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衆星列

衆星列

秋夜裏四下靜谧,堂上一時無言,只聽得院外風吹垂楊之聲。

姜舒難以置信地看着小徒弟:“你自願給她的?”她現在都還能清晰地想起來在洞中襲明僥幸逃生後給自己看試金草時那如獲至寶的欣喜,冒死換來的試金草怎麽會心甘情願地送人了?

襲明看着姜舒,眼中像是很開心的樣子,面上又很快換上羞愧的神色:“當初在洞中那黑袍人本是要先吸食我的精血,是岑蓮言語相激,用自己把我給換了下來。她修為遠遠勝過我,才能保有一線生機等到師父你們來,若是我的話,早就變作一具屍體了。”

“是岑蓮救了我的命。我身無長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試金草了。雖然我想用它來換得拜在師父門下的機會,可救命之恩也不得不報。”襲明道:“所以,我自願把試金草給岑蓮了。”

“知恩圖報,你做得很好,我也沒有收錯你。”姜舒聽了這番解釋,心中疑惑解開,滿意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襲明得了贊賞,眼睛越發地亮了,開心道:“還好師父當時收了我,不然徒弟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今後,徒弟為了師父,必定努力修行,不給師父丢臉。”

“修行是為你自己,不用為了我。”姜舒擺擺手,又說:“講到修行,我托了紅音,明日開始你便與她一起去爬七峰,內修經脈外煉筋骨,合山派的早課的确是好的。”

襲明立刻點頭應是。

“你初初開始,必定無法走完七峰,盡力而為便是。好啦,早些回去歇息,明日還要早起。”

襲明退出堂廳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此時月正當中,他并沒有如姜舒囑咐地那般早早上床休息。而是坐在明光珠下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了那三頁藥材冊,珠光燦燦,襲明口中流利地背誦着,手指沾了茶水,對比這書頁,一字一字地在桌案上比劃着。

他一個村裏窮人家出生的孩子,後來輾轉被買入高門大院做深閨婦人的奴仆,哪裏能識得指。他本該和姜舒說明,想來以她的性子,必然會教導自己習字,也有更高的傳授方法。

可襲明卻不願意說,他比起其餘人的弟子已經差出千百萬裏不止。所以,能在姜舒眼中少一點自己的不是,不管是要付出多少的辛苦,他都肯去做的。

先前在堂上,他半點不提自己根本看不懂書頁上的內容,只咬牙在堂上姜舒講解的時候,将內容死記硬背了下來。此時在比對着書頁,一個字一個字地去認。用這樣的笨辦法,只能是下苦功夫,待到将所有書頁上的字都與內容對上時,月亮都不知何時落了下去,天際已經隐約亮起了日光。

他這才覺得肚餓起來,腹中擂鼓一般發出轟鳴。

在堂上,襲明對姜舒不止撒了一個謊。鴻業堂中的飯食好與不好,他并不知曉,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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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業堂裏的确是有供應膳食,只是極少有弟子去用。他的鄰座是個岷海城來的三靈根,叫孟湖,似乎對這些極為了解,跟他解釋說堂內膳食雖是靈蔬靈獸制作,但到底不是最上承的材料,其中難免會夾雜渾濁之氣。這對于境界高深之人自然無礙,可對于他們這樣初踏仙門之人,并不利于修行,故而大多人都會選擇辟谷。

“辟谷不食煙火氣,依然是事半功倍的。聽說小青山峰主修行三百一十五年,從未進食的。不過你尚未能引氣入體,不能承受辟谷丹,還是暫且先吃一些。待到入了煉氣,再用丹吧。”孟湖這樣勸他,并大方送了他一瓶辟谷丹。

襲明謝過了他的丹,卻也并沒有去用膳。不過是挨餓罷了,他最為擅長。

深夜靜谧,襲明躺回到床上,靜靜地忍耐着腹中酸水翻湧刮肚的饑餓,凝神等待清晨。

次日姜舒醒來之時,襲明已經同居紅音去做早課了。吃過徒弟準備好的早飯,她就跟随了了一道下山去。

合山山門下聚集了不少散修和外門弟子,形成一個不大不小但十分熱鬧的小集會。集會上人流如織,無數修者乘着法器在空中穿梭,道路兩旁有鱗次栉比的店鋪,也有人沿街就鋪上一塊羊皮擺出法器藥材高聲叫賣。這是和天梯下城不一般的自由熱鬧,姜舒想在這裏興許能夠打聽到和十蟲八花相關的傳說消息。

了了一聽她想聽故事,就輕車熟路地把她帶到了最為繁華熱鬧的集會中心,人流彙聚之處是一座高有三層的紅木茶樓,大門上的牌匾寫着金鈎銀劃的三個大字。

“衆星列。”姜舒輕聲讀道。

了了擡手肘碰了碰她:“這座茶樓可有趣,什麽故事傳說都能聽得。”

說的如此神奇,姜舒挑眉望将裏面去。短衣灰褲的小二正跑出來迎向兩人,他小步趨跑到了了身前,彎腰熱情地笑起來:“姑娘又來啦,包廂給您留着呢。上回您點的那故事也找着賣家了。”

姜舒見到了了眼睛裏亮起了那熟悉的光,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哦?這麽快?”

“您二位這邊請。”小二一邊引着他們進去往二樓廂房,一邊有些自傲地答道:“那自然,您出了價的,我們茶樓必然能辦成。”說着,他壓低了聲音:“雖說,在合山腳下,沒什麽人敢嚼那三位的舌根,重金之下必有勇者不是?我們茶樓最擅長找這些勇者了。”

姜舒好奇:“哪三位?”

小二将人引到廂房,此時已經帶上房門退下了。了了才走到桌前坐下,正在喝一杯春茶,來不及回答姜舒,就聽見房間中隔着的那扇畫屏背後響起了一道聲音,答道:“天星山、起雲峰、日沉峰那三位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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