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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龍嘉山莊的清晨,半空中蕩漾着濃烈的玫瑰花香,彌漫了整個山頭,絲絲縷縷地鑽進了每一幢別墅的角落。白曉音從夢境中脫離時,比大腦更先清醒的是嗅覺。
白曉音拉開窗簾,明亮的光就蜂擁般宣洩而入,照耀在她的臉上。她的目光從落地玻璃望出去,不經意地落在了略有些距離的某一處別墅。
披頭散發的女人驚恐地張着大嘴,白曉音聽不到,但猜的出來她肯定是從喉嚨發出了絕望的尖叫。她看着女人跌跌撞撞地從後院跑出,身上的贅肉随着跑動而上下起伏,順滑的真絲睡裙沾上了斑斑點點的血跡,鮮紅得隔了這麽遠還是異常刺目。
白曉音冷硬的心沒有産生憐憫的情緒,只是轉身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了攝像機。
拍攝的畫面中,女人沒跑出幾步,一個披着灰色呢子大衣的高大男人就追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女人烏黑的長發,毫不費力地撂倒在地,拖着掙紮的女人往別墅去,一路摩擦留下了淺淺的血跡。很快,沖突的畫面平靜了下來,再次恢複了往日的安寧,平靜得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白曉音按下暫停鍵,将這一段視頻保存到電腦硬盤上。模糊的畫面看不清一男一女的面貌,但白曉音知道是誰,所有人都知道。
在龍嘉山莊,沒有能隐藏的秘密,只有心照不宣的閉嘴不提。
這個小插曲并不重要,白曉音今天一天的行程很緊,她不會為了這件事情多費半點不該費的心思。
出門的時候,蔣晴的車正好經過,她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了。這會兒撞見了,自然是有話可聊的。
車窗下搖,最先闖入白曉音視線的不是蔣晴,而是她那條白色的雪納瑞,扒在車窗處喘着粗氣,惡惡地吠着。白曉音有些怕狗,她走近車子的腳步頓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兒,一雙纖瘦的手才抓着雪納瑞,把它拉了下去,抱在懷中逗弄幾下。這時,白曉音才敢壯着膽子繼續上前。
“幾天沒見,阿晴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她這會兒看着狗,笑得勉強,聲音也有些抖。
蔣晴把懷中的狗放下,擡起頭對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摘下墨鏡,神色說不上好壞,“不及你手段漂亮。”
白曉音知道她在說什麽,西灘一事之後,所有人都以為她勾搭上了邵懷先,傳的那是有鼻子有眼。但這未免可笑了些,要是邵家的人見兩面就能勾搭上,那她何苦拼死拼活,再說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阿晴說笑了,我對你唯命是從,就是有高明的手段,那也是我領會透了阿晴的意思。”白曉音連忙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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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狗又跳上了車座,面向白曉音,持續地低聲叫着。白曉音全身忽然就僵住了,抓着包右手用力到指節泛白,後背冷汗直冒,貼着背的衣衫一片濕濡。她的眼神不自然地飄忽,看這看那,就是不願意看車裏。
這樣的窘相,蔣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但她還是把狗趕了下去,“你這怕狗的毛病真該改了,不然下回又得罪了誰,豈不是又要再找一個新的靠山?”
日頭越發高了起來,将氤氲的霧氣驅散。白曉音的心頭一片躁動的情緒再翻湧,但她卻不能發洩,只是低垂着頭不說話。
蔣晴瞧了半天,覺得沒意思,揮了揮手叫司機開走,臨走時還不忘留下一句:“明天下午三點鐘記得來找我。”
跑車揚長而去,白曉音雙手攥拳,死死地盯着蔣晴離去的方向,心裏滿是屈辱。方才蔣晴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提醒自己收心,也在警告着她不要忘了當初自己得罪了唐艾莎後,是怎麽曲意逢迎攀上靠山的。
既然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另攀了高枝,那她也不該讓她們失望才是。
白曉音腦子轉了一圈,打定了主意。她轉頭對着何助理道:“把今天的會議改成線上,我們現在去西灘。”
何助理并無二話,立馬去通知這個決定。她能在白曉音身邊待上這麽幾年,都是因為她能夠令行禁止,又從不找借口。
西灘離龍嘉山莊很遠,一個多小時後,白曉音才趕到。西灘已經圍了一圈臨時護欄,還拉上了黃色的警戒線,進出的地方甚至有警衛盡職盡責地守着。原先的一排筒子樓拆了之後,白曉音是第一次來,眼前的西灘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心裏不免有了些不一樣的滋味。
白曉音指着廢墟,扭頭對着躲着小石子,走得艱難的何助理說:“你知道嗎,以前這裏都是危樓,住的都是些幹下九流營生的人。你要是不這樣圍上,就算把房子拆了,還是有人會在這兒找個合适的地方打着鋪蓋睡覺。”
“我聽說過,以前這邊就是貧民窟,又髒又亂。”何助理忍着腳下的不适,放平了聲音回應道,“現在這邊要開發,他們住這兒的拿了拆遷費,怎麽也能在外郊買套公租房,不至于像白總說的這樣。”
白曉音冷冷地笑了笑,“拆遷費?這鬼地方,你以為能有幾個人買得起房子?都是交點錢得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罷了。最後拿大頭的還是開發商。”她自然是想起了曾經和弟弟住在這裏躲債的經歷,什麽髒的臭的,妓.女,嫖客,她都在這裏見到過。
她們給警衛出示了證件後,鑽進了警戒線後的現場,遠遠地瞧見一群人戴着白色頭盔在江邊指指點點。
白曉音眼尖,掃過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異常顯眼的邵懷先,動作神态,無一處不散發着令人折服的氣場。
她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走着,完全抛開了身後走得戰戰兢兢的何助理,向打好了地基的房子去。照理說,她走的方向和目的地都和在江灘上的邵懷先碰不着面,要是想見他,怎麽也不朝該反方向去,但白曉音偏偏就要把這個理給掰歪了。
何助理緊趕慢趕地追上來時,白曉音已經把地基和二層走了一圈,半點不見喘息。何助理低頭看了看白曉音腳下的高跟鞋,又瞧了瞧自己還不及一半的的鞋跟,實在想不通白總是怎麽如履平地的。
“圖紙。”白曉音伸手,幾乎是話落下的下一秒,何助理就從公文包裏抽出了平面設計圖,放到了她的掌上。
白曉音對着看了一會,指着标在右側的數據道:“這是羅嘉公司那邊傳來的資料嗎?我看有點不對勁,明天叫王總監親自帶隊來勘測一下。不然等我們設計了方案,又搭不上,豈不是丢人。”
何助理也是驚訝,她自然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立馬接過圖紙翻了翻,走到角落去打電話了。聲音雖然放得很低,但在這空曠的房子裏,還是有相當響的回聲。
白曉音對着黑屏的手機照了照,見自己臉上沒出什麽差錯,放心地點了點頭。她不管何助理,筆直地站着,目光敏銳地望着那群人,不時地低頭看看腕表。
如果消息沒有錯,這群人是上午九點到的,現在已經快中午了,再怎麽敬業也該撤了。她其實也知道他們會去哪裏用餐,但若是在餐廳蹲守,實在刻意了些。
眼見着這群人的腳步往外撤了,白曉音急忙扯着何助理往外走,跟着何助理的步子極其緩慢地行進着。白曉音拉着何助理,遠遠看上去,好像在互相攙扶,走得頗為難看。
岔路的交點,白曉音和這群人迎面撞上。她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不動聲色地站直了,故意不去看邵懷先,對着一名熟識的工程師驚喜地打招呼道:“陳工,好久不見,怎麽你今天也來實地考察?”
陳工以前哪受過她這樣的招呼,受寵若驚地回應:“是的,跟着邵總來的,看看土壤和河床。”
白曉音這才順着對方的話擡頭張望,帶着溫柔笑意的目光與邵懷先在半空中對視,互相禮貌地點了點頭。在一旁沒什麽存在感的何助理這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白曉音來這兒的真正目的。
“那真是湊巧,這樣吧,今天咱們遇到就是緣分,我請大家吃飯好不好?以後我公司的人也總要往這兒跑,就當用這頓飯換換陳工、王工的關照了。”白曉音溫聲道,姿态謙和,一副和氣生財互利共贏的模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工自然是一口應下,“白總既然開了口,那肯定是要關照的。不過這請吃飯嘛,就不必了……”他光知道這樣不好,卻半天憋不出個理由,只能向着王工使眼色。
但邵懷先卻出乎這群工程師意料地開口了,聲音溫和:“白小姐有這份心意,我們要是拒絕了豈不是讓她不痛快嗎?”
白曉音一愣,她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她還沒勸一句呢,正主就自己主動要跟着來了?她雖然做的不算明顯,但以邵懷先的智商這麽也不會看不出來,到底為什麽他會這麽輕易地同意,白曉音想不明白,心裏是十萬分的不安。
但表面上,她還是笑着,驚喜地望着對方,“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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