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們與宇宙的距離(1)

第六話 我們與宇宙的距離(1)

那聲音令阿斯特轉過身去,接着看見一個人。一名男性,年齡十七八歲,似乎是半透明的——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說“透明”,不單因為他是經由IM-Machine投影出的影像,本人并不在這房間裏——此人相貌也給人以一種虛幻的透明感。無論哪處顏色都很淡,皮膚像沒照過陽光,月色一般的。頭發顏色也很淺,收拾得柔順、服帖。眼睛呈淡淡的灰紫色。仿佛很容易就融進空氣中一般地透明。也許是為了增強給人的印象,特地拿顏色鮮豔的繩子在鬓角編了個金剛結,腦後也低低紮着辮子。

阿斯特不自覺站起身:“你、你好——”

這時發現對方身着便服:裏頭是一件藏青色襯衫,外面套着淺色寬松毛衣。再看自己:三重學院整裝師标配的制服!她不由感到一陣害臊,兩頰一下子變得滾燙。

“我叫堅白。”

那人說。他的聲音阿斯特剛聽過,是與那副外表相符的、帶着透明質地的聲音。她趕忙回應道:“堅白同學,你好!我叫阿斯特,阿斯特·拉姆斯!”

“星星(Esther)?”

“不,紫苑(Aster)。”阿斯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拼出來,“A-S-T-E-R,紫苑花。”

“明白了。可這個詞語其實同樣來自希臘語中的‘星星’(στρ)。”堅白回答,他的眼神在這個年齡的人中很少見,一雙平靜,溫和,泠然的眼睛。“很美好的名字。”

阿斯特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被吸引過去了。堅白是這樣一個人:坐在投影出的林間般的絲狀陽光之中,是鹿一般的有點寂寞的人。再聯想到他的身份:當今唯一的機神駕駛員,駕駛部的首席——便有明顯錯位感。

“怎麽了?”

堅白側了側頭,眼中浮現一絲疑惑。

“不,那個……很意外。”她說,“堅白同學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堅白笑了:“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麽說。也許是繼承自機神的印象,覺得我應該是更符合傳統意義上軍人相貌的長相。但沒辦法,相貌是天生的。”

“不,不是……很帥氣!……啊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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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心裏話說出來了!阿斯特漲紅了臉。拿手在臉兩側拍了幾下,像在埋怨這張不懂事的嘴似的。堅白始終以平和的目光看着他,他微微地笑了。

“你也一樣,與我印象中的整裝師不盡相同。”

接着他又說。

“那天之後我一直想見你一面。”

“見我一面……?”

“對。”他說,“你說——機神說不定可以成為人們适應宇宙的新身體,這很令我觸動。之後就想與你說些話。”

“噢,噢噢……是那個……”

——好奇妙,在這名機神駕駛員面前,自己總是無法平靜,思緒混亂。這究竟是什麽原理?她吸氣,呼氣,雙手蓋在臉頰上使勁上下搓弄——依舊燙手!也許是覺得她這副模樣太滑稽,堅白又輕笑起來。

假如阿斯特性格更敏感一些,現在該懷疑此人是不是在嘲笑她的失态——可他笑的實在太好看了。那張面孔上天然具有的陰郁味道淡了許多,只剩下輕盈的自由的感覺。

“對了,這是你選的場地吧。”他環顧四周,“三重的教學樓?……好懷念。”

“因為以前沒用過,也沒多想便用了這個……”

“我已經好久沒去過了。……四年前,我記得,那是我最後一次坐在這裏的時間。”

“德米德蒙來襲的日子?”

“對。”

堅白答道。

“仍清楚記得那是個午後,有些燥熱的。課上在教機械的基本構造,忽然有穿着制服的人過來和老師說了什麽,便叫我們跟着出去了。”

“……在地下,很有意思的,一整層大的辦公室。駕駛部所有人陸續都過來了。工作人員說要先進行一個測試,于是帶到四壁都紮着鋼板的小房間裏。”

“那的确只是個簡單的測試。房間正中央是一塊圓形小桌子,與地面牢固地連在一起。桌上有玻璃燒瓶。裏面有金屬光澤的東西在動,像是內部有引擎驅動似的。穿制服的人說,你坐下來,看着它,想象它是塊正方體。他接着看了看時間說,給你三分鐘。當時完全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照要求做了,完成了。說你在外面先等會兒。說好。後來就有人過來問我們有沒有駕駛機神的意願。”

“‘我們’?”

“‘我們’——是說那時除了我,還有個叫蓋布瑞爾的機神駕駛員。他與我同歲,平日總和我較勁。”

該不會是……

不知怎的,阿斯特腦中忽然浮現出不久前那日穿着駕駛部制服的少年。她心說不會這麽巧,保險起見還是問了一句:“金色蜷曲的頭發,眼睛是碧綠的,經常氣鼓鼓的,怎麽看都不好接近——是這個人嗎?”

“他現在還這樣?”

“是的。”一面回答,心裏又覺得不可思議:真這麽巧?

“我們同在駕駛科,同年級,平時難免會遇上。”“……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知道他本質其實沒有壞心,所以挺想同他搞好關系的。現在稍微好些,那時候我性格更孤僻,也很少說話。在他人看來或許是很不好接觸的人吧。”

“總之,那次測試下來,似乎只有我與蓋布瑞爾兩人稍微有資質。問我們有沒有駕駛機神的想法,我與他均無意見,但這事不只是我與他說了就算的——那時我們都只有十三歲,不能完全決定自己能做什麽。大事之前需要詢問長輩。”

“蓋布瑞爾……記得應該是他的父親——不同意他駕駛機神。聯系的時候,話說到一半就開始咬牙切齒地流眼淚。接着一個人走過來。那人你也見過,福斯特先生,金恩·福斯特。我托他幫我将這臺IM-Machine送給你。”

“我當然記得!” 聽堅白講這些故事,阿斯特的緊張情緒逐漸也消退不少,眯起眼來咯咯發笑,“你這人,居然讓一個部長替你送東西!”

“他看起來挺嚴肅,可要是相處久了意外地好說話。……四年前,福斯特先生還只是副部長。”

“那時他走過來。他問我怎麽不和家裏人詢問駕駛機神一事,我只能誠實地告訴他,我和家裏關系不好,微妙。父母離婚後,我原本是跟着母親的。後來母親再婚,與那個和她結婚的男人有了小孩,我在家裏的位置就越是尴尬。後來進了三重機構,在家時間變少,越發感覺到這種聯系的斷絕。到那天為之已經有半年沒和家裏人聯絡過。”

“福斯特先生,他聽了遲疑了一下。我說這沒作用,但他還是要我問一下家裏人。和父親,母親都通過話,也将戰略部提到的風險一并告訴他們,最後的結果都是:随你便吧。——你看,幾乎已經斷絕掉了。他們覺得無所謂,我也這麽覺得。我就是這樣乘上機神的。”

說這些話時,堅白的語氣和之前一樣,一點沒變過。

“之後呢?之後就不再回機構上課了嗎?”

“不再回了,因為怕出事故。駕駛機神之外的大部分時間待在受戰略部成員保護的地方,偶爾外出也有人跟着。”

“不會覺得不自由嗎?”

“不自由,但作為代價,這顯然是值得的。”

堅白的眼中現出星點般的光亮。

“——我看見他人從未見過的事物。飛躍大氣層,宇宙變化為幽深的巨型魚缸。整個地球也不過是浮在深水般的巨型魚缸中一個發光的造物。遠處的星星,行星,恒星……不可思議的光耀。在過去它們被用神的名字稱呼,此地即阿斯加德。”

“我想起,小時候睡不着,總會透過窗戶往外看。隔着大氣,污染,遮蔽視野的雲翳,許多時候什麽都看不見。又打開燈來看帶攝影的書。星空是那樣美。縫着金絲的黑色裙裾。我曾一度以為書上的都是合成畫,是誇張處理過的,可實際看過之後發覺,真正的星空甚至比書中還要壯觀得多。還有……”

稍作停頓,繼而他又說道:“還有人的眼睛。閃閃發光的眼睛,與德米德蒙的戰鬥結束後,回到地面,隔着遠遠的距離,隔着玻璃——便能看到那些人的眼睛。閃爍的,欣喜的,仿佛目睹了崇高的事物的眼睛——這好比是地上的星星,地上的星空。我像懷有某種怪癖的瘾疾一般貪戀着這些東西。”

“可還是……多麽不自由啊!”

“為什麽你這麽覺得?”

“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一個地方,可以外出的時間也少,這不是很不自在嗎?”

“我不這樣覺得。”

堅白回答。

“這是觀念不同的問題。……在我看來,待在一個地方,或是與人交往,又或者在外旅行——并沒有多達的區別。人生就像是一條串珠,而決定我們的,實際上只是那些少量的、璀璨過的時刻。我的生命,只有身處于機神之上時才能徹底地燃燒、迸發出來,為此寧願放棄那些無關緊要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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