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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個年代的火車不僅擁擠，還很雜亂，過道上到處放着行李，各種家鄉特産的味道夾在一起，酸臭難聞，賀苗苗和虎子還沒來得及看自己的座位在哪個方向，就被其他人擠着往裏。

過道裏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寸步難行。賀苗苗小心翼翼地挪動，生怕撞到了別人的東西，座位上的人都一臉不耐煩地護着自己的東西。

“別踩我們的東西。”

“小心點，我包裏裝着的東西可都是容易壞的，踩爛了你們賠不起。”

“前面的你能不能快點？”

各種口音都有，賀苗苗避讓別人的行李，好幾次差點被人撞倒，多虧虎子及時扶住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結果有人坐了。

賀苗苗确認了車票上的字，小聲提醒他們：“這是我們的座位，你們坐錯了。”

那兩個乘客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抱着孩子的婦女，襁褓中幾個月大的孩子剛哭過不久，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白了賀苗苗一眼，不高興地嚷嚷：“還分什麽座位？先到先得，我們東西已經在這兒了，你們自己找地坐去。”

這種一看就是沒買坐票，趁着車上沒人占座的，賀苗苗沒動，溫和地跟他們講道理：“這是我們花錢買的座位，你們要是沒買坐票的話，得站着，不然我就去找列車員過來說理。”

婦女沒吱聲，把自己的東西往裏放，并不打算讓出座位。

女人一臉兇相，一看就不是講道理的人，賀苗苗只好看向他的丈夫：“大哥......”

“什麽座位不座位的，誰坐到了就是誰的，你看車上有幾個人按照自己的座位坐的？”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男人也是個不講理的主。

旁邊不斷有人往裏擠，正值夏天，車廂裏彌漫着濃郁的汗臭味，賀苗苗反胃得厲害。

虎子見他們夫妻倆霸道，直接把行李往他們身上一丢，推着賀苗苗往前：”苗苗，這是我們的座位，坐下。”

“你們幹嘛呢？”婦女眼疾手快，迅速站起來，用手護着懷裏的孩子，氣勢洶洶的，“你這人咋這樣，差點就傷到我孩子了。”

虎子不甘示弱：“我們坐自己的位置，礙着你了？”

火車已經發動，一旁的男人站起來，把他們的行李全部往外面丢，怒氣沖沖：“怎麽，想打架是不是？你們差點傷着我的孩子了，知不知道？”

就在這時，女人懷裏的孩子被吵醒，哇哇大哭。

婦女一邊哄着孩子一邊催趕賀苗苗和虎子：“滾開，別在這兒站着吓到我的孩子。”

男人站起來往後面看了看，吼道：“後面那麽多車廂，随便找一個位置坐着就得了，要是傷了我的媳婦和孩子，我跟你們倆沒完。”

“你們是不打算讓座了是不是？”虎子欲要理論，賀苗苗看到那個男人很強壯，一副要打架的架勢，拉着虎子往旁邊躲，小聲道：“虎子，算了。”

“我......”

旁邊座位上的人跟着勸：“他們夫妻倆帶着孩子不容易，你們年輕人站着沒事，就把座位讓給他們吧。”

“他們下個站就下了，坐不了多長時間的。”

賀苗苗看了看那對夫妻，孩子的哭聲吵得她心煩，感覺肚子更不舒服了，撿起地上的行李，說：“走吧，我們往後邊去，看看有沒有空的座位。”

虎子不情不願地往後走，後面的車廂更加擁擠，別說座位了，坐道上到處都有人坐着，根本就過不去。

兩人最終在兩節車廂連着的地方站着，虎子挪了一小塊地，說：“苗苗，坐着吧。”

賀苗苗搖搖頭，等所有人都坐下來了，她讓虎子在原地看着行李，去找列車員過來說理。

每次擠火車她坐着都不舒服，更別說坐過道裏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列車員過來，好說好歹，那對夫妻還是沒讓座，還反過來說賀苗苗一個小姑娘心眼壞，不知道幫別人。人家霸占座位，列車員也不知道怎麽趕他們走，只好安慰賀苗苗等下一站下車了，再過去坐。

賀苗苗不情不願地回去，那個婦女趾高氣昂地哼了好幾聲。

站好後，賀苗苗看了眼窗外，确實坐反了方向，就把這事兒告訴虎子，虎子先是一驚，然後安慰她：“沒事，反了就反了，等下一站下車再換回來，你識字，我們不會走丢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賀苗苗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站着沒多久，腿就酸得厲害，賀苗苗沒再顧着形象，挨着虎子直接坐在地上。

“虎子，我頭暈。”

“沒事吧？要不要喝點水？”

“不喝了，喝水會更難受，我想睡一會。”

虎子把自己的行李放過去，說：“枕着我的衣服袋子睡，這樣舒服點，我在旁邊守着你。”

說完回頭看了那對夫妻一眼，正巧那個婦女也往後看，四目相對，婦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那男的長得壯，我非給他們一點教訓不可。”虎子回過頭來，咬牙切齒。

“別沖動。”賀苗苗說，“他們不講理，我們就別跟他們計較了。”

說完一句話，她面色蒼白，體內翻江倒海的，總想吐出來。

忍着惡心，賀苗苗趴在虎子的行李上，閉眼休息。

她暈車，每次都是用睡覺來緩解不舒坦的。

車廂裏聲音嘈雜，賀苗苗捂着鼻子睡覺，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動作麻利點，不然別怪我們不留情面。”

“磨磨唧唧的做什麽，全都站起來。”

“哇……”

“不許哭，哭了就把你們全都殺了，看到刀了嗎？”

火車裏人聲鼎沸，哭聲、呵斥聲夾雜在一起。

賀苗苗這一覺本來就睡得不安穩，被躁動聲驚醒，剛睜開眼，就聽到虎子壓低的聲音：“苗苗，別喊出聲，火車上有人搶劫，十幾個人，手裏都有刀。”

賀苗苗瞬間睜開眼睛，驚了。

搶…搶劫？

這年頭火車很亂，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她之前就聽過有人被誘.拐跑的，也聽說過獨身一人的女生被壞人糟蹋，或者坐火車失蹤的。

她家旁邊的一個姐姐當初坐火車去北方讀大學，坐了一趟火車，從此以後杳無音訊，這事傳遍了整個縣城，大家議論紛紛。

可她在縣城和洞洞村來回這麽多次，火車雖然亂了些，什麽樣的人都有，可沒遇到過那些情況。

賀苗苗還沒回過神來，車上已經亂成一片了，孩子們都在哭，大人也吓破了膽，拼命捂着自家孩子的嘴。

十幾個男人不僅手裏持着刀具，還有槍，在車廂裏來回走動，盡管不願意也不舍得，可為了保命，還是陸陸續續有人把身上的錢拿出來，交給那些歹徒。

有些不舍得拿出錢的，或者猶豫的，直接就被那些男人拉到過道裏打，也許是為了殺雞儆猴，好一點的被踹幾腳，慘的身上都見血了。

還有幾個比較年輕漂亮的女人被拉走，一時間整個車廂都是壓抑的尖叫聲和哭喊聲。

賀苗苗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寒毛直豎，還沒站起來，就看到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持刀朝他們走過來，她的腿當場就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