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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打夠了罵得嘴皮子都起泡了，王芬芬也累了。

“待會吃完早飯帶我們去找鴨子消失的地方，不能讓別人偷偷拿去吃了。那都是肉，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饞嘴。”王芬芬罵罵咧咧，口水唾沫直接啐到賀苗苗臉上，“早飯沒你的份，反正你在戴家已經吃飽了。”

說到戴家王芬芬更是一肚子火氣，她跟戴力玩也就算了，反正那小子沒啥出息，還是個手腳不幹淨的，賀苗苗跟這種人做朋友興許還能打消了讀書的念頭。可每回都跑戴家躲着，村裏人看見了只會說戴家人好又大方，她們賀家虧待孫女。

別人會怎麽想她？

想到這兒，王芬芬又忍不住罵：“就你這種賤蹄子，以後只能嫁給虎子那種地痞流氓。”

賀苗苗緩緩擡頭，想了想還是說：“鴨子是今榮弄丢的，不是我。”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替堂弟堂妹背鍋了，就像虎子說的，一味忍讓下去只會讓家裏人更加得寸進尺。

可王芬芬根本不聽解釋，反而沖她呸了一聲：“還嫁禍給你弟弟妹妹呢？鴨子是你負責看的，丢了就是你的責任。十八歲的人了，做錯事還不會承擔，以後嫁了人別給我們賀家丢人。”

孔玉清插了句嘴：“就是，今榮才十歲，他懂什麽？你不能因為他們去河邊玩，就把責任推他身上。”

賀苗苗知道自己怎麽解釋在她們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默默聽王芬芬罵完，才開口：“奶奶，我身子疼，今天可以不去找鴨子嗎？讓今榮帶你們去，昨天他跟今香去過那地方。”

“家裏有沒有需要洗的衣服，我可以在家洗衣服。”她又補了句。

王芬芬本來想發火的，聽說她要洗衣服，想了想就答應了。

“我房間裏好多套髒衣服，就放在外面的箱子上面，你爺爺的也在，待會全部拿出來洗。”鴨子丢了真不一定能找回來，就是去試試運氣，但洗衣服是累活，王芬芬喜歡丢給她幹，正好一家子的衣服積了好幾天了，沒強行叫她一起去尋找鴨子。

用過早飯，該去幹活的幹活，剩下的就是去找鴨子，王芬芬走的時候一直在罵賀苗苗，聲音很大，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村裏人聽的，賀家丢了一只鴨子，誰偷偷拿走吃掉賀家跟誰家沒完。

家裏的錢財都由王芬芬掌管，她不在家就會把房門鎖得嚴嚴實實的，誰都進不去。

賀苗苗拿完衣服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正思考着用什麽辦法打開，院子外面就傳來了虎子的叫喚：“苗苗，苗苗。”

賀苗苗走出去，虎子給了她一個繡花針一樣的鐵針：“拿這個開鎖，我試過了，能行。”

虎子之前不幹活就總跟村裏其他調皮的孩子去偷別村的東西，被發現兩次，後來家裏還了人家錢，人家不計較才把事情平息的。

“我這樣做真的好嗎？”賀苗苗倒不是怕虎子騙自己去偷錢給他，而是心有不安。

虎子對她真的很好，再怎麽樣都不會騙她錢的。

長這麽大，她還沒偷過家裏的錢。

“我幫你望風，你快點，至少得把自己的身份證明拿了，以後想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

賀苗苗點點頭，沒身份證明她哪兒也去不了，這東西一定要放在自己手裏。

于是她讓虎子在門口幫忙守着，跑到王芬芬房間外試了一會，真的解開了鎖。

她很緊張，心跳得厲害，可一想到自己受的委屈還是進去了。

這年頭每戶人家家裏都窮，尤其農村，住的還是土牆房，箱子也就那一兩個結婚時的木箱，一般來說家裏的錢和重要東西都藏在箱子裏，王芬芬的也是這樣，這還是之前今榮不小心翻出來被王芬芬一頓罵賀苗苗才知道的。

就算換了地方，最多也就是床底下和其他箱子裏。

賀苗苗有種直覺，她的東西就在枕頭底下，直接走過去翻開，果然看到了身份證明，以及零零碎碎的十塊錢，皺巴巴的分分角角折疊好放在一起。

她心跳如鼓，迅速拿了身份證明就準備走，突然想起了什麽，返回去拿了八塊錢，只給王芬芬留兩塊。

這十塊肯定是家裏所有的積蓄，其中一大半是她爹娘給的，裏頭還有她自己的錢，全都被王芬芬拿走了。

留兩塊已經是她仁至義盡了。

賀苗苗把東西物歸原位，拿了東西就快速走人。

到底是第一次偷東西，走到門口見虎子的時候腿都是軟的。

虎子也緊張，畢竟他在賀家門口徘徊這麽久，很容易被別人懷疑的。

虎子說：“找個地方先藏起來，明天走的時候再拿，別讓發現了，就算發現，你也別承認，懂了嗎？”

賀苗苗點頭，把東西收好了剛準備走，不遠處冒出一個人，是孔玉清。

賀苗苗心虛，身體有點僵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孔玉清是回來拿鋤頭的，見她和虎子又厮混在一起，皺着眉頭問：“你們倆站門外幹什麽？”

虎子随口回：“我來看看苗苗。”

孔玉清在心裏嗤笑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虎子和賀苗苗是一對呢，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一個十九歲的男人，說沒點什麽她不信。

如此一來，她看賀苗苗更不順眼了：“衣服洗了沒？”

賀苗苗反應過來，腦子快速轉了轉，說：“正準備拿去洗呢，太多了，讓虎子過來幫我拿去河邊。”

王芬芬：“早點洗幹淨，我們沒幾套衣服，就等着洗幹淨了穿呢。”

說完就回院子裏了，賀苗苗趕緊跟上去，發現她是回來拿鋤頭的，拿了就走才松了口氣。

後來膽顫心驚的拿衣服去洗的時候，順便把東西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回到家揣揣不安，在院子裏徘徊等王芬芬她們回來。

也不知道鴨子找到沒有，希望能回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那些鴨子是她喂大的，天天拿去河邊放，已經有感情了。

昨天晚上她還夢到鴨子自己一瘸一拐地跑回來了。

她希望那些鴨子能多活一段時間。

在賀苗苗焦灼的等待中，王芬芬灰頭土臉地回來了，一進院子對她又是一通罵，罵完了才問：“飯煮好了嗎？”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王芬芬那厭惡的神态，賀苗苗心裏的愧疚感突然沒了。

“煮好了。”

“那就趕緊做飯菜。”去了一天王芬芬累了，摔倒了幾次，衣服髒兮兮的，邊罵邊去旱廁洗澡。

晚飯的時候賀苗苗沒上桌，王芬芬只讓她盛了點青菜湯就趕她出去外面吃。

賀苗苗蹲在地上，咽着一點油腥都沒有的米飯，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飯後的碗筷是賀苗苗收拾的，她洗完碗就一直在關注王芬芬的動靜，怕她翻開床頭底下看。

王芬芬每次不小心跟她對視都會瞪她一眼：“看什麽看，還不快幹活去？”

每當這種時候，賀苗苗就低下頭，在她旁邊慢慢轉悠。

天黑的時候孔玉清忽然問：“娘，快過節了，要不要給今榮他們買點布做新衣服，他們好幾年沒有新衣服了。”

王芬芬嗆她：“一匹布那麽貴，得花多少錢，你們都不掙錢，還想着給孩子換新衣服，一兩套就夠穿了。”

大房二房手裏頭就沒幾分錢，這是變相跟她讨錢花呢。

王芬芬非常勤儉，家裏人的衣服都是兩年換一套，平時不願意拿出來。

賀長達說：“今榮快五年級了，給他們換一套也好。”

王芬芬這才想起來，今榮的成績不錯，是幾個孫子孫女裏邊最讓她滿意和喜歡的，看着今榮期待的眼神，想了想，還是松了口：“那行，我待會看看有沒有錢，能騰出一點的話就買新布。”

孔玉清笑了：“今榮，還不快謝謝奶奶。”

三房年年送錢回來，她知道婆婆有錢，就是不知道存了多少，雖說是買給今榮做衣服的，可布料總會多出一些，她可以拿來做別的。

這麽一想，心裏又高興又不舒服。

嫁到賀家這麽久，她就沒買過一件新衣服，每天都看王芬芬的眼色。

別提多憋屈了。

賀今榮知道自己要有新衣服了，嘴巴瞬間變甜：“謝謝奶奶。”

孔玉清：“那我明天去鎮上挑布。”

王芬芬淡淡嗯了一聲，扭頭就進屋了。

大家知道她這是要去拿錢了，都跟着站起來去門口等。

賀苗苗瞬時緊張起來，她焦急得不行，怎麽這個節骨眼上大伯母就問起錢的事情了。

王芬芬的房間門剛關上，她沉不下氣，急急地喊了聲：“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