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藍黑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藍黑

拉洛星空裏不需要進食，這令兩人的行進速度大大加快。

他們不必考慮飽腹的問題，只需要在疲憊的時候找個地方休息即可，而對精力與體力基本上已經恢複的兩人來說，在雪山上挖出一個暫時容身的洞穴來并非難事。

這片山脈的海拔并不太高，他們花了一天多翻越到山的另一側，從那裏，在天氣好的情況下，他們可以清晰地看見北邊的地平線上屹立着一片山脈，偶有灰黑色的煙霧從其間飄入雲裏，明烑推測那邊應該是火山群。

雪山之下是一片草原，平坦開闊，向北一直延伸到肉眼看不見的盡頭，其間零星生長着幾棵矮樹。

明烑是在第三天注意到有人跟蹤的。那時他們正在穿越一片亂石灘，起伏的地形為潛伏提供了相當好的條件，而他們就處在從這片地區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清楚觀察到的位置。

他不能不懷疑這裏的地形是有人故意為之，當第一聲槍響的時候，他立刻用腳下摻着石塊的土地築起了防護牆。

“被發現了。”林烈之道。他試圖确認埋伏的有多少人，但過多的人數阻擋了他探察的進程，他不得不先将這個想法擱置一邊。

在這種敵我差距懸殊的情況下，使用夢塔是他們最先考慮的對策，外界的一切攻擊對夢塔都無效，并且被強行卷入夢塔中的敵人也能迅速解決。

但盡管拉洛星空內的夢塔可以憑夢塔主人的意願出現，大部分人只能将以本人為圓心、半徑二十米內的活物強行扯入夢塔，那群修普諾斯大概是考慮到這點，刻意與兩人拉開了起碼三十米的距離。

除此之外，夢塔一旦開啓，就有一段時間無法解除，具體長度因人而異，但即便是明烑也需要将近十分鐘。

在目前的狀況下，貿然啓動夢塔只會落得解除夢塔時手無寸鐵地被圍攻的下場。

兩人對視一眼，明烑隐進了林烈之的影子裏。黑影從林烈之的腳下迅速游出塔外，在亂石灘的槍林彈雨中來到了敵人後方。

從影子裏探出一只手槍來，四顆子彈連發，正持槍射擊

的四人應聲倒下。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高喊一聲：“影子，注意影子！”

一把匕首從右側飛來，噗呲穿透了他的喉嚨。人群向同一方向集火，待槍火聲停，原地只剩下那人布滿彈孔的屍體，連影子在哪裏都不知道。

明烑便以這樣的方式解決了十幾人，對方意識到目前的形勢下沒法逮住明烑，領頭的女人吹了聲口哨，修普諾斯們提槍迅速撤退。

明烑沒有窮追，他意識到了修普諾斯撤退的另一個原因。

在幾百米之外的一個山頭，一個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這片亂石灘。

明烑迅速回到塔內，林烈之靠在牆邊，鼻尖布滿汗珠，方才影子的移動消耗了他的一部分體力，影子的中彈也會一定程度反饋到他身上，如果長期與對方的人海戰術僵持下去，最先倒下的一定是林烈之。

“簡直瘋了，他們把重炮都搬來了，現在要走來不及。”明烑扶起林烈之，低聲對他說了幾句什麽。

半分鐘後，伴随着震耳欲聾的巨響，重炮将亂石灘夷為平地。

暫時撤退避險的修普諾斯靜待着那陣地動山搖的晃動過去，而後緩緩接近炮彈落下前兩人的所在地。濃煙逐漸消散，一個外表漆黑的魔方顯露在衆人面前。

魔方近五米高的身軀在支離破碎的土地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陰影，它以一個角為着力點緩緩旋轉，光滑如鏡的表面在陽光的照耀下射出五彩的光斑。

“成功了。”臧蕊打開電子腦，對那頭的孫喜道。

孫喜又說了句什麽，她不耐地咋舌，道：“要過來就抓緊時間，別磨磨蹭蹭的。”

幾分鐘後一輛越野車停在了亂石灘上，孫喜跳下車，一把甩上了門。

“你給我注意點，你知道造一輛車要費多大力氣嗎？”臧蕊警告，“再有下次，我就把車沒收。”

“是是，知道了，大制造商。”孫喜敷衍地鞠了一躬，幾步跨到明烑的魔方面前。

“真美啊。”孫喜感嘆着繞魔方走了一圈，他伸手想試探它的觸感，但身體在接近魔方将近一米的時候便感受到一陣巨大的吸引力，若不是他退得快，他大概就要被吸進夢塔裏。

“畢竟是明烑的夢塔，”臧蕊道，舉着相機在拍與不拍之間猶豫，“你不是見過明炤的魔方審判嗎？和這個有什麽不同？”

孫喜在臧蕊身邊席地而坐，道：“快十年前的事了，我記得那時候管理局那幫人組織了一次探索拉洛星空的計劃，雖然和前幾次一樣失敗了。我想想，她那時候的魔方比這個應該要小上一些，外表是紅色的。不知現在是個什麽模樣。”

“紅色的？和她這個人還真像，會很漂亮吧……算了，反正都會和這個世界一起毀滅的。”臧蕊搖搖頭，将相機丢到了一邊。

“我們要等多久？”孫喜問，“他可別撐個幾天幾夜的，我受不住。”

“受不住也得受，死了那麽多人，下次就沒這個機會了。殺他一次都費勁，也不知道趾離大人為什麽非要複活他……哎，孫喜，”臧蕊踢了踢他，揶揄道，“如果任務成功了，你可要聲名遠揚了，畢竟那個明烑兩次都死在你手上。”

“現在聲名遠揚有什麽用，要再早十年，我大概還會欣然接受，”孫喜眯縫起眼睛，目光投向魔方之下的陰影，“等等，那片影子是不是動了？”

臧蕊随口道：“影子怎麽可能會動，又不是……”

她突然反應過來，在此之前他們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對付明烑上，忽略了他還有個使影子的隊友。

那個殺了新禹的人。

“後退！”臧蕊大吼，拔腿向亂石灘外狂奔。

其餘的修普諾斯不明所以地瞪着她，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魔方拔地而起，飓風席卷過半徑二十米內的土地，将大半個亂石灘內的活物盡數卷入其中。

很快，亂石灘上就只剩下一黑一藍兩個魔方相對伫立，像兩尊沉默的雕塑。

不出幾分鐘，黑色的魔方邊緣漸漸虛化。那虛化逐漸蔓延到整個魔方表面，很快，魔方便化作光點消失在了空氣中。

憑空出現的明烑踩上了亂石灘的土地，眼前的景象恍若經歷過一場大戰，原本林立的亂石只剩下一地的碎石渣子，土地皲裂凹陷，不見一個活人。

明烑踏了踏腳下的爛泥，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魔方。深藍色，表面光滑如鏡，微微泛着水紋。

他随手拍了一張照片，上前幾步撫上魔方，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明烑沒有以實體在林烈之的夢塔裏行動，意識體的形式令他的行動更為便捷，盡管這樣會讓林烈之看不見他。

魔方審判開啓了大概有一段時間，夢塔內外的時間流動是差不多的，但不排除夢塔主人刻意調整，令塔中人産生某種時間加快或減緩的錯覺。

所在的空間被突然撕裂，明烑警覺地鑽入了另一層夢塔，正好看見一人在大肆破壞。

明烑認出那人是撕裂者孫喜，他記得自己死時的幾道致命傷就是拜這人所賜。

他想看看林烈之會如何對付孫喜，魔方審判會在夢塔遭到破壞時将對夢塔主人的損害壓縮到最小，但若一直這樣下去，天王老子來了也受不住。

孫喜所在的這層已經破爛得像一個被一幫子流氓打砸過的遮陽棚，夢塔壁破布似的耷拉着，露出其後深黑的虛無空間。

不多時，孫喜面前顯現出一道門來，他面無表情地推門而入，明烑跟在了他身後。

門後坐着林烈之。這是一個漆黑的空間，除兩人和林烈之身下的椅子外看不見任何東西，好像什麽都沒有，又像所有事物都在黑暗中待命。

孫喜舉槍正對林烈之，問：“他們人呢？”

“你指誰？”林烈之笑道。

“別裝傻，修普諾斯的其他人呢？”孫喜不耐道。

看得出來他已經陷入幾乎沖破理智的焦慮，對林烈之會使用魔方審判的出乎意料和與同伴失聯的危機感不至于讓一個老練的造夢師失去理智，明烑猜林烈之大概還利用孫喜的記憶為他量身定制了幾處樂園。

“在那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林烈之架着腿，雖被槍指着腦袋，面上卻全無懼意，“七年前何志海夢塔的那場戰役，你參加了嗎？”

孫喜死死盯着他，忽然笑了：“怎麽，你是想給隊友報仇？”

“你參加了嗎？”

“我們剛剛的談話你應該也聽見了吧？現在還來問我，是害怕了？”孫喜輕蔑道，“是啊，畢竟你因為一己私情害死了全隊，害怕面對當時的敵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倏然丢下手槍，右手猛地握緊，林烈之連帶着他身後的空間一道被撕成了數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