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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飛快地買好了房子,柯簫把房子的密碼換了,然後又給護工打了個電話,奶奶沒醒,仍然在昏睡。
她就準備去租的房子那邊搬東西。
幸好沒有把鑰匙弄丢,找了一陣還是找到了。
“打車?”
柯簫看了看天色,實在不早了,估計4S店已經下班了,買車只能等明天。
“嗯,我來打個車。”
柯簫和張卉純去了她的出租房子——室友還在上班沒回來。
兩個多月過去,小區後門彩票出了超大獎的大八卦終于過去了。
張卉純說最近上下班的時候都沒有聽到附近的居民聊這個事兒了,他們說起了別的八卦,有個小區裏女人去抓奸,沒想到抓了老公還在隔壁撞上了自己的親舅舅跟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勾勾纏纏的。
她那舅舅都六七十了。
震碎三觀。
“你不知道,我剛回來的時候上下班,公交車上、馬路邊、擦肩而過的路人,說的全是大獎的事兒。”
柯簫點點頭:“可以想象。”
現在那陣風吹過去,她們進小區一路上都沒有聽見聊八億大獎的事兒。
兩個人一起進了那個窄小的兩居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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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卉純是見過柯簫在順德的大房子、和剛剛一共用了幾個小時買下的新房子的,跟那些房子比起來,這個小房子太寒酸了。
裏頭的東西更不用提,柯簫沒什麽錢,不管是買衣服還是買一些日用品,都挑的便宜的。
柯簫推開自己卧室的門:“那些舊衣服鞋子還有日用品沒必要拿了,但是放在這裏也不好,我們收拾出去,把舊衣服投進舊物回收箱裏,該扔的扔了吧。”
張卉純問:“床上用品那些也不要了吧,你新房子什麽都有。”
“嗯,不要了。”
柯簫站在自己的小卧室門口看了看,又把那個靠牆放着的簡易衣櫃打開,掃了好幾遍她住了五六年的小屋子。
發現值得帶走的,好像除了過生日的時候張卉純送的禮物,還有她自己買的一些書,其它都可以直接清理掉了。
她住的出租屋,有意識控制自己,買的書不多,一個小號的收納箱也就裝完了。
張卉純說:“我幹點什麽,把你不要的拿到樓下扔了??”
柯簫翻出一個收納箱,把裏面雙十一時囤的衛生紙拿出來:“舊衣服先全都打包到樓下回收箱裏吧,我以前都買的XXL碼,現在穿不了了。紙巾洗發水這些留給室友吧,我跟她說一聲,她要用就用,不要扔掉也行。”
“好,那我先來扔東西。”
兩個人一起行動起來,總共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把該扔的都扔了,柯簫的書和禮物打包了兩個收納箱,她和張卉純一人拎一個就能拿下樓,一點兒也不費事。
柯簫住了五年的小卧室空下來。
床上只剩一個光禿禿的床墊。
插座、床頭燈那些小東西她都沒動。
她把鑰匙放在鞋櫃上,給室友和房東都發了消息:“我退租了,剩下的房租和押金都不要了。”
打了個車到明城府,把兩個收納箱放到新房子裏之後,又把新的床上用品放進洗衣機裏開始清洗。
柯簫請張卉純吃飯。
“你想吃什麽?整個南雁市随便點。”
張卉純開玩笑說:“那我只選最貴的了啊。”
柯簫眼睛也不眨一下,學着網上看到的富婆口吻:“但凡便宜一點都是看不起我。”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
張卉純愛吃,整體沒事兒就研究吃的。
以前兩個人都沒什麽錢的時候,她會研究一些又好吃又便宜性價比極高的點,休息的時候約柯簫一起去吃。
現在柯簫不差錢了,她也立刻能找到環境優雅、一看就很貴的頂樓旋轉餐廳。
價格很高、菜的味道也很不錯。
兩人吃了一頓滿意的晚飯,張卉純就回家了,明天要上班得早起。
柯簫去了一趟醫院,奶奶已經醒了,但還只能吃流食。
曾月娥和柯簫高價請的專業護工一起喂她喝了一點撇去了浮油的雞湯。
她又睡了。
柯簫在醫院裏守到上晚班的護工過來,她準備回家。
曾月娥沒準備走,見她要走,追到樓道裏說道:“你不等你爸?”
柯簫問道:“等他幹什麽?我回來看奶奶的,不是看他的。”
曾月娥噎了噎:“那你回哪兒去?出租房?你那出租房太久沒回去,床單都落灰了吧,你別回租的房子了,回家裏去。家裏你們房間的床單被罩我都是洗幹淨換的新的。”
柯簫搖了搖頭:“不了。”
離開醫院她就回明城府把洗好的四件套放進烘幹機裏,然後坐在客廳裏打開了電視,随便點開了一個旅游類的綜藝。
倒不是她想看什麽,而是喜歡在想事情的時候聽一點動靜。
柯簫先給小姑打了一個電話,确定爺爺已經被她接到南雁市裏來了。
老人家在老家養成習慣天黑就睡覺,這會兒已經上床休息了。
柯瑞香明天要上班的。
柯簫跟她說好了明天去把爺爺會一大早過去接到她的房子裏。
“不是租的那個房子?”
“今天下午新買的,在明城府,離醫院很近,電梯房,爺爺過來進出很方便。”
柯瑞香想說什麽,但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說。
挂斷電話後,柯簫就去手機軟件上聯系做飯的阿姨,她當然會做飯,但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她們估計吃不到一起去。
還是找個阿姨,不管什麽時候想吃什麽都能給做好、廚房也收拾幹淨最方便。
柯簫知道,奶奶節省了一輩子,如果她最先到柯簫的房子裏,看見柯簫有手有腳的花錢請人給做飯肯定要讓她把阿姨辭掉。
但爺爺不一樣。
爺爺生性比較豁達,家裏窮的時候沒辦法,想花錢也沒有,柯簫只要告訴他有錢,他是願意享受的。
果然,第二天柯簫打了車去把爺爺接過來,車上跟他說找了一個專門做一日三餐的阿姨,他想吃什麽都可以告訴阿姨給他做。
柯爺爺樂呵呵地答應了:“享我大孫女兒的福喽!”
柯簫特意讓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她牽着爺爺慢慢走進去,一路上給他指家的方向、告訴他小區裏都有什麽公共設施。
柯爺爺做不了什麽運動,但是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散散步還是可以的。
他的眼睛也還行,一邊走一邊發出驚嘆聲:“這麽好的地方,做夢都不敢想啊!”
坐電梯進了新房子裏,柯爺爺更是感覺眼睛都不夠用了。
柯簫說:“床單那些都是洗過換好的,爺爺你挑一個喜歡的房間住着。”
“好好好,我看看,我挑一會兒。”
他慢吞吞地去挑房間。
柯簫把他随身帶的衣服什麽的放在客廳,打開電視,找了一會兒就找到了戲曲,選了豫劇一個這幾年出的新戲。
點擊播放。
電視裏聲音一傳出來,爺爺就出現了:“哪兒?哪兒在唱戲?唱的是豫劇吧,還是我沒聽過的。”
柯爺爺和柯奶奶都不識字,兩個人共同的、最大的愛好就是聽戲。
只是柯爺爺京劇、黃梅戲、豫劇什麽都愛聽,只要是戲他一般來者不拒,而奶奶只喜歡聽豫劇。
說其它的唱腔她聽不懂。
柯簫打開了戲曲,柯爺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開始看了。
柯簫想了想,又去聯系了一個住家保姆。
她要在老家蓋房子,可能後面一段時間就得經常回去。
兩個老人家在家裏頭,她不能讓他們做家務活。
而且家裏沒有個人,兩個老人萬一出什麽事,也沒法及時發現處理。
那個幫忙找了做飯阿姨的中介一聽柯簫又要住家保姆,不差錢,只要夠細心會照顧有慢性病的老人的那種。
她立刻就給推薦了兩個。
“劉姐以前在醫院裏當護工的,後來太累了家裏孩子不讓她再做,就當保姆了,幹過好幾家,從來沒有出過問題,口碑都很好。上一家是因為老人被女兒接去一起住了,不需要保姆了她才走的。”
“牛姐不是我吹,南雁市最好的保姆之一,照顧産婦、老人,統統不在話下。她以前在咱們南雁市首富……咳,就是尚家工作的,柯小姐你知道尚家吧?這是尚家一家子都搬到一線城市去了,牛姐男人孩子都在南雁這邊,不想跟着一起去。她開的工資又比較高,一時半會兒沒找到合适的。要不是柯小姐你說價格不是問題,我也不會給你推薦她的,要價确實有點高。”
但再高也高不過一線城市。
柯簫就跟中介說讓兩個都來試試,看爺爺更接受哪一個,就留哪一個。
搞定了保姆,柯簫這才去聯系設計師。
她在網站上看了一些設計師的作品,選了幾個自己喜歡的風格去進行聯系。
很快就跟一個四十多歲的設計師定下來了。
要蓋房子,必須得清楚宅基地的面積。
柯簫本來準備問曾月娥,結果她提了一嘴自己正在忙的事兒,柯爺爺就說:“我知道啊!你爸那塊宅基地當初還是我跟着一起去選好了登記的呢,蓋房子的時候我跟你奶奶都去幫過忙。”
柯爺爺年紀大了,但記性倒是很好,果然能說得出宅基地面積來。
柯簫跟設計師石青雨一說。
她就表示:“我明天飛南雁,可能下午到。柯小姐你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一起去看一看您家宅基地,我也看看周圍的環境。”
“好的。”
柯簫第二天上午就去4S店裏買車了。
她現在身上的衣服都不便宜,但也不是什麽香奈兒、迪奧那種人盡皆知的國際大牌,進了4S店,幾個銷售都在接待客戶。
只有一個一看就是實習的小女生穿着工作服戴着工牌,坐在角落裏翻看資料。
柯簫走過去,她聽到腳步擡起頭來,立刻站起來,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小姐姐您好,是準備買車嗎?我是店裏的銷售我叫周雅,您叫我小周就可以。”
柯簫“嗯”了一聲:“要往鄉下開,油車,動力好,底盤高一點,可以立刻提車的。你推薦一下。”
她進的是一個最近幾年比較出名、口碑也比較好的國産車店。
周雅雖然是個實習生,但也很努力,聽到柯簫的要求,立即就說出了幾個符合她要求的車子型號。
“這幾輛車子都在這邊,可以試駕,您要不要試一試?”
柯簫被周雅帶着過去,剛開了車門準備坐上去,旁邊一個中年男銷售就大聲說:“等等!”
那個男人掃了柯簫一眼,就笑嘻嘻地對周雅說:“小周我這邊這位李先生的買車意向比較大,先讓他試試車,你們稍微等一會兒怎麽樣?”
說是這樣說,他已經不客氣地先把站在車門邊的周雅擠開了,回頭笑眯眯地對一個中年男人說:“李先生您請。”
那個李先生也旁若無人地直接坐進了駕駛座去系安全帶了。
男銷售小跑着到副駕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周雅漲紅了臉:“柯小姐,真是不好意思,符合您要求的這邊還有這這一輛新車,外形也很不錯,兩輛車的價格差別不大。您看,如果車的外形您喜歡的話我們先試試這一輛吧?”
柯簫懶得起争執:“行。”
價格差別不大,但其實這一輛比被搶走的那一輛貴三萬塊錢。
因為這是今年出的新系列。
周雅坐在副駕,對柯簫說:“柯小姐您右拐上東風大道,那邊有一段連續彎道、還有上坡,您可以試試車的動力。”
柯簫依着她說的開了過去,轉了一圈回到4S店。
正巧那倆搶了她們車的也回來了。
柯簫看也不看他們:“就這個吧,電子銀行付款。”
這是實習生周雅的第一單,她沒想到這麽順利,激動得臉有些泛紅:“好的柯小姐!您稍等!”
她跑過剛剛擠開她那個銷售鄧哥的時候,聽見他那個意向很大的客戶正在挑毛病:“這車提速有點慢了啊,車座……”
等她簽了單,柯小姐開着新車走了,鄧哥那個客戶還在繼續挑毛病、砍價。
周雅拿着單子,先看了看4S店的門口,沒看見有客人進來,她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看剛簽的熱騰騰的單子,再看看自己背的那一沓資料。
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
臉上露出傻笑,往沙發前面坐了坐,雙手拿着資料繼續背。
第二天,柯簫先帶着爺爺一起去了一趟醫院,看過奶奶,又把爺爺帶回家接着看他的戲。
中午時,她覺得不放心,還特意開着車去把下班的柯瑞香接到了她的新家裏。
柯簫的表妹正在高中的關鍵時候,這個時候也還沒有放寒假,一天三頓飯都在學校裏解決,只有晚上回家睡覺。
所以柯簫只接到了小姑。
“我接下來可能要經常回老家,你有時間的時候就過來看看爺爺。家裏只有保姆,畢竟不是家人,爺爺有話不一定跟牛姐說。”
柯瑞香一邊看着大房子,一邊連連點頭:“簫簫你做到了我們這些長輩都沒做到的事兒,讓你爺爺奶奶住上了這麽好的房子、醫院裏動手術也不用着急籌錢,這點兒事我一定辦到。”
柯簫想了一下:“小姑你別告訴我媽我新買的房子在這兒。”
柯瑞香打量着她,猶豫着點頭:“這是你跟你爸媽的事,我不會多嘴,不過簫簫,他們是生了你的親爸親媽,你……”
柯簫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我心裏有數。”
柯瑞香連忙點頭:“行行行,你心裏有數就行!小姑不多說了。”
她雖然在女兒不到兩歲多的時候就離了婚,日子過得很艱難,但女兒已經高中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她也要熬出來了。
她并不覺得侄女中了大獎跟自己有什麽關系、也沒有想過借錢什麽的。
更不想多嘴哥嫂侄女一家人的事。
但沒想到,她不惦記,有別人惦記。
柯瑞香從醫院出來,剛上公交車就接到了前夫的電話。
“香啊,聽說你那個中了大獎的侄女回南雁了?”
當年是她前夫出軌,把小三都領到家裏了,她氣不過才提出離婚的。
就這樣,她那個前婆婆還把她罵得跟什麽一樣,連帶的看不起她全家。
她跟前夫離婚多年,前夫一家也都在南雁市,聽說小三生的孩子都上初中馬上畢業了。
前夫這些年從沒有給過女兒的撫養費,柯瑞香也知道她前婆婆一家子有多難纏,從沒有想過去要。
只想不沾邊。
這些年都在南雁市,她跟前夫一家從沒有聯系過。
鬼知道他怎麽找到的手機號?!
柯瑞香不客氣地說:“你也說是我侄女,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從哪兒知道的她回南雁市了,還專門打個電話過來,你想幹什麽?”
她前夫楊建軍嘿嘿笑着說:“你看你這話說的,我也是簫簫姑父嘛!”
“滾,我們都離婚多少年了,你也好意思厚着臉皮說是我親侄女的姑父?沒事我挂了。”
“別別別!香啊,我打電話有要緊事跟你說。你能不能把你侄女電話給我一個?或者把她微信推給我也行,我真有——”
楊建軍話都沒說完,柯瑞香就不客氣地挂了電話。
她不僅沒有給這個爛男人推微信,還立刻點開了柯簫的微信跟她說了這事兒。
【楊建軍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是聽說你回南雁市了,跟我要你的電話號碼。你在市裏頭還好,要是回老家小心一點。】
柯簫在順德的時候就找律師立了遺囑,但看見小姑發來的消息,還是想也不想就找了馮寶寶:“我要在老家一段時間,可能不太安全,寶寶你有沒有靠譜的保镖推薦?一個兩個都行,最好是女的,男的可能不太方便。”
馮寶寶還真認識,立刻就給她介紹了一個退伍特種兵,在港臺那邊專門給豪門做保镖的。
當然了,收費不低。
柯簫幹脆利落地付了錢,對方表示今天就能趕到。
于是柯簫在接上了設計師石青雨之後,兩個人又在機場多停留了一陣,等到一個及耳短發的高個子女人。
看起來有一米七五,看人的眼神銳利如鷹。
只背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
從到達出口出來,跟其他客人明顯不一樣。
柯簫站起來叫了一聲:“雲姐。”
短發女人就大步朝她走來:“柯簫?”
“是我。”
到了停車場,淩雲就問:“我來開車嗎?”
柯簫道:“你們沒去過我老家,第一趟我來,後面你想開可以開。”
她考駕照在順德,買車後也都是在廣東開,還沒有機會開進山裏過,也想練練技術。
于是柯簫開車,淩雲坐在副駕,石青雨去了後座上。
三人直奔柯簫老家清河村。
清河村距離南雁市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柯簫沒有開過山路,開的稍微慢了一點,到清河村差不多用了三個小時。
進了山裏,路就變成了兩車寬的水泥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都開裂了。
村子裏住戶不多,很多人都搬到城裏去了。
柯簫直接把車子開到了自己家的小院子裏停着。
三人下車後,石青雨确定這就是柯簫要重新蓋房子的地方,拿着相機去進行拍攝了。
柯簫和淩雲一起站在車邊沒動。
柯簫小學就轉學到了南雁市,從那以後就很少回來了。
但她出生後的記憶都在清河村裏,這會兒看到自己家老房子,心情還是有點奇妙。
旁邊鐘曦之家房子已經老舊得不成樣子。
鐘曦之爺爺奶奶都在他還沒有轉學之前就去世了。
鐘家搬到城裏以後,一年就回來一次去給祖宗們墳頭燒紙,燒完當天就開着車又回城裏了。
他們家老房子沒人住,一年比一年破敗,現在房子四周的草都長得老高了。
就柯簫停車的地方,她小時候還跟鐘曦之打過架。
她家房子下面住的是一個表叔家,表叔家兄弟兩個,房子蓋得連在一起。
表叔家的弟弟跟柯裕一個班,都是男孩兒,天天一起上學放學,關系很好。
後來表叔家兩個兒子讀書不好,上完職高都出去打工了。
也不怎麽回來。
柯簫還想着表叔家院子邊那棵老梨樹,小時候樹上結密密麻麻的梨子,她每次走到那兒都饞得很。
然後就看到一個佝偻着背慢吞吞走出來的小老太太。
柯簫奶奶已經夠瘦了,這個老太太比柯簫奶奶看着更瘦,皮包骨頭一樣,花白的頭發胡亂紮在腦後。
她的駝背很嚴重,慢吞吞地往院子邊走去。
柯簫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叫道:“七奶奶?”
老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繼續往院子邊走去,嘴裏還小聲念叨着什麽。
柯簫又想了想,才想起來好像聽奶奶說過,住在坎子下面的七奶奶耳背得很,兩家住得這麽近,她每次喊她都聽不見。
非得跑到她面前去,當着面扯着嗓子喊,她才能聽見。
柯簫見七奶奶越走越遠,趕緊跑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聲說:“七奶奶!”
老太太這才站住了,轉過頭來,看了柯簫好一會兒,幹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是簫簫回來啦?簫簫長這麽高了哦。”
柯簫點點頭:“是我!七奶奶你在幹啥?”
七奶奶呆了呆,笑呵呵地說:“我餓,我去摘梨吃。”
可現在已經是快要過年的時候了,樹上哪還有梨。
柯簫看老人家眼神不對,又瘦得厲害,跟她說了幾句話,發現她話也說不清楚,根本不知道兒子孫子都去哪兒了。
柯簫忍不住給爺爺打了個電話。
“七奶奶咋了?她現在是一個人住在老家裏嗎?安表叔他們都不在?”
電話裏柯爺爺沉默了一會兒,嘆氣說道:“你大表叔你還記得吧,你上小學的時候他就病死了。你二表嬸得了那個病以後,你安表叔一家子就帶着她到處看病,一年到頭就過年回村裏幾天。你上高中那會兒,他們就徹底不回老家了。也不知道人在外頭哪兒掙錢治病哪!”
“你七奶奶可不就是一個人住在老家裏。她年紀越大耳朵越是聽不見,人也一年一年開始糊塗了,有時候說老大老二都在山上砍柴,她要去喊他們回來吃飯。有時候說孫子要回來,她要拿錢去割點肉回來……”
他又深深地嘆了口氣:“我聽你奶說,她今年夏天三伏天穿着襖子,下雪了她穿單衣,凍得嘴烏青烏青的。還有一回她看見你七奶奶把幹面條放進涼水裏,沒燒火,就要盛到碗裏吃了。後來我們就叫她來家裏一起吃飯,但是有時候她跑出去找不着人,就饑一頓飽一頓的。”
一直到爺爺挂了電話,柯簫都說不出話來。
她還記得,她轉學之前,七奶奶身體可好了,天天滿村子叫兩個孫子回家吃飯。
要麽在地裏幹活兒,要麽去山上砍柴,回來就忙着燒火做飯,一天到晚都不閑着。
大表叔雖然三四十歲人就得病沒了,可他是有個兒子的。
二表叔家就更不用說,生了兩個兒子。
可現在七奶奶一個得了老年癡呆的老人,獨自住在村子裏。
這就是村裏人祖祖輩輩念叨的養兒防老嗎?
他們是眼裏看不見七奶奶、還是跟她一樣不知道?
爺爺沒說柯簫還沒有注意到,他一說,柯簫才發現,七奶奶現在身上穿得就是春秋的長袖長褲。
山裏頭氣溫比城裏低得多,路邊的小水窪都結了厚厚的冰。
柯簫她們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羽絨服還覺得露在外面的臉和手都凍得疼。
這樣一個單薄的小老太太,身上穿得春秋的衣服。
而且她剛才說她餓,要去摘梨子。
只怕從柯簫奶奶摔了進醫院,她就沒有再吃過飯了吧。
淩雲沉聲說道:“我包裏塞了一件沖鋒衣,可以把羽絨服脫給這位老人家。我身體好,不怕冷。”
柯簫這一趟是沒準備留在村子裏,她原計劃是過來看看就回南雁市裏的,沒拿什麽行李。
石青雨的行李箱倒是裝在柯簫車子後備箱裏。
但不管人家有沒有衣服,人家是來工作的,沒有強迫拿自己衣服給陌生人的道理。
柯簫沉默了一下:“謝謝。”
淩雲幹脆利落地去車裏脫了羽絨服換上沖鋒衣,拿着黑色長款羽絨服出來。
兩人一起給七奶奶穿在身上。
淩雲個頭高,穿着到膝蓋的羽絨服,換到矮小的七奶奶身上都快拖地了。
柯簫把拉鏈拉到下巴位置,羽絨服的帽子給七奶奶戴上、所有的扣子也全都扣好。
七奶奶露出裸露的牙床,語氣像小孩子一樣高興:“暖和!真暖和!”
柯簫又想到她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轉身去車裏把放着的面包和保溫杯拿出來。
七奶奶一看到吃的,接過去就是一陣狼吞虎咽。
被面包噎得直伸脖子。
柯簫趕緊給她倒了溫水,喝了兩杯。
她又開始大口大口吃面包。
兩大塊面包她很快就快要吃完了。
淩雲沉默着去車上翻自己包裏在飛機上發的華夫餅。
柯簫幫七奶奶順着背,腦中想起的卻是她小時候跟弟弟一起到七奶奶家要餅子吃的往事。
七奶奶特別會烙餅,她會在發面擀餅的時候往餅子裏撒花椒面、撒切碎的蔥花、小茴香……烙出來的餅子是全村最好吃的。
柯簫家住得近,她每次烙餅子,柯簫都能聞到,饞得口水直流。
她就帶着弟弟妹妹,一串小孩兒跑到七奶奶廚房門口,探着頭往裏看。
那會兒已經不是吃不上飯的年代了。
每次柯簫帶着弟妹去,七奶奶都會給他們三個一塊剛出鍋的餅子,熱騰騰、香噴噴。
柯簫拿到手上燙得直吸氣,又沒耐心去放涼,就從這只手換到那只手,來回換直到沒那麽燙了,她先自己啃一口,再給弟弟妹妹一人掰一塊。
三個人跟表叔家的份多多和飛飛蹲在七奶奶廚房外面的屋檐下,蹲成一排吃餅子。
她的印象裏,七奶奶還是那個在廚房裏忙碌一陣就能烙出饞哭整個清河村小孩的餅子的能幹老太太、還是那個從山上砍柴回來背上背着一座小山一樣的幹柴的厲害老太太……
她從來不知道,七奶奶已經老成這樣。
她都不敢想,如果今天她沒有回來這一趟,穿着春秋單衣的七奶奶是會凍死、還是餓死。
因為有了這個事兒,柯簫沒有心情再去別處看看了。
她去了七奶奶的廚房裏,只看到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挂面,已經有點發黴了。
又去她的卧室,床上鋪的倒是挺厚實,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摸着有點潮濕。
柯簫在那間黑漆漆的、一股子潮味的屋子裏沉默了很久。
很快石青雨拍完了照片找來。
柯簫就說先回城裏。
回程時換成了淩雲開車,石青雨坐在副駕,柯簫和七奶奶一起坐在後座。
進了南雁市內,柯簫讓淩雲把車子直接開到步行街。
因為知道了七奶奶的情況,石青雨和淩雲什麽都沒說,跟着一起給七奶奶從裏到外買齊了衣服。
柯簫想着,得帶七奶奶去醫院做個檢查,還有就是以後怎麽辦。
讓她一個人住在村子裏肯定不行。
柯簫沒有安表叔一家的聯系方式,只能去問柯裕知不知道多多和飛飛的電話。
聯系是聯系上了,柯簫才知道,他們一家子已經住在江蘇那邊了,說是在那兒找到了一個好醫生,開的藥能控制住二表嬸的病情。
多多跟柯裕同歲,今年已經結婚生孩子了。
他們根本不會再回來。
哪怕柯裕說了七奶奶的情況,多多沉默了一陣,也說:“她老糊塗了,我回去也治不好她。這些年我們一家子掙的錢都給我媽治病了,管不了奶奶。”
他最後還提到了村子裏其他親戚。
那話裏的意思分明是等七奶奶死了讓村裏人幫着埋了也就是了。
家裏的棺材是二十年前就準備好的。
柯裕氣得很:“沒看出來多多一家子是這樣的人!親奶奶都不管!要讓她活生生凍死餓死!”
柯簫倒沒有那麽生氣——因為她早有預料。
但凡安表叔一家子有一點關心七奶奶,都不會留她孤零零在村子裏,靠村裏人照顧活着。
村裏人要是一個沒注意,她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柯裕氣悶道:“那七奶奶咋辦?你也不能去哪兒都帶着她吧?”
柯簫說:“你別管,我來想辦法。”
挂了電話,她就去網上查老年癡呆、查養老院和療養院這些。
柯爺爺看見穿上了羽絨服的七奶奶來了家裏,把電視按了暫停。
拄着拐杖站在那兒,看着樂呵呵的小老太太好一會兒,才緩慢地、低聲地說:“我跟你奶在清河的時候都說,青女怕是過不了這個冬天啦……”
七奶奶的小名叫青女。
第二天早上柯簫奶奶醒了,轉到了普通病房,柯簫帶着做完檢查的七奶奶去看望她。
七奶奶穿了新的保暖內衣、穿了羊毛衫,醫院裏暖氣開得太足,羽絨服拿在手上沒穿。
她樂呵呵的,一路走一路看,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進了病房裏看見病床上的柯奶奶,她眼睛一亮,大聲說道:“小娥!你咋了?哪兒不舒服啦?咋進醫院裏來了?”
柯簫奶奶眼睛裏含了淚水,笑着說:“起夜摔了一跤,摔重了,來找醫生給看看。”
“哦哦,下回再起夜可要小心點!你看我就很小心,從來不摔跤。”
柯簫爺爺也在,笑呵呵地插話:“青女身體好着呢,大小毛病都沒有,一頓能吃三碗飯。”
七奶奶眼睛亮晶晶的:“那可不,我身體最好了!今兒早上還吃了三大碗,一點兒沒剩下!”
柯簫奶奶轉過頭去快速地抹了一下眼角。
謝謝我是強壯威武的漢子不扔的火箭炮,謝謝浮生辭夢扔的一個地雷,感謝
也謝謝大家給我投的營養液,我都有看到
更新的時候總是忘記和你們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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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