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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苗苗？”戴力驚訝道，“怎麽是你？”

聞聲賀苗苗猛然回過神來，清醒以後就記得發生什麽事了，把衣袖往下拉蓋住镯子，看向戴力：“戴大叔？您怎麽在這兒，天亮了嗎？”

聽到賀苗苗的聲音，虎子終于不怕了，跑進屋裏看：“苗苗你怎麽在我們家的木屋裏？剛剛我還以為是鬼，大半夜的差點被你吓死。”

賀苗苗低着腦袋不說話。

戴力還以為吓到她了，溫和道：“雨太大了，我放心不下地裏的瓜，就帶着虎子過來看看。”

賀苗苗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躺在這兒的原因告訴了他們，最後彎腰道歉：“不好意思，戴大叔，虎子，吓到你們了。我沒吃晚飯，肚子餓，摘了一個西瓜吃。火柴也被我用完了。”

虎子一聽王芬芬又打她了，氣得不行：“那個老太婆咋回事，怎麽一直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你。”

戴力呵斥了一聲：“不許罵人。”随後語氣緩和下來，“沒事，吃了就吃了。”

“我罵她又怎麽了，老不死的，脾氣臭愛打人，就知道欺負苗苗。”虎子走過去，看着她一身傷，氣得破口大罵，“他媽的，死老太婆下手這麽重，快點死吧。你怎麽不去找我？她不讓你住，我家讓你住。”

賀苗苗聲音很小：“我是跑出來的。”

每次被打都跑去虎子家躲，她不好意思給戴大叔和戴大娘添麻煩。

木屋裏沒跑進壞人，戴力就讓虎子照看賀苗苗，去瓜地裏看了眼，就帶他們回去了。

戴力原本想把賀苗苗送回去的，賀苗苗搖頭拒絕：“戴大叔，我寧願去山上睡覺，也不願意回去。”

戴力心疼她，就說：“那就到我們家先住着，明天我送你回去，順便跟賀嬸說說。”

賀苗苗這才跟着他們回去了。

路過賀家，早就熄燈了，院門也沒給賀苗苗留，虎子一路罵到家，這次戴力不做聲了。

他也覺得賀家做得有點過分了。

回到戴家，戴大叔讓戴大娘去找一套幹淨的衣服讓賀苗苗換上，戴大娘什麽都沒問就去拿了，夫妻倆在房間裏說起這事，戴大娘皺眉頭：“賀嬸怎麽回事，苗苗這麽乖巧聽話，事情都沒問清楚就打她。這就算了，門也沒給她留。”

戴力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賀強夫婦也是，一到暑假就把她扔到鄉下，這幾年也沒見他們生老二，就這一個閨女還不厚待。”

他們家想生個閨女還沒那福分呢。

“誰知道呢，好好的親閨女，就像不是賀家人一樣。”

戴家夫婦唉聲嘆氣，戴大娘把衣服拿給賀苗苗，就去幫她鋪床，戴力則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戴力就端了一碗面條回來：“先吃碗面再睡。”

賀苗苗眼睛酸澀得厲害，哽咽道：“謝謝大叔。”

她親爹對她都沒這麽好。

面就只有一碗，虎子問：“爹，我的呢？”

戴大叔瞪他一眼：“你的沒有。”

虎子摸摸肚子：“可是我也餓了。”

賀苗苗把手裏的面遞給他：“給你吃。”

“不用，你快吃。”虎子說，“我騙我爹的。”

賀苗苗确實餓了，問了戴力和戴大娘兩人都說不吃，這是特意煮給她的，就不意思地吃着。

虎子坐她對面，還在義憤填膺：“你到底是不是你爹娘親生的啊，你爺爺奶奶對你不好也就算了，連他們也是這樣。”

戴大娘瞪他：“別亂說話，哪有不是親閨女的？”

話是這麽說，心裏也奇得很，賀強黑黑的壯壯的，周麗來過村裏幾次，每次都橫着鼻子看人，穿有花色的衣服，可也是面黃肌瘦的，屬于不好看的類型，反倒是賀苗苗白白嫩嫩的，水靈得都能掐出水來，從小就漂亮，長大了更是好看。

就沒有哪一點長得像賀家人的地方。

但這種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周麗十月懷胎把人生下來的，聽說還吃了不少苦頭，是親的準沒錯，賀家人這樣估計是跟那個算命的傳聞有關。

戴大娘看着賀苗苗，越看越心疼，可憐的小丫頭什麽也不懂，賀家也真是的，現在大家都提倡相信科學，只有他們還迷信，就因為算命先生的一句話，各種欺負這孩子。

虎子說：“本來就是嘛，苗苗那麽好看，她那幾個堂妹一個比一個醜，看着都不是親的。不如這樣好了，你跟賀家斷絕關系，來做我妹妹，反正我爹娘念叨了十幾年閨女了。”

戴力夫婦同時咳了一聲：“你這兔崽子，瞎說什麽呢？”

賀苗苗看着他們吵吵鬧鬧，很是羨慕這種家庭氛圍，心裏默默地想，如果她是戴大娘的女兒就好了，可惜沒這個福氣。

賀苗苗是塗了藥才睡下的，戴大娘幫她塗的藥，當天晚上躺在床上，她怎麽都睡不着，換了衣服身體還是冰冰的，很難受，接近天亮的時候才疲憊地睡了過去。

屋裏沒有窗簾，天亮的時候賀苗苗就醒了，外面有人敲門。

“苗苗，是我。”虎子的聲音很小，聽着鬼鬼祟祟的。

賀苗苗下床，剛打開門，虎子就溜進了屋裏，開門見山道：“我明天就要去縣城找我叔了，工作掙點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賀苗苗驚訝道：“你要去工作了？”

虎子小學沒畢業就不讀書了，成天游手好閑，不過人挺好，尤其對她很不錯，什麽都幫她。

“對啊，總待在家裏也不是辦法，我爹娘都煩死我了。老太婆的家你別待了，回你自己家去。”

“可是……”回去了爹娘也不待見她，說不定因為她不聽話跑回去，還打她打得更兇。

“你怕什麽，大不了不敢回家就跟我一起找個地方落腳。再說了你爹娘如果真對你那麽狠心，就說明不是親的，你這麽大了，為什麽還要聽他們的？”

“苗苗，你就是太乖了，才會任人欺負，你要學會反抗。爸媽最讨厭的永遠都是乖巧孝順的孩子，而他們最怕的永遠都是那些不聽話的。你看我爹娘什麽時候敢打我？”

“那不一樣，你是男人。”

“女人又怎麽了？誰規定女人就不能叛逆，就不能胡作非為？我要是有你這家庭條件，不知道會被寵成什麽樣。你是城裏人，生來就該享受好吃的好穿的，而不是待在這破地方讓人欺負。”

虎子不了解什麽是鋼鐵廠和供銷社員工，但他知道賀苗苗的爹娘很有錢就對了，每次回來都會帶肉和各種東西，村裏所有人都特別羨慕。

家庭都那麽好了，結果女兒還比不上農村姑娘過得快活。

他特別看不慣賀強這種父母。

“你的身份證明都在身上吧？回來的時候你爹娘給錢了嗎？全部拿上，明天下午我們坐火車去縣裏。”

“我……”賀苗苗猶豫不決，“我怕……”

虎子恨鐵不成鋼：“你怕什麽？難道你真想一直呆在這裏被他們打罵？我不在村裏，誰來保護你，你被打了跑去誰家躲？”

賀苗苗沉默了。

如果沒有虎子，洞洞村會有誰收留她？戴大叔和戴大娘對她好都是因為虎子。

***

天亮時分，戴力親自帶着賀苗苗回去，賀家除了那幾個小孩全都醒了，看到戴力先是驚訝，而後看到他後面躲躲藏藏的虎子，就明白了。

這死丫頭，果然又跑戴家去了。

戴力朝王芬芬走過去，說：“賀嬸，苗苗是不是把鴨子弄丢了？聽說昨天好多孩子去河邊玩，她放了那麽多天鴨子都沒出事，應該是那些孩子貪玩把鴨子趕跑的。她一個姑娘家皮膚嫩，以後可別再打了，有事好好問。”

戴力就是個和事佬，每次都要過來說教，搞得都是王芬芬的錯一樣，王芬芬平時不好對他發脾氣，心裏怨氣卻大着，沒好氣道：“一只鴨子多少肉，被她弄丢了我們家過節全都沒肉吃。我自己的孫女，該怎麽管教就怎麽管教。”

這是說戴力插手的意思了。

戴力一個外人也不好指手畫腳，只好尴尬地笑笑，替賀苗苗說了很多好話。

戴力剛走，王芬芬又拿着掃把過來打了：“你這死丫頭，跟別人說我欺負你是吧？胳膊往外拐，我打死你，這麽喜歡戴家，嫁給虎子去戴家住得了，一個地痞流氓，跟你最配了。”

其他人依舊是冷漠地看着。

這次賀苗苗沒躲，被打得疼了就皺一下眉頭。

也就是這一瞬間，她對賀家徹底心灰意冷了。

她看着王芬芬的屋子，開始盤算着怎麽拿回自己的身份證明和錢，來的時候都被王芬芬沒收了。

虎子說得沒錯，她不能一直忍氣吞聲，她要離開。

反正爹娘也不想讓她讀書，家裏呆不下去的話，她就跟虎子出去找工作掙錢養自己。

見她一動不動的，王芬芬更加氣了：“死丫頭，不說話是吧，別以為你不吭聲昨天的賬就算了。”

賀家院子裏罵罵咧咧的，沒走遠的戴力無奈搖搖頭，其他鄰居知道賀苗苗又被打了，也是唉聲嘆氣。

這賀家人不僅奇怪，還成天雞飛狗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