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湯勺

湯勺

靜雄和弟弟閑聊了兩句，挂斷電話回到客廳，就看到臨也咬着湯勺在組裝自己的電腦。

他皺起眉：“你要幹什麽？”

“唔？”臨也咬着湯勺含糊道，“小更（靜），更（電）腦更（借）哦（我）用用。”

靜雄上前一把抽出湯勺：“話說清楚。”

不慎被抽掉湯勺，臨也有些不滿，好歹把話說清楚了：“電腦借我用一下。”

“随你，用完就走。”靜雄也不管他，繼續回到餐桌上吃飯。

臨也一邊喊着人，一邊手裏不停。他現在急着需要連上網。定位芯片雖然被靜雄捏碎，并不代表他們就找不到這裏來。他必須盡快掌握對方的進度。

靜雄這臺電腦，顯示屏碎了四分之一，剩餘部分除了有點積灰，看着都還能正常使用。就是不知道配置如何。在等待開機的時候，臨也還想喝口粥，才想起湯勺被靜雄拿走了。

“小靜，湯勺還我呀，我粥還沒喝完。”

剛扒拉了一口飯的靜雄不想站起來，拿着湯勺對他晃了兩下：“自己來拿。”

“啊嗚。”

手上一重，靜雄偏過頭，發現臨也居然直接一口咬住了湯勺，拽着就要走。他的眼睛還一直盯着不停閃的電腦屏幕。

習慣使然，臨也想走，靜雄偏不讓。他手上稍一用力，就把重心不穩的臨也拉得一個踉跄，直接跪在了他的椅子邊。

臨也高燒才退，中午醒來時四肢還感覺綿軟無力。深知自己現在的狀态無法抗住靜雄的暴走，他自認為今天已經算乖巧了，至少沒有存心惹人生氣。

可事實證明，靜雄的行為永遠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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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湯勺的壞習慣，臨也是一直有的。只不過以前從來也不覺得是個問題，反正沒人敢從他嘴裏搶勺子，更沒人敢不給他勺子。

今天也算是破天荒頭一遭。

咬住湯勺的時候，臨也剛好瞧見屏幕亮起，急着轉身要去看電腦屏幕。哪成想，到嘴的湯勺被人惡意定住，臨也扭身的時候腳下一軟，反被拽了回來。他整個人都撲在了靜雄身上，好巧不巧下巴擱在了對方那處。

“唔……”

突然雙腿跪磕在地上，疼得臨也眼角泛起了淚花，倒是沒注意到自己下巴磕到了什麽。

“小靜你……”

臨也有些惱怒，還想跟人理論兩句。一擡頭卻看見對方額角青筋暴起，對他怒目而視。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秉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臨也幾次深呼吸把肚子裏的氣憋了回去。

不是怕了他，爺這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他過了這一關，一定要送這家夥進監獄走一遭。

臨也在心頭暗暗把靜雄寫進了小本本。

不管他心裏怎麽想，事實上，臨也咽了口水，果斷放棄勺子，飛快逃離是非之地——餐桌。

“你給我滾。”靜雄努力壓制着怒氣。

“小靜啊，這回可不是我的問題，是你拽着湯勺不放，我才磕到你的。再說了，我是傷患，你可不能恃強淩弱。”他指着自己磕破的膝蓋給人看。

笑話，他還沒聯系上人，還沒拿到應急設備，他怎麽能離開。臨也已經做好了死皮賴臉都必須要留下的打算。

靜雄磨着後槽牙，氣得差點捏碎餐桌腳。可事實也确實如臨也所說，這次是他挑起的。

其實比起怒火，靜雄現在更多的是羞澀。別看他個頭直逼一米九，他的內心可是個純潔BOY，連姑娘的手都沒正經牽過，更別說其他的了。見臨也如此鎮定自若，靜雄已經在心底認定，這跳蚤就是個情場老手。

他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但又不想在死對頭面前露怯，這才面色猙獰到讓臨也誤會。

“總之我現在去上班。你吃完就趕緊滾蛋，等我回來別再讓我看見你。”

靜雄罵了兩句就扭頭往門外跑，大有一副落荒而逃的意味。

若說起初臨也還沒回過味來，現在見靜雄這般反應，再結合自己剛才下巴的觸感，還有什麽猜不到的。當即笑翻過去。

“哈哈哈，小靜還是個小學雞！哈哈哈~嘶……”

真的是樂極生悲，臨也笑得太歡樂，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疼得他又是一陣龇牙咧嘴。

好在湯勺是搶回來了，他慢悠悠喝完手裏的粥，扭頭繼續捯饬電腦。全然沒把靜雄‘吃完就滾’的警告記在心上。

初夏的午後，太陽正是羞答答的時候，朦胧的暖氣帶着微風輕撫路人臉龐。

街上的小鋪叫賣着鲷魚燒，甜膩膩的香味飄得老遠，生生把人的饞蟲都勾出來。不少放學歸家的孩子成群結隊的擁上前去，嚷嚷着要來一個犒勞自己的五髒廟。

湯姆先生勾着小本子上的名字，欣喜道：“靜雄，我們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今天就到這裏為止。想不想吃鲷魚燒，我請你。”

靜雄有點心不在焉，聽到湯姆先生叫自己，反射性地回答：“好的，湯姆先生。”

等香糯的鲷魚燒拿在手裏，靜雄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湯姆先生，我怎麽能讓您請客呢。”

湯姆先生哈哈大笑：“這有什麽，今天這家店的鲷魚燒有活動，買二送二。我手裏這兩個是我買的，你手裏那兩個是贈送的，不花錢。”

“這……我怎麽好意思呢。”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下午我聽你肚子咕嚕直叫，是中午沒吃飽嗎？我怎麽記得你買了挺多東西回去。”

靜雄怎麽好意思說，中午因為出了那種事，他飯都沒吃完就從家裏逃了出來。

太丢臉了。

現在想起，他還覺得耳朵燒得厲害。

那只跳蚤最好是聽他的話，在他回去前早早離開。否則，他定要把人揍一頓再攆出去。

話雖這麽說，靜雄在家門口徘徊了一圈，還是擡腳去了露西亞壽司店。

罷了，晚點再回去。

“靜雄先生！”

晴野眼最尖，第一個見到靜雄進門。他興沖沖跑上前，紅噗噗着一張小臉，笑問：“靜雄先生，你好啊。今天想吃什麽，堂食還是外帶啊？”

對笑容燦爛的孩子沒有抵抗力，靜雄冷硬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嘴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晴野你好，來一份鳗魚飯。在這裏吃。”

“好的！”晴野高高興興地将靜雄領到窗邊的位置，然後蹦蹦跳跳地去下單。

靜雄看着他歡樂的背影，不小心又想到了另一個喜歡蹦蹦跳跳的家夥。一想到那家夥，難免又想到那家夥有沒有聽他的話乖乖離開。之前看他這麽狼狽，不知道又惹了什麽麻煩。這次離開他家，又不知道會去哪裏躲災。

就這麽想着，思緒就飄遠了。連有人坐到面前都沒發現。

“靜雄？”

靜雄回過神，見對面坐着一個帶着帽子的穩重男人。是他從高中起就認識的好友：“京平。”

門田京平點點頭：“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要不要一起坐？”

靜雄順着門田指着方向，不意外看到面包車四人組的其餘三人坐在不遠處。

“也好。”

靜雄剛剛坐下，狩澤繪理華迫不及待地迎上來，亮着一雙求知的大眼睛：“吶，小靜靜，你救了小臨臨？”

“什麽？”靜雄心頭一緊，還以為臨也這麽快就把事情說出去了。緊接着又擔心中午的事情曝光。

好在狩澤下一句很快打消了靜雄的憂慮。

“我剛剛聽賽門說，你昨天跟小臨臨一起來吃壽司了。你還替他點了金槍魚壽司。那可是小臨臨最喜歡的味道啊~英雄救美，為愛買單~哇，想想就好甜蜜啊~”

狩澤自顧自陶醉其中，越想越飄飄然，整個人周圍飄起了齁甜齁甜的粉色泡泡。

靜雄一直不能理解理華這種自我陶醉的樂趣，他十分不理解這個女孩子腦子裏都裝着些什麽。

坐在邊上的游馬崎沃克趕忙拉住死黨，無奈提醒：“繪理華，你冷靜點，這是三次元，靜雄先生和臨也先生是死敵啊。”

“靜雄，別理她，她就是有點激動。”

門田給靜雄遞了壽司，還遞了碗例湯：“臨也怎麽樣？他這次失蹤的時間有點長，沒出事吧？”

“有點複雜。”

靜雄見到門田遞過來的湯勺，略顯尴尬地拒絕了。捧着例湯的碗，咕嘟咕嘟兩口就喝完了。

靜雄其實很想解釋清楚，昨天他帶到壽司店裏的是臨也的克隆人，而本人是他在家邊上‘撿’到的。根本不存在英雄救美一說，他也根本不知道臨也消失的這三個月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

可是他嘴巴太笨了，完全解釋不清楚，還不如不說。

門田見狀也不逼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臨也那家夥腦子很好使。你能別跟他扯上關系，就別扯上關系。”

換句話說，怕你太笨了，被臨也騙了還幫着他數錢。

靜雄當然知道臨也的腦子比他好使，也知道臨也牽扯進的事情肯定還沒完，不然那人不會滿身是傷的偷跑進死對頭的家。

“你放心，我有分寸。”

話音剛落，靜雄的手機便叮叮咚咚地叫喚起來。

“什麽聲音？”門田有些疑惑。

“有短信進來，是消費記錄。”

靜雄看着一連幾條發來的消費記錄，有點困惑，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一下子花了這麽多錢。

“咦，電腦屏幕？小靜靜你電腦壞了嗎？”狩澤突然湊上前。

“嗯，壞挺久了。”靜雄望着賬單皺起了眉，眼底浮現起困惑來。

“手機？你手機不是好好的嗎？”狩澤伸長了脖子，嘴裏不停地發問，“小靜靜，你居然還網購？咦，還訂了外賣？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呀？”

如果這樣還反應不過來，靜雄就是真傻了。

“抱歉，我先走一步。”

狩澤還想說什麽，被門田攔住了。

門田直覺上知道靜雄有事不方便跟他們說，至少是短時間內說不清楚。他心下便想着，哪天有空獨自去找他聊聊。他知道靜雄是藏不住事的人。

很久以後門田才知道，靜雄這哪是藏了事，分明是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