落,那黑袍人立在中央紋絲不動,忽的見他振臂一揮,黑袍之中沖出兩道旋風,火劍被風一挂竟全都倒轉過來,顧劍飛連忙念咒收劍,但大半的火劍落下之勢已不可擋,姜舒當機立斷便先把行動不便的東來解甩了出去。

火劍四處飛撞,洞內一時間落下碎石土塊無數,火光映着黃煙擋住了來去之路,姜舒只記得自己為躲過火劍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也有被旋風挂得站不住腳,金剛鞭卷住的石塊又裂開,整個人便被旋風甩進了一個石道之中。

那石道仿佛是垂直着通向不知名的深處,姜舒墜落之中還能看見頭頂越來越遠的黃煙,她高聲喊人卻無一人應和,甩出長鞭卻因為四周光滑入鏡無處攀纏,想要祭出飛行法器,可那石道之中不知是布下了什麽禁制,竟然一點靈力也無法驅使。

姜舒束手無策,只能在墜落的時候調整姿勢做最後的掙紮,希望落地的時候能夠不傷到要害。她閉緊了雙眼,渾身發顫地等待落地的那一刻,卻在墜落速度仿佛達到巅峰的時候,突然被抱住了。失重感消失的瞬間,懸着的心髒都落回了原處,像是躺回在家中的小床上一樣安穩。

“須海魄!”姜舒望着頭頂那雙熠熠生輝的黃金瞳喊出了他的名字。

“知道啦知道啦,你們魔種原來都是大嗓門嗎?”須海魄蠻不在乎地答應她,抱着人便踏着光滑的石壁逐步往上,如履平地一般的輕松。

姜舒突然想起武俠小說中的那個輕功,飛龍游壁。

須海魄抱着姜舒一路往上,那洞頭黃煙不過咫尺之遙的時候,兩人頭頂突然橫出一道石板,将石道上方擋的嚴嚴實實。須海魄揮掌擊去,兩人被反彈的掌風吹飛後退幾步,那石板卻完好無損沒有一絲裂痕,不待須海魄再次出掌,頭頂又橫出連連橫出幾道石板,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好幾次幾乎是擦着兩人的頭頂橫出,要不是須海魄退得快,兩人的腦袋都會被削去。

一連十三道石板,将兩人逼回了石道之下。須海魄把姜舒放下,捏了捏眉心道:“說實話,其實你哥不是派你來保護我,是派你來克我的對吧?”

姜舒倒是想反駁自己從小福星高照,十三歲以前年年都能在路上撿到錢,但想一想自己摔下樓梯死後到了這世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還有眼下的境遇,只好默默閉上了嘴。

“算了,往前面走吧,向上這條路是不通了。”須海魄倒沒有追着不放,先轉身往前走去。

重重石板遮住了所有的光線,黑暗之中只有須海魄的一雙黃金瞳亮着,姜舒追了幾步跟他并肩。走了一會,姜舒想起一件事情來打破了沉默:“說起那個人?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個壞心眼、愛看熱鬧、殘忍的魔種。”

姜舒:……想不到你還有這麽多形容詞。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他将你送去了岷海城,之後呢?之後又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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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海魄将那一雙黃金瞳望住了她,看了一會又偏過頭去:“也對,那時你剛剛開智,什麽都不曉得。他把我送去岷海城就消失了,我亦沒有消息。”

姜舒想起那一團來去無蹤的黑霧,又想起那人的話,于是問道:“你真打算按他說的,拜進合山派之下?”

十五年前,修仙各派以孟須海白龍一族吸食人血屠殺東海七城為由,結盟起軍攻打白龍一族,雙方血戰七天七夜,最終白龍一族不敵修仙大軍人多勢衆,全族殒命孟須海。當時大軍之中領頭之人,便是合山派掌門人居馥節。

“當年真相如何,唯有那居馥節知曉,我非一探究竟不可。”須海魄的眼瞳在黑暗之中散着幽光。白龍一族如今只剩下當年還在蛋中的他,已無人可以出言道出真相,但他卻不肯相信,溫柔撫摸蛋殼輕哼歌謠的母親、和自己絮叨藏下多少金銀財寶留給自己的父親、暢想自己破殼而出會是如何身姿矯健的長老會是吸食人血殘殺無度的惡魔。

血海深仇,姜舒無法開口勸阻他,只能讓他小心謹慎:“居馥節是如今修仙界中修為境界最高之一二人,你可千萬小心,別暴露了身份。”

“這你不用擔心。”須海魄言語之中很是肯定。

姜舒卻很緊張:“我是天生魔,身上無煞氣,只要不化形,任何人都來探都與修仙者一般無二。可你是龍,自有龍氣繞身,雖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躲過我和天梯守臺人,可到了居馥節那裏,小心被他看出來……”

須海魄打斷了她,說道:“我拔過龍鱗埋了隐玉,就算是白龍長老在面前也看不出我是條龍,何況居馥節。”

“你說什麽?!”姜舒睜圓了雙眼,無法相信這條小白龍用說拔掉一根頭發般風輕雲淡地口氣說拔掉了一片龍鱗。

“喏。”居馥節拉低了領口,脖頸鎖骨處那道疤痕昙花一現,他便又整好了衣領。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這道疤痕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年之久了,那時候須海魄才多大。

“就是你來岷海城那一年,我擔心城主真請來了合山派的人被看出來,要不然怎麽會被那老狗給抓住。”

姜舒沉默了,那一年須海魄還不到五歲。

“總之,你自己藏好就是了,不用擔心,你的那半片心放在我這裏,比放在你那裏安全多了。”須海魄輕哼了一聲,語氣之中又是往常那般驕矜。“不過仔細算來,其實你十五年前才化形開智,我卻是三十年前就出了娘胎,在蛋中比你多長了十五年,你弱成這樣也可以理解。”

多少憐惜之情也都化為灰燼,這話真是姜舒聽了想打人,她這幾年也有在好好修行,結果被他被形容成“弱成這樣”。

姜舒還想好好争辯一下,須海魄卻突然開口道:“有個機關?”

“哪?”四下漆黑一片,姜舒望了兩邊也只能見到須海魄的眼睛。

“這裏。”須海魄拉住她的手向右走了幾步,站在了過道的一側,他握着姜舒虛點了點牆上的一處,描述道:“一個四方的斜石塊,半邊嵌在牆中,半邊高起,像是翹板一樣。這裏禁制重重,建造者想必是個高人,也不知道這個機關是不是有什麽玄機……”

“等等,你說的這個,我好想知道是什麽啊。”姜舒越聽越熟悉,福至心靈便果斷伸手按下了那個機關。

咔地一聲。

過道頂端兩側依次亮起了盞盞明燈,将盡頭的石門照得一清二楚。

四方斜石塊,半邊嵌在牆中半邊高起,這不就是現代的電燈開關嘛。姜舒看着石門上那個和現代建制一模一樣的門鎖,搬開一旁的盆栽,果不其然找到了被壓着的鑰匙,她取走鑰匙插進門鎖之中,順順當當地打開了大門。随着門開啓,門後嗡地響起一聲引擎啓動的聲音,随機,燈光大亮,空調風葉上下扇動送出暖風,布藝沙發前挂着的黑色熒屏亮起畫面。

須海魄立在她身後,片刻後問道:“這是你們的魔窟?”

姜舒把鑰匙放在玄關鞋櫃上,邁步走進了這個熟悉的世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是,這是我的一個老朋友的家。”

“可勁吹吧,藏舟千年前就仙逝了,你們神交的啊?”須海魄也随着他走了進來,點了點熒屏上畫面大大的藏舟的印章,抿嘴笑得非常得意。

“是、是啊。”姜舒一挺胸就承認了下來。她才不對這個一無所知的小屁孩解釋這種老鄉見老鄉的兩眼淚汪汪。

姜舒也坐在沙發上坐下來,當整個人陷在柔軟之中,看着面前的熒屏光影閃爍的時候,她明白為什麽在此處無法驅使靈力,因為藏舟想要建造的是一個他們所來的世界,那個世界在科技的齒輪上運轉而不是這玄而又玄的靈力。久違的故鄉啊,姜舒倒在沙發上,只覺得胸腔和眼眶都十分酸脹苦澀。

須海魄就完全不能理解姜舒的心情,他坐在沙發上看着動起來的影響,只是一味感嘆藏舟的巧思:“一千三百年前,藏舟過遠江河為百姓建出不沉舟之後就銷聲匿跡了,原來是一直待着這裏。此處倒也是舒服,可他為什麽要用石板把自己住,不再出去。”

他這樣一提,姜舒也想起前面那重重落下的石板,橫厲至極絲毫沒有留情餘地,藏舟這是畫地為牢困死自己的作勢。縱然再如何思鄉,也不必再地下深處永世不出啊。兩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思考之中,直到熒幕上的片子又重新回到了那個蓋有藏舟印章的畫面,印章一旁是用簡體漢字寫的“藏舟傳”。

姜舒用手臂搗了在旁的須海魄一下:“看完這個,也許我們就知道了。”

熒屏上,一個襁褓中的小人在衆人的簇擁中茫然地睜着雙眼,畫面漸轉,小人長大,建造了許許多多的神兵利器,名聲鵲起,所到之處都有來人拜求法器。有一天,有一位富家子弟帶着一位不能動彈的少女求上門來,他對藏舟說了許多,拜了又拜,奉上無數財寶,藏舟終于點頭,提筆在紙上畫出了一把黃金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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