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冰雪蘭

冰雪蘭

合山有七峰,居中為掌門居所的定岳峰,以其為中心向南自東而西分別紅繁峰、小青山、平天峰,向北自西而東分別是日沉峰、天星山和起雲峰。姜舒與襲明搭着居紅音的斬炎,極快地在崇山峻嶺之間穿梭,眼前或是滿山蔥郁,或是怪石林立,或是飛潭流瀑,或是雲遮霧繞,只覺這七峰确實奇險峻秀,冠絕群山。

山嶺之間穿梭一番,斬炎的速度便緩了下來,居紅音帶着姜舒兩人穩穩地飛至定岳峰上方,一一給他們再指出六峰方位:“紅繁峰、小青山、平天峰……那裏是日沉峰、天星山和起雲峰。日沉峰夕陽西下時紅霞滿天,是合山一大美景,改日帶你去看,峰主是珂問師叔祖,劍術極強。”

姜舒聽着名字想起來:“是初嘉月的師父。”

“正是。下次叫他一起看景。”

“那邊是起雲峰,峰主秦吉子師叔祖,極擅符篆之術。他新收的弟子你我也認識,就是那個李自然。還有那邊,是天星山,峰主玉節師叔祖,性子冷傲,但也使得一手好劍,與珂問師叔祖不相伯仲。”居紅音介紹着,突然想起來:“對了,玉節師叔祖新收的弟子也是認識的,就是在洞中僥幸逃生的岑蓮。”

姜舒也記得這人,在洞中救下她時已經被黑袍人吸食了體內精血,稍晚一點便救不得了。這人僥幸逃生,後來也不知怎麽的竟然還能拿出試金草來……

她正想着,身後本是扶着自己的襲明卻是身形一晃,直接從劍上墜了下去。姜舒急急喊了他一聲,抽出長鞭試圖想要撈住人,可這高峰之上重重雲霧掩住了他的身影,她一鞭竟然落了空。居紅音也急忙驅動斬炎沖下去追墜落的襲明,兩人直下千米,直落到了定岳峰和天星山之間,卻怎麽也找不見襲明。

照理,襲明不該落得比斬炎還快,姜舒有些吓住了,煞白着臉去看四周山沿橫斜而出的樹枝,生怕襲明被樹枝刺中挂住。居紅音還要驅使着斬炎往下,就聽見山崖上傳來襲明的聲音:“師父,居小姐,我在這裏!”

姜舒聞聲仰頭看去,襲明被人拎在手中,那人一身白衣在樹枝間騰挪起躍,幾下便落在了她們面前的樹梢上。他将襲明放回斬炎上,才笑着向兩人問好:“居師姐,姜姑娘。”

姜舒認出來人,也笑起來:“初公子。”

“初嘉月,你拜入我們合山派,也該叫小舒一句師姐啦。”居紅音開玩笑道。

姜舒可想不出初嘉月叫自己師姐的樣子,大概是很怪的,連忙擺手,初嘉月也只是笑着不答。

好在居紅音也沒有窮追不舍,換了一個話題問初嘉月:“你是在做早課麽?”

“正是。”

姜舒對他們合山派傳統半點不知,好奇問道:“什麽早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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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之前不是和你說修者該夜感月華,日收晨光麽?”居紅音解釋起來:“我們合山派的弟子每日清晨都要徒步爬山一練筋骨二收晨光,是為早課。不過——”她說着便有些促狹地笑起來。

姜舒追問着:“不過什麽?”

“不過他們日沉峰的小弟子的早課有些與衆不同。珂問師叔祖會讓最小的弟子每日清晨去起雲峰頂摘了冰雪蘭送去天星山玉節師叔祖處。”

初嘉月有些無奈地笑着,配合地舉起了手中的一捧冰雕雪堆一般的蘭花。

姜舒:……好像聞到了什麽八卦故事的味道。

不過長輩的風流韻事,他們這些做小輩的不好過多議論。居紅音不再講下去,姜舒也不繼續問,拍了拍襲明的肩膀點了冰雪蘭和小徒弟科普起來:“這冰雪蘭有祛風散毒之效,夏秋最宜,秋後則藥效減半。你可記下來。”

襲明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那現在正相宜。”初嘉月說着,便将手中的冰雪蘭分出一束來遞給了姜舒。

那束冰雪蘭在清晨摘下,雪白剔透的花瓣上還綴着瑩瑩晨露,看着十分可愛動人。姜舒接過花來,忍不住屈指輕輕去彈那含露的花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正是好時候。這些正好拿去煉些清心丸,煉好我送你一份。”

初嘉月立在樹梢,清風吹動着他的衣袂,他只說:“姜姑娘用得上就好。”

一時間,山谷間只有風吹鳥鳴。襲明先伸出手來,想要接過姜舒手裏的花:“師父,我來替你拿着吧。”

姜舒避過了他的手,自己抱着花,像是突然想起一樣問道:“襲明,你剛剛怎麽突然掉下去?明明前面站得也很穩。”

襲明面上一白,許是回想起前面掉下去的時候,又很快害羞地撓了撓頭:“徒弟擔心要開堂了。”

居紅音聞言,擡頭一看日光:“對了,差點把你開堂的時辰給誤了。初嘉月,我們先走了啊。”

初嘉月手中還捧着冰雪蘭,微微點頭道:“再會。”

“再會。”

揮別初嘉月,居紅音驅使着斬炎帶着姜舒與襲明風風火火地沖到鴻業堂。好在,尚未到開堂之時。斬炎直接越過院門沖到了堂前,此時堂上學子還只松散地坐了幾位。堂前走下來一位灰袍板臉的中年男人,他走到居紅音面前來,道:“紅音,第一天進學,你該領人早些來。”

“木師叔,我錯啦,下次一定記得。這回是帶着人先逛了一下七峰,耽誤了時辰。”居紅音大概是與這人極熟,并不畏懼他肅着的臉,笑嘻嘻地把襲明拉了出來:“襲明,來拜見先生。以後在鴻業堂,你就跟着木先生學修行之法。”

“襲明見過先生。”襲明恭敬地俯下身子,深深長揖。

姜舒也跟着對木先生施了一禮:“這孩子,就拜托先生了。”

木先生對着他們更加嚴肅且不茍言笑,只點了點頭,就把襲明領去了堂中。

鴻業堂的規矩嚴得很,姜舒和居紅音是不能入堂去了,只能在庭院中略站一站。久了也不可,堂上開始講學,院中便不能留人了。姜舒一直看着小徒弟在前排落座,一一從乾坤袋裏掏出文房四寶在桌面上擺齊,才一步三回頭地被居紅音扯走。

“好啦好啦,不要搞得像是姥姥姥爺送小孫子上學堂一般好不好?難不成你想要扒着鴻業堂的牆去偷看麽?”居紅音一路把她推回小院:“你好好休息吧,聽襲明說了,藥師囑托你要修養幾日。”

姜舒背上被居紅音推着,手裏還捧着那束冰雪蘭,頭也沒回就問:“那你呢?”

居紅音舉着手裏的斬炎挽了一個劍花:“我要去練功了,今日的早課也還沒做。”

說着便跳将出去,一路奔還一路給她揮手:“晚間來找你吃飯。”

居紅音走了,襲明還在學堂,了了一早就下山去趕集會了,一時間,小院中只剩下姜舒一人。這冰雪蘭開得極好,帶着晨露的花瓣還是那樣鮮嫩,她舍不得就這樣将其抛進藥爐裏煉丹,而是在乾坤袋中翻了翻,想找一個瓷瓶來插花。翻找中,無意在袋中碰到了那枚青芥子,姜舒嘆了口氣,把青芥子取出來握在手間抛了抛。

赤璃即将開花,她的修為也比昔日有所進益,過不了多時,就能為阿解治腿了。

只是他估計還在生自己的氣。

姜舒再嘆一聲,将手裏的青芥子高高地往空中洩憤一般抛了幾次,然後認命地從袋中取出信紙來,抓耳撓腮地開始從定岳峰後山小院中也有一株高樹寫起。

傍晚時分,月上柳梢,迎光堂大殿上居馥節、孟欽欽和一衆弟子都已坐在案前了,但卻不曾見到居紅音和姜舒的身影。孟欽欽了解小女兒,嘆了一息:“想來紅音又是練劍忘了辰光。”

大徒弟徐逸笑着接話:“小師妹一向是刻苦。”

居馥節卻不認同:“光知下苦功,不知分寸。”

孟欽欽不滿地拉了一下丈夫的袖子,居蘭微柔聲打圓場:“紅音一貫如此的,待會她回來,我給她下碗面就是了。爹娘,我看就開席吧,今日各位師兄弟練功也辛苦了。”

“蘭微師妹體貼,小師弟第一日跟随師父修習劈鴻十八劍,着實辛苦了。”還是徐逸,他雖然是師兄弟裏最大的,性子卻也是最活潑的一個。

居馥節的二弟子陳捷性子更為別扭一些,開口就對徐逸道:“小師弟天資聰穎,第一日就能記全十八式,哪裏來得辛苦。”

孟欽欽聞言看向須海魄,他并非端坐在案前,而是斜倚着身後的柱子,但面上不見疲憊之色。他似是沒有把堂上兩師兄的對話放在心中,仿佛合山派中千百弟子十年也難修得的劈鴻十八劍本來就是這麽容易,只是略有出神地看着身邊空着的席位。

像是想到了什麽,孟欽欽捂着嘴笑起來,然後開口喊了這個面容俊秀的小徒弟:“海魄,你去接小舒過來用晚膳。”

“娘。”居蘭微先喊住了孟欽欽:“使了信奴去就是,何必再讓海魄跑一趟。”

坐在一旁的顧劍飛拉了下她的袖子,笑着讓她放心:“蘭微,你聽師兄逗你,我當初習十八劍也并沒有累到如何,海魄沒事的。”

居蘭微扯回了袖子,柳眉輕蹙:“你懂什麽了?”

“好好好,我不懂。”顧劍飛笑呵呵地舉起了雙手。

須海魄沒有理會這兩人來往官司,站起身對孟欽欽點了頭應道:“徒兒這就去。”

說着便祭出龍骨劍飛出去堂外,一路往後山靜春院去,他剛踏入院中,正巧看見一只信鳶穿過冰雪蘭花間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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