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孟須海

孟須海

紅光在洞壁上織成密網,蜈蚣屍塊與血液毒汁一同往下落,東來解與姜舒披着無塵衣避開蜈蚣毒汁,不斷斬開攻來的蜈蚣。

但這些東西真的是太多了。

珠光之下,目之所及都是密密麻麻的蜈蚣。

“小舒,你拿着這個。”東來解把發杖交給姜舒,伸手探進了從乾坤袋。

姜舒應付着攻來的蜈蚣,忙裏抽空看了眼東來解從袋中拿出的東西——石螞蟻。

這東西她原先用過,但不是探查所用麽?

姜舒看着東來解,不解地挑了挑眉。

“今非昔比了,你等着看吧。”東來解笑着把石螞蟻抛到地面。

那石螞蟻一落地就一分為二二變為四瞬間就分出二十多只沖向四面八方的蜈蚣群。

呼吸之間,四處就響起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一堆一堆的蜈蚣被炸飛到半空之中,空氣裏漫起一種皮肉焦灼的氣味。

頭頂,面前,身後,前赴後繼源源不斷。

“厲害!”姜舒不由得誇贊出聲。

可沒等兩人松口氣,新的一波蜈蚣又重新踏着其他的屍體沖上來。頭頂,面前,身後,前赴後繼源源不斷。

東來解再多厲害的法器,恐怕也總有用盡的一刻,何況他們雙拳難敵四手。硬拼是不成的。

姜舒手上揮動法杖擊退蜈蚣,腦袋也片刻不停地在思考逃生之路。四面八方都是數不清殺不盡的蜈蚣,這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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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手上一頓,目光停在了他們先前掉入的地下河中。

毒尾蜈蚣,喜幹,畏水。

“阿解!下水!”姜舒喊着,一把抓住他的後心跳入水中。

洶湧冰涼的地下河水浸沒了頭頂,水面上,烏泱的蜈蚣群停在河道邊一寸之外。姜舒與東來解屏息在水下,相視一笑。

如今只需要順着河道游出一段距離,自然就能夠擺脫這群毒尾蜈蚣。

東來解也是如此想的,兩人在水中比劃了一番手勢,打算随着河流去下游看看。動身前,東來解從乾坤袋裏取出兩個面罩來,比劃着要讓姜舒帶上,大概是能使人在水下自由呼吸的。

就是在兩人松開彼此手的這一刻,本來平緩的河流突然變了模樣,洶湧湍急異常,姜舒與東來解分別被卷進兩股亂流之中,颠來倒去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那亂流異常兇猛,将姜舒沖擊地颠來倒去,幽深的河底更是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再不斷地将她往下扯。掙紮浮沉中姜舒好不容易努力撐開眼睛,看見一臂之外有片衣角在水流中翻騰,她努力撲騰了幾下,一把抓住了他,借着力浮出了水面:“阿解——”

“我可不是你的阿解。”那人說道。

姜舒努力撐開了濕漉漉的睫毛,看清了被自己抓住的那張臭臉:“須海魄?你怎麽會在這裏?”

須海魄抿了一下嘴角,姜舒見他眉峰一挑就知道估計得不到什麽答案而且自己還要被怼。可事到如今,在這湍急水流裏,她也只好緊緊抓住面前這根救命稻草了。

所以她發自內心地說:“還好遇上了你。”龍總是會水。

“你不會水?”須海魄嫌棄地皺了皺眉頭,水下還是伸出一只胳膊來托住了她。

姜舒搖搖頭。如果提早預見自己會有穿過沙地掉進地下河的經歷,她硬着頭皮也會去學。

不再糾結游泳,她抓着須海魄的胳膊四下張望:“你有沒有看見阿解?他和我一起被沖下來。”

“沒有,那是哪個?我記不得。”須海魄的臉又黑得如同洞壁一般,聲音也硬邦邦的。

“你別鬧了——”姜舒張口想要勸須海魄,話沒說完就被他一手摁進了水裏。

冷水激進鼻腔,姜舒連連嗆了好幾口水,氣上心頭直踹了須海魄幾腳要掙脫他的手往水面上去。但須海魄直接反手把她給扣進懷裏了,姜舒掙紮不脫,順着他的手指往上看去——

幾十只毒尾蜈蚣頭尾相鈎從洞頂垂下來,尖利劇毒的尾鈎在水面不過咫尺。不僅僅只是這一串,不過她被摁進水底短短幾息時間,洞頂垂滿了蜈蚣串,水面滿是亮着寒光的尾鈎。

收回目光,姜舒看向了須海魄,無聲地發問:上肯定是上不去了,這下怎麽辦?

須海魄指了指兩人下方幽深的水底,然後一手抱住她,一手撥開水流帶人往下游去。

姜舒明白他的選擇在當下是最合适的辦法,水下雖然處處暗流洶湧,但是随着須海魄帶她不斷往下,能夠感覺到亂流拉扯身體的力量漸漸變小,水流在此次彙聚,他們順流向下,只是——她憋不住氣了!!!

姜舒覺得大腦發漲,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亮光,她努力搗了搗須海魄,比劃着想要讓他放開自己。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但肯定是沒有看懂或是不屑嫌棄,她的手被單手牢牢捉住扣到腰後,脖頸被另一只手托住仰起。

然後被吻住了。

不是,是被渡氣了。

一串泡泡在水中湧出,須海魄的唇離開她後,一把把她死死按在懷裏,然後雙腿剪開水流一路向下。不斷有水流在頭頂分開,等姜舒重見天日的時候,他們已經從水中來到了另外一個地宮。

姜舒終于從須海魄的懷裏跳出來,雙頰滾燙,視線飄忽,手中捏着乾坤袋中的閉水丹半響也沒說話。

濕漉漉的氣氛裏有一些暧昧。

須海魄咳了咳嗓子,摸着後頸開始講起他是如何到了這裏來。先是在寂靜沙丘入口遇見了千機閣的人,他們與東來解分開不到一炷香就尋不到人了,兩方剛剛交換起情報,沙丘中就爬出了毒尾蜈蚣。之後情形便與姜舒所經歷的所差不多了,擊殺毒尾蜈蚣之後平地卷起沙暴,瞬間就吞沒衆人把他們帶到了地下暗河之中,水流湍急沖散大家,沉沉浮浮之中——“我就被你給抓中了。”

姜舒拍了拍臉頰,覺得還是燙手,聽了也不多說甚麽,回了一句:“哦。”

“恩。”須海魄跟着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地宮之中,又只剩下湧動的水聲。

片刻,姜舒提起一句話來:“我們……我和阿解也是這樣,在先前那邊遇到了蜈蚣群,重新躲進河中就被沖散了,也不知道阿解到哪裏去了?”

“呵呵。”須海魄冷笑出聲,突然又變回了那個驕矜毒舌的平日模樣:“如果他走運不死,也到了這裏,那總是會在出口遇到。”

姜舒皺眉看他,又重是往日那種想要打他的心情了。

“總之,當務之急不是那個小子,是尋找出口。”須海魄說道。

這倒合理,姜舒點頭附和。

于是兩人一并揮掌推開了眼前那扇高如山峰的石門,巨門緩緩開啓顯出門後幽深寬廣來。姜舒與須海魄舉步踏入,兩側依次亮起長明燈來。那燈通身黃金鑄造,丈八高,燈柱上雲繞蓮開雕镂精美。這樣的黃金長明燈足足有數千盞,燈燭輝煌,映出了那道冗長好似望不見盡頭的宮道,宮道兩旁繪着絢爛至極的壁畫。

姜舒聽見自己的心髒擂鼓一般地響起來,她不由得繃緊了神經,拉住了須海魄的袖子:“這宮殿怎麽比前面的更加古怪,雖然富麗堂皇,但總感覺陰森森的。”

“因為這是一座冥宮。”須海魄回答道。

姜舒不解,擡頭去看他:“什麽冥宮?”

須海魄也轉過臉來,一雙金燦燦的黃金瞳映照着燭火,他說:“冥宮,這裏是一位龍族死後安眠的宮殿。”

姜舒拉緊了他的袖子:“你怎麽知道?”

須海魄帶着姜舒走進了宮道牆壁,将其上的壁畫指給了她看。那壁畫篇幅極長,恢弘絢爛,從水澤豐饒之地繪到荒涼黃沙之處,場景變化極多,人物更不勝數,但仔細看來,上面有一位美麗的女子貫穿始終,先是年少時無憂無慮錦衣華服臨水梳妝,而後暴雨夜狼狽歸家,日沉月落女子還做少女打扮卻小腹隆起,孩子誕下卻抱着襁褓在族人冷眼中離去,最後在荒涼之地保護孩子傷重逝去。

繪畫之人用心用情,将女子的美麗和慈母之心躍然于牆上,姜舒看完全部不禁為畫上女人所嘆息,連開口語氣都不由地放輕:“你怎麽知道這一位是龍族?”

須海魄指向牆上繪着的那片花擁草蔭的蔚藍,握緊了姜舒的手:“那是我們白龍的孟須海。”

“而且,我聞到了龍的氣息。”

姜舒:你怎麽在這裏?

須海魄:[冷笑]我應該在水底不應該在這裏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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