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王芬芬聽到聲音沒理她，賀苗苗急死了，思緒快速飛轉，說：“奶奶，我突然想起來，暑假坐車回來的時候聽我娘跟我爹商量，我們家裏頭有很多別人送的布，用不完，過年的時候會給您送一點。”

王芬芬立即開門出來：“你說的是真的？”

賀苗苗點頭。

這是她撒的謊，不過現在也只能這麽說了。

王芬芬本來就省吃儉用，舍不得花錢，一聽她這麽說就不想花錢了，三兒媳婦家那麽有錢，送他們布是很正常的，自己又何必多費不必要的錢。

賀苗苗平時不會撒謊，她也就信了。

倒是孔玉清急了：“娘，離過年還有很久呢，今榮上學……”

王芬芬瞪她：“就半年時間都等不了？有白送的布不要你花錢買？”

孔玉清沒敢反駁，心裏卻怨氣大得很。

三弟妹一向瞧不起他們，不然也不會一直不回鄉下了，連三弟都幾乎不回來，偶爾照佛一下還是因為把賀苗苗丢在這裏讓他們幫忙照顧，上回說送糯米，空口白話了兩年也沒送，誰知道這回是不是真的。

布可不便宜。

三弟那家說白了就是白眼狼，男的沒種，家裏什麽都聽女人的，女的呢城裏姑娘看不起農村人，幾乎和家裏沒什麽聯系。

可她婆婆還真以為三弟妹瞧得起他們家呢，真對他們好呢。

這個勢頭過去了，王芬芬就真的不會給他們買布了。

王芬芬哪裏管他們想什麽，不用花錢稱她心意，就說：“有那本事就自己賺錢買去，不然就等着賀強他們送。家裏都沒飯吃了，還想新衣服呢。”

改口很快。

孔玉清怕她，沒敢回話，神色不太好看，瞪了賀苗苗一眼，都怪這丫頭多嘴。

賀苗苗挪開眼，沒敢跟她對視。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叫了一聲：“賀叔，賀嬸，你們家鴨子怎麽跑到院子外面來了，看着腿還是瘸的。”

鴨子？

王芬芬今天出門把鴨子鎖在圈子裏好好的，就沒放出去過，還以為又是賀苗苗弄丢了，剜了她一眼，快步走出去。

看了鴨子的毛色和頭上的記號，确實是他們家的沒錯。

賀苗苗被王芬芬的眼神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想着待會怎麽才能不挨打。

而這時候剛去鴨圈看完鴨子的二房媳婦說：“娘，四只鴨子都在圈子裏呢，我去看過了，門外怎麽會多出來一只？”

剛剛提醒他們的婦女就說：“是不是你們家丢的那只啊？剛剛我看到它從村西那邊一瘸一拐地走回來，還稀奇着呢。你們家養的鴨子真有靈性，會自己找回家的路。太神了。”

王芬芬也稀奇了，他們找了大半天連個影子都沒見着，可看來看去就是他們家的鴨子，難道真是自己回來的？

她急忙抱着鴨子進院子裏看，果然是那只走丢的。

這下大夥都奇了，同時又很高興。

“鴨子自己回來了，我們又有肉吃了。”

“估計是苗苗天天拿去河邊放，認得了回家的路。”

無論鴨子是怎麽回來的，都沒人在乎了，因為他們沒有任何損失。

鴨子腿受傷了，一群人還在那兒讨論中秋節的時候把鴨子殺了吃。

一家人在那兒眉開眼笑，賀苗苗看到自己養的鴨子平安無事，也笑了，被王芬芬看到，又臭罵了一頓：‘你笑什麽，還不是你弄丢的？以後可沒這麽好的運氣，你要是再敢弄丢，我打斷你的腿。”

賀苗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

昨天虎子幫賀苗苗埋完東西就先去鎮上了，在他大伯家住一晚，去拿證明的蓋章，也為了掩人耳目。

如果一起走，戴大叔戴大娘會送虎子，到時候賀苗苗一起走會被人懷疑。

兩人提前約好了見面的地點。

今天隊裏要出去幹活，每人兩個工分，還請吃大鍋飯，家裏的大人全都去了，今榮他們愛湊熱鬧，也跑過去附近玩。

村裏幾乎沒人。

家裏只有賀苗苗，她沒幹王芬芬交代的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看了眼周圍沒人就背上小布包跑了，走之前她聽到鴨子的叫聲，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返回去把昨天自己跑回來的那只鴨子抱走了。

鴨子好像有靈性，在她懷裏安安靜靜的，一點都不鬧。

賀苗苗找到身份證明和錢，就趕去和虎子會合的地點。

她第一次做這麽大膽的事情，心撲通撲通地跳，腳也是軟的。

虎子果然遵守約定在那兒等她，從鎮上回來要走将近一個小時，他願意跑回來接自己賀苗苗挺感動的。

見面時虎子愣了一下：“你怎麽抱只鴨子出來？”

“不知道。”賀苗苗說，“我就是想帶走它。”

這時候把鴨子放走也不好，拿到縣城還能殺了吃，虎子就說：“拿了好，都是你養的，不能便宜它們。”

“我來幫你抱鴨子，走快點，你還得買火車票呢，就這一趟，不能錯過了。”

然而虎子把鴨子接過去的時候鴨子嘎嘎嘎的叫，撲騰不停，還想跳出去。

虎子用力抱住，封住它的嘴：“別叫。”

結果被鴨子啄了幾下，嗷嗷叫了幾聲，手一甩把鴨子丢了。

“這鴨子咬人。”

鴨子仰頭嘎嘎嘎的叫，似乎在表達不滿。

賀苗苗把鴨子抱起來，安安靜靜的，什麽反應都沒有。

她忽然相信了那個夢，這只鴨子和自己有緣份，不然在虎子手裏和她手裏怎麽會不一樣。

“虎子，快走吧，別讓人看到了，鴨子我自己抱着。”

虎子：“下次吃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一路上兩人幾乎是用跑的，因為賀苗苗怕王芬芬他們發現了追上來，跑跑停停，到鎮上時渾身是汗，幾乎快喘不上氣。

兩人休息了一會，賀苗苗就去窗口買票。

鎮上能有火車，多虧了地理位置好，是交通要塞，尤其是他們縣和鄰近的雲縣，這火車就是通往雲縣的，在鎮上設了一個站點，火車站特別簡單，就圍了一道欄杆，門口臨時搭建一個小木屋，每天有兩個工作人員賣票，開兩個進出火車站的木門。

賀苗苗每年都是自己來回坐車的，有身份證明，工作人員問她去哪，她說回家，檢查了下地址沒錯，工作人員就把票給她了。

拿完票工作人員指了下旁邊的小門：“你們的火車還有十分鐘就到了，進去裏面，和那群人一起排隊等着。”

賀苗苗和虎子拿上東西進去，裏面人還挺多，沒有秩序地站着，所有人都是大包小包，東張西望。

賀苗苗等了一會，和虎子說：“虎子，我有點害怕。”

這次回去家裏肯定會問原因，下次被趕回洞洞村，還不知道奶奶會怎麽打她。

她從小就聽話，還沒做過這麽叛逆的事。刺激過後就是驚恐了。

比起奶奶，她娘恐怖多了。

“別怕，你已經成年了，你爹娘壓根就不想讓你上學，如果他們打罵你，你就自己去外面賺錢，賺大學的學費，讀完書就跑得遠遠的，別回來受氣了。”

“就你爹娘這種人，根本不配為人父母。他們對你不好，你別對他們有愧疚。”

可別看虎子平時吊兒郎當的，估計是跑了很多地方，道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賀苗苗沒說什麽了，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

忽然，附近傳來了火車轟隆隆的聲音，這是火車要到站了，所有人都拿起東西準備上車。

虎子拉着賀苗苗往前鑽，想先進去找個好的座位。

他們買的都是三等座，晚了就沒座位了。

結果好巧不巧的是，這時候有個熟人叫住他們：“苗苗，虎子？”

賀苗苗轉過頭去，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都傻了。

她二伯母的娘家是同一個生産大隊的，這人就是她二伯母的親嫂子。

瞥見賀苗苗背着布包，手裏還抱着鴨子，那婦女問：“你今年這麽快就回家了？”

賀苗苗僵硬地回答：“是。”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二伯母的娘家人，回縣裏和偷錢的事情今晚就會被王芬芬知道了。

轟轟轟……

火車到了。

虎子都沒來得及看車是往哪邊的，看到好多人已經擠上去了，拉起賀苗苗的手跟着跑過去。

賀苗苗現在思緒很亂，特別緊張，低頭跟着他跑，如芒在背。

跑了好久終于到火車面前了，她這時感覺到了不對勁：“虎子……”

這個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

可剛想仔細看，後面的人一窩蜂地把他們往前推。

“快點上去，別在門口攔路，超過時間就上不了了。”

“讓開，別擋路，我先上去。”

“別擠，誰踩我的腳了？”

大家你推我搡，賀苗苗和虎子稀裏糊塗的就被擠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