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會面

會面

夜色降臨,“老地方”門口排起了長隊,都是在等着酒吧開門的年輕人。

“老地方”坐落在一條商業街的延伸段,白天人流量并不大。一扇深棕色的木門将酒香和燈光藏了起來,等着被有心人發現。門口僅僅亮着一盞指路一般的小號老式路燈,燈下放着一條長凳,莫名生出幾分大隐于市的感覺。

九點鐘聲響起,深棕色的門緩緩打開,敞開胸懷迎接慕名而來的人們。新羅和小悟趕到時,酒吧裏不少卡座都已經坐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點酒。酒吧裏的燈光昏黃,黃根獨自坐在角落的卡座等人。

黃根見到跟新羅一同前來的小悟有些意外,指了指位置:“坐。”

黃根面前只放着一杯氣泡水,顯然沒打算喝酒。新羅早就對這個酒吧的特調感興趣,招手就要了一杯,給小悟點了檸檬茶。

從落座開始,黃根就目不轉睛地注意着小悟。大概是被強烈的視線所擾,小悟從坐下就沒擡起過頭,顯得弱小無助。

還是黃根先開口:“真像。”

‘老地方’是個Live house,如今還沒有歌手登臺,但不妨礙逐漸熱鬧的場子。新羅必須挨着黃根坐,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麽。對面坐着的小悟偶爾擡頭也只能瞅見兩人張張合合的嘴,根本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

對于黃根知道小悟不是臨也一事,新羅表現得并不意外:“你果然知道點東西。”

黃根喝了口氣泡水:“也不算知道,只是臨也半年前跟我提過一個假設。‘如果世界上除了雙胞胎,還有一模一樣的人。’我想,他說的就是這位克隆人先生了。”他指着小悟說。

小悟根據兩人的視線,猜測到他們在讨論自己。立刻意識到,對方是認出自己并非臨也。他很意外這人能立刻看出來,瞪大了眼:“請問,您怎麽一眼看出區別的?”

黃根笑而不語,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角。小悟看不明白,新羅卻馬上明白過來,也跟着笑了。

臨也就算再艱難,嘴角也會挂着惡劣的微笑,不像小悟,嘴角從未上翹過。

閑聊了幾句,黃根将一份文件和一卷老式錄像帶擺到兩人面前,文件寫的是一個女孩的證件照和她的基本情況。

新羅不禁有些疑惑:“這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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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繩一春的女兒。”

“那個生物界的克隆之父?”

黃根點點頭:“這是他女兒的資料,麻繩馨。”

“難道他女兒也是克隆人?”新羅就着微弱的光亮看着手中女孩的資料,浮想聯翩。

“這是臨也拜托我查的。”黃根聳聳肩,“并沒有查到相關證據證明這個女孩是克隆人。”

兩人談了沒多久,有歌手登上臺,一開口輕靈動聽,宛若小橋溪水流淌入心。靈動的歌聲蓋過了幾人的交談聲。黃根被歌聲吸引,幾次把視線往臺上飄。新羅覺得這裏實在不算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便表示要先回去自己研究一下資料再說。

黃根也沒有強留。

三人就此別過。

分別前,黃根猶豫再三:“對了,臨也失蹤的事,還有誰知道?”

新羅坦言:“靜雄也知道,不過他不打算管。”

聽到這話,黃根沉默了片刻:“那這些資料就沒必要跟他同步了。”

新羅聽他這麽說,狐疑道:“黃根先生,你真覺得僅憑我們幾個人能救出臨也?”

黃根思考了一下:“那我再聯系一個人,應該會幫忙。”

新羅對他找幫手的事情并不在乎,他現在急着回家陪他親愛的賽爾提。扭頭見小悟還跟着他,皺眉趕人:“你還跟着我幹什麽?自己找地方休息,我的治療室都被你毀了,沒地方給你睡。你的診費我會跟臨也算的,治療室裝修費也一并算他頭上。這次我一定好好好敲他一筆。”

小悟有點無措:“可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裏。”

新羅随手招了輛出租車,跟司機報了個地址,還給他塞了把錢:“走走走,別在我面前礙眼。”

看着小悟坐車離開,新羅升了個懶腰,眯起眼:“知都知道了,也不在差再多知道一點。”

這一夜,靜雄睡得不太好。昨天黃昏,靜雄拒絕了新羅同行的邀請,獨自一人在夜幕降臨前回到家。

本該一夜無夢到天明的人卻做了一宿的夢,甚至驚醒過來。眼看着窗外天色蒙蒙亮,再沒睡意的靜雄索性起身給自己熱牛奶,看着房間一角被自己捏碎顯示屏的電腦,又想起了昨晚夢中滿屏的求救,以及那雙絕望的紅寶石眼。

煩躁地折騰了一早上,又是打掃衛生,又是整理房間,直到拖不下去,靜雄才慢吞吞地出門上班。誰知剛走到樓下,煩了他一夜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靜雄:“……”

雖說現在已是初夏,但還沒完全熱起來。一陣微風吹過,還是能帶起一片雞皮疙瘩。小悟裹着新羅好心‘借’他的一件白大褂,凍得說不出話來。

新羅雖然把他送了過來,卻沒說靜雄的房門號。小悟到了地方,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敲哪扇門。為了躲風,小悟只能躲在樓道裏的轉角,将就了一夜。

直到此刻靜雄出門上班,他才在一樓轉角見到睡得不安穩的小悟。

十分鐘後,小悟坐在靜雄的餐桌前,手裏捧着一杯熱牛奶,靜雄站在一邊打電話。

“湯姆先生,家裏突然有點事,想再請半天假……嗯,沒什麽大事……很抱歉……謝謝湯姆先生。”

挂了電話,靜雄看着不請自來的人,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得一陣“咕嚕嚕……”。

“……”餓了十多個小時的小悟羞紅了臉。

家裏除了牛奶沒別的吃食。靜雄的眉頭皺了又皺,最終重重嘆了口氣:“跟我走。”

露西亞壽司店裏,晴野雙手支着頭望着窗外,第無數次嘆氣。賽門見他這般無精打采,上前關心道:“怎麽了,這幾天看你心情不太好。”

晴野哭喪着臉,可憐巴巴地扒拉着賽門的衣袖:“賽門先生,平和島先生是不是讨厭我?是不是因為我沒修好他的電腦,所以他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突然被人扒住衣袖,賽門本能地繃緊了背,片刻才緩和下來:“靜雄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會再來的。”

正說着,迎賓鈴響起,緊接着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麻煩來一份金槍魚壽司,一份鳗魚飯,謝謝。”

窗邊兩人同時轉頭,靜雄帶着一個黑發少年走進店來。

剛剛還在念叨會不會被讨厭,立馬就看見當事人來到店裏。賽門以為青年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一時間居然愣住了。他好心拍了拍晴野的後心,怕他太過緊張:“看,我就說靜雄不會讨厭你的,快去招待,我去叫菜。”

“啊?好。”晴野瞪着二人的眼神半天收不回來。準确來說,他盯着的是靜雄身後矮一截的男子,眼裏是藏不住的震驚與警惕。

靜雄帶着小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小悟自進了店裏,就捂着肚子。奈何這肚子太不争氣,再怎麽捂也不住地唱了一出又一出“空城計”。小悟羞得擡不起頭來。

賽門看了眼埋着頭的男子又看了看一臉煩躁的靜雄,笑了:“太好了,靜雄你找到臨也了。”

“他不是……算了。”靜雄不知道從何說起,索性放棄解釋。

賽門不知道靜雄的未盡之言,他有心給晴野制造與偶像接觸的機會,回頭招呼人:“晴野,過來送兩碗湯。”

“啊,來了!”

被點名的少年渾身一震,似才緩過神來,忙不疊端着兩碗例湯就跑了過來。走得過于匆忙,兩碗湯晃晃悠悠眼看着就要撒。這下,晴野更慌,步子越邁越快。還沒等送到桌上,為了躲避一位路過的客人,晴野身子一扭。托盤上的兩碗湯一斜,就這麽盡數撒在了小悟的身上。

晴野驚呆了,撲上去拿着抹布就給青年擦拭,嘴裏還不停道歉:“抱歉抱歉,我太不小心了!”

低着頭的青年突然被澆頭淋了兩份湯,整個人燙得跳了起來。直接被熱湯澆到的地方瞬間被燙紅了,一塊又一塊的紅斑頗為惹眼。

“快,抹點燙傷膏,員工室有員工服,先去換套幹淨衣服。”賽門說着就要帶人往後走,卻被晴野搶先。

“賽門大哥,我帶他去。”說着,拉起小悟就往員工室跑。

見晴野有心彌補過錯,賽門也就随他去了。

一進員工室,晴野一改愧疚神情,冷着臉将人摁在門上,上手就要去扒人衣領。

小悟一驚,拼死拉住自己的衣襟,一臉驚恐:“你……你要幹什麽?!”

晴野見他這樣,心頭閃過一絲困惑,手上動作不變:“讓我看看你胸口。”

此話一出,小悟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張口就要喊人:“救……”

大概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有歧異,晴野趕忙捂住人的嘴:“你不叫,我就放開。”

驚疑不定的小悟忙點頭,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瞪着晴野,眼中滿是驚恐。他抖着唇,在晴野的威脅下是一個字也不敢叫出聲了。

這可憐巴巴的模樣,饒是晴野都有些受不住,尴尬地松開手:“你別緊張,我就是想看看你胸口。”

“我胸口怎麽了?”小悟戒備地靠着房門,可這會兒晴野抵着,他想逃也逃不了。

他這一問,晴野看他的眼神反而有點古怪起來。他探究地瞅了一眼小悟,發現這人當真從頭到尾都狼狽的很,剛剛燙傷的地方已經泛紅。除此之外,晴野根本沒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算計,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你的衣服很透,剛剛熱水潑上去,我是擔心你胸口也燙到。”晴野扭頭找出醫療箱,掏出一支燙傷膏。

晴野笑了笑,又恢複到一個純真大學生的模樣:“來,把衣服脫了,我幫你上藥。”

小悟還是警惕地瞥了眼晴野,緊緊攥着衣領:“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看來自己的行為還是吓到了人,晴野心想往後還有機會試探,便笑開了。他從櫃子裏找出一套嶄新的白T和黑褲遞給小悟:“好吧,那我先出去了,這是新衣服。你換好衣服上了藥就出來吧,我先幹活去了。”

小悟接過衣服,小聲道謝。

晴野剛打開門,小悟再次出聲。

“等等,地上的項鏈是你的嗎?”

晴野扭過頭,果然看到一根斷掉的項鏈,一枚菱形吊墜掉在門邊。他下意識摸了摸,果然鎖骨處空蕩蕩一片。撿起項鏈,晴野對小悟笑了笑:“是我的,謝謝提醒。”

“不客氣……”小悟抱着衣服,等到人關門離開才攤開緊攥的手。手心躺着一根看着材質普通的銀色項鏈,與晴野撿起的那條赫然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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