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也摘花
也摘花
信鳶呈金碧兩色,乃是千機閣取金箔碧竹特制而成,能經風吹雨淋而不散。此刻,那只金碧信鳶就正撲閃着翅膀乘着月色飛過。
須海魄心中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把整個胸腔撐漲得極為不爽,擡劍便敲了一下那只傻乎乎的信鳶。那信鳶被他劍尖掃得折了一折原地直打轉,最後好不容易重新找到方向,搖搖晃晃地繼續向外飛去。
須海魄在心裏哼了一聲,見到另外一個傻乎乎從院中走了出來。
信鳶已經飛遠了,姜舒沒有見到須海魄作惡,過來便問他怎麽過來了,随後又自己想明白:“哦,紅音一直不來,你來喊我吃飯的麽?”
須海魄不說話,看到那窗前擺着的一瓶冰雪蘭。無人不知,合山七峰,只有起雲峰上生了冰雪蘭。而七峰當中,又只有日沉峰峰主會派小弟子日日去摘冰雪蘭。他又垂眸去看姜舒微微揚起的臉,只覺得這魔種好生可惡,自己除了她一個只獨身在這所謂的名門正派裏摸索,她卻左一個千機閣的紙鳶又一個日沉峰的冰雪蘭。
真是很是想要去掐一掐她這個沒心沒肺的臉。
姜舒還在問他:“你今日跟随居掌門修行如何?學了什麽,适合妖學麽?不會暴露你身份吧?”
須海魄并不直接回答,後退兩步,舉起了長劍,挑眉道:“我學了什麽,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姜舒也從袖中抽出冬青藤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正好,我也不是一直閑着在玩的。也讓你看看我的長進,別總嫌棄我。”
須海魄揚了揚下巴:“你先。”
“那我不客氣了。”
明月當空,姜舒揮鞭而上。她如今修為大漲,冬青藤使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鞭鞭都極快極準都抽向須海魄的要害。須海魄施施然地往後退了幾步,揮劍一下挑中藤蔓:“還行吧。”
“不止!”姜舒施力催生冬青藤暴漲幾寸去攀住須海魄的劍尖,同時藤蔓上的枝芽如同春雨浸潤一般紛紛長出新葉,綠葉如小刀一般齊齊發向須海魄。
須海魄的劍更快地從藤蔓的纏繞中抽出,劍光一道一道地落在飛來的綠葉上,将其盡數都擋了下來。姜舒見一招不中,手中冬青藤又是一變,分出七股藤蔓來,四面八方向他包去。須海魄足尖一點淩空躍起,玉白劍光在藤蔓末梢一一掃過,竟是将七條藤蔓都纏在劍身上。姜舒在那端全力一扯,竟是紋絲不動,反倒是須海魄反手一揮劍,把她整個人拉回過去。
“是長進了。”須海魄捉住了姜舒的手腕,心情仿佛好起來,難得不開嘲諷,翹着唇角誇贊了一句:“八層了?看來那藏舟記得方法果然适合你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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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哼哼了兩句,收起冬青藤從他懷裏跳出來:“當然,不能拖你後腿嘛,以後我也不用你總是來救了。”
“那真是太好了。”須海魄又不高興起來,有點咬牙切齒意味地說完這話,便禦劍先飛走了。
姜舒慌慌忙忙也找出一柄劍來追去。她只見過這麽一只白龍,真是不曉得整個白龍族都是這麽喜怒無常的種族。
須海魄雖然先自顧自地飛走了,不過并不快,姜舒不擅長禦劍卻也能夠跟上,兩人前後腳到了迎光堂。到時,陳捷正在堂上開居蘭微和顧劍飛的玩笑:“三師弟這回大比得了一丸護元丹,有了此丹,破境結丹之日也不遠了。蘭微師妹,屆時三師弟可是我們這年輕一輩中最早結丹的,不知要有多少師妹羨慕你了。”
姜舒也快要破境,聽了這個便往那邊多看了幾眼,須海魄也朝那望去。只見居蘭微的臉一下便漲紅了,只道:“顧師兄結丹,羨慕他就是,羨慕我做什麽?”
陳捷嘿嘿笑着:“自然有人羨慕他,但羨慕你的也不少啊。”
居蘭微一雙杏眼都羞得泛出了水光來,顧劍飛趕忙沖過去捂住了陳捷的嘴巴:“蘭微,別氣別氣,他不說了。”
“不用你來。”居蘭微氣得扭過身去幹脆不看他了。
姜舒之前就聽了了八卦這居蘭微和顧劍飛是合山派中默認的一對,現在一見果然如此,只是居蘭微有些過于羞怯。她想着便與須海魄一同落座,孟欽欽見人到齊揚手輕輕擊掌,堂外便走上來兩側小金人流水一般将菜肴擺了上來。
姜舒四下望了望,側過身去問一旁的須海魄:“紅音呢?”
須海魄還未答,上首的居馥節卻開口了:“不用管她。”
他語氣頗冷硬,姜舒一時不明,還是孟欽欽在旁解釋道:“紅音應該是練劍忘了時辰,一貫如此,小舒不用等她。”
既是這麽說,姜舒便只點了點頭,舉筷要去夾菜。又聽見居馥節問她:“聽欽欽說,你打算留在合山?”
“正是。叨擾居掌門了。”
“何必外道。論關系,你該喊我一聲師伯。且那靜春院本來就是你師父的居所,你願意留下來,我是再歡迎不過了。”這時說起來,居馥節又是長輩模樣,說得很是誠懇和善。
姜舒便笑起來,乖乖地喊了一聲“居師伯”。
他們這邊正說着,顧劍飛和陳捷那處還打作一團。居馥節也并不是很惱,輕輕撿了枚果子扔中了自己的三徒弟:“劍飛,好好用膳,別與你二師兄鬧了。從明早開始,你就領海魄一道去碑林練劍。”
顧劍飛接住果子,放開陳捷站起來理了衣襟領命。須海魄卻站起來開口道:“師父,我想遲些做了早課再去。”
“修行無定法,你與師兄去碑林練劍也是修行,并非一定要做那早課。”
須海魄卻是執着:“弟子對此甚是有興趣,還請師父應允。”
孟欽欽先不解地柔聲詢問:“海魄,你這是為什麽?”
“我知道為什麽了。”座上的徐逸突然看向姜舒,開口道:“今早看姜師妹捧回一束冰雪蘭,小師弟該不會……也是要去摘花吧?”
居蘭微說他:“師兄不要胡言。”
徐逸聳了聳肩:“是不是胡言,問小師弟啊。”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投向了須海魄和姜舒,她也覺得疑惑不解,擡頭看向他。那小白龍昂首青竹松柏一樣立在那裏,毫不猶疑地承認道:“是,我去給姜師姐摘花煉丹。”
孟欽欽抿唇笑起來:“那小舒得煉多少清涼丹啊。”說着,拉了拉居馥節的衣袖。
居馥節朝着夫人妥協地點點頭,對須海魄道:“罷了,随你。”
接下來的晚膳,姜舒在席上如坐針氈,孟欽欽和徐逸含笑的目光時不時就停留在自己身上,居蘭微也總看自己。唯獨,那個惹起所有事的小白龍正襟危坐吃完全席。
待到散席,孟欽欽讓須海魄将姜舒送回去。兩人一路無言,直到靜春院門口,姜舒才把一直憋着的話問出來:“你剛剛在席上說的是假話吧?你要去起雲峰做什麽?”
須海魄站在垂楊月色下面,看着姜舒,又說了一次在席上說的答案:“我去給姜師姐摘花啊。”
“那你說,為什麽要給我摘花?”
須海魄回答是:“因為我喜歡姜師姐啊。”
姜舒才不信,逼上去看住了他的眼睛:“真的假的?”
須海魄半分羞怯猶疑也沒有:“真的。”
假的。
姜舒才不會被騙到,她哼了哼就反身回去關上了院門。不肯說就不說,她也省力氣去想着小白龍到底計劃什麽。
姜舒合上院門,在庭中略站了會,便也見到須海魄禦劍離開。回首,正好見到襲明迎出來:“師父,你回來了。”
“嗯。”姜舒走過去,接了他奉上的那杯花果茶。兩人行至堂上坐下,姜舒一邊喝着手裏溫熱酸甜的花果茶,一邊詢問徒弟今日在鴻業堂的情況。
“……木先生今日教了打坐吸納,徒弟剛剛還自行修習了一遍。”
“和同窗相處可還好?”
“好的,大家都很友善。”
“飯食呢?可好?”
“好的,菜肴都很精致還全是靈蔬靈獸所制,吃的可好了。”
姜舒一一問過去,見襲明都帶着笑點頭答好,便也放下心來,囑咐他要在鴻業堂好好修習,随後又翻出幾頁書頁來:“這裏是三味藥材,你要好好記牢。以後我會每日給你三份,等到你能夠引氣入體了,我便把靈簡給你,這樣也方便記閱了。”
襲明接過書頁,面上揚起歡欣地笑來:“謝謝師父。”
“傳道授業,本來我就該教你。你坐過來些,我教你記一遍……”姜舒把襲明招到身邊,接着明光珠的光輝,一頁一頁講解藥材的習性、藥效:“可聽懂了?”
襲明忙點頭。
“那你收好,回去自己多多誦讀記憶。”
“徒弟曉得。”襲明小心地把書頁放進懷中去。
姜舒看着他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年輕少年,面容稚嫩,得了幾頁書頁就歡喜,想了想,柔和了語氣問他:“襲明,有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該問你,你的試金草為何最後沒有了?可是到了岑蓮哪裏去?”
襲明僵在了那裏,姜舒拍了拍他的肩:“她搶你的麽?還是什麽,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訴師父,不用害怕。”
“讓師父為我擔憂了。不過——”襲明扯着嘴角笑起來:“那試金草是我自願給岑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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