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
靜雄努力回想。
以前臨也挑釁他的時候,他是怎麽做的?
對了,他會拔起電線杆,或是舉起自助販賣機向他招呼。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很清楚,自己不想這麽做。甚至在心底深處,他希望臨也能為自己辯駁一兩句。
他看着臨也挑釁地昂起頭,仿佛很期待靜雄的鐵拳落下。靜雄将他病态的期待看在眼裏。
臨也越是期待,靜雄越不想遂了他的願。他猶豫了,一拳砸在了沙發邊的矮幾上。
矮幾應聲而碎。
靜雄直起身,他眼底的暴戾逐漸褪去,留下一片冰寒。看向臨也的眼神是裹着冰刺的失望。
這一眼深深刺痛了臨也。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靜雄平靜的說。他用最普通的口氣,說出了最絕情的話。
說完,也不管臨也的反應,拿了包煙就把自己關在了陽臺上。
靜雄就這樣,在陽臺上呆到接近中午。
天空灰蒙蒙一片,太陽始終沒能跳出雲層,被擋在雲朵後面看不真切。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整個上午。
靜雄帶着一身潮氣回到客廳。那張碎裂的矮幾殘骸還在那,控訴着靜雄的暴行。
一看時鐘,剛過中午十二點。
一夜沒睡加上抽了一包煙,靜雄身體疲憊不堪,精神卻亢奮不已。他洗了個臉,看着鏡中滿眼血絲的自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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竈臺上還有一鍋昨天炖的骨頭湯。靜雄稍微加工一下就成了一碗排骨粥。他裝了一份在保溫壺裏,想了想,又盛了一份放在餐桌上。
其他房間沒人,卧室的門緊閉着。靜雄在卧室門口站了片刻,終是沒說一句就離開了。
醫院病房裏,幽見到靜雄布滿血絲的雙眼:“哥哥,你看上去很累。”
“我沒事,先喝粥。”他将保溫壺中的排骨粥遞到幽面前。
幽接過喝了兩口:“哥哥,你昨晚回去見到折原先生,他怎麽說?”
“他承認了。”
“是嗎。”
平和島幽有些意外,心中的疑惑卻沒有解開。可面對靜雄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平和島靜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注意到幽臉上那幾不可查的表情變化。
午後,靜雄不想回家,賴在病房裏睡了一覺。直到幽催了又催,才慢吞吞的離開。
家裏,餐桌上的排骨粥早就涼透了,結成一塊,根本沒人動過。靜雄皺起眉,心頭火起。
這算什麽,明明是他做錯事在前,現在反過頭來跟他發脾氣?
他熱了一下,幾口幹掉了粥。心說,餓死算了,免得出去惹事,總把他氣個半死。
一個小時後,靜雄還是站在了緊閉的卧室門口。他告訴自己,這是自己的卧室,沒什麽不能進的。
心裏是這麽想的,可他進門前還是象征性的敲了兩聲。
房間裏無人回應,開門一看,卧室裏竟空無一人。
直覺告訴靜雄,這次,臨也不會再回來了。
靜雄甩手罵道:“早該走了。”
然而看到客廳裏那箱女裝,靜雄還是将它小心地收進了衣櫃,和那箱幽送的酒保服并排放在了一起。
臨也就這麽消失在了,無聲無息地,根本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消失的。就連靜雄也說不準。他看着鍋裏糊成一團的粥,頓時感覺心裏有一塊地方空唠唠的。
他站在廚房裏,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買回來的新鮮食材。猶豫了半晌,他把剛買的老母雞凍進了冰箱,從櫃子裏取了包泡面。五分鐘後,他端着碗泡面坐在了客廳裏。電視機裏咿咿呀呀播着不知名的肥皂劇,靜雄覺得聲音大了,剛想調低,忽然想起卧室裏沒人在睡覺,便由着去了。屋子裏除了電視機裏的對話,就只能聽到靜雄吸溜面條的聲音。
這一夜,靜雄是在沙發上睡着的。
第二天收債,湯姆小心翼翼地湊近:“靜雄,家裏沒什麽事吧?看你臉色有些憔悴。”
話音剛落,卻見靜雄徒手掰斷了人家門把手。
“我沒事。”
湯姆心說,這哪像是沒事。他硬着頭皮關心道:“我今天早上,看見新聞上說,你弟弟出車禍了。他沒事吧?你如果需要假期,盡管提。這段時間回款情況都挺好的,你可以多休息幾天。”
靜雄愧疚道:“不用了,湯姆先生。我上個月休了很多天假期,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誰都會有家裏出事的情況,你用不着愧疚。這樣吧,我把近期需要追讨的債務,盡量都安排得集中一點。餘下的時間你就多陪陪弟弟。”
靜雄感激地謝過湯姆,剛一轉身就巧遇許久不見的小悟。小悟見到靜雄,雙眼刷地亮了。
“小靜!”
相同的聲音,相同的樣貌,都讓靜雄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他很快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克隆人小悟,而不是臨也本人。
“你怎麽在這兒?”靜雄看了眼周圍破敗的居民樓。
小悟委屈地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我被新羅趕出來了。我在帝人家住了一段時間。可是他最近學校組織去夏令營,要離開一段時間。我住在他那裏不方便。小靜,你能不能收留我?”
“不行。”
靜雄完全是下意識的拒絕,看見小悟泫然欲泣的模樣,不得不又補充了一句:“我家裏……不太方便。”
“為什麽,你家還有別人在嗎?”
靜雄不想過多解釋,煩躁道:“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哪來這麽多問題。”
一旁的湯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靜雄叫‘臨也’為小悟。他以為是靜雄給臨也取的外號。他見靜雄對小悟沒有任何過激反應,小悟甚至提出要住到靜雄家裏,以為兩人和解了。
“靜雄,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好上的?”
靜雄還沒明白湯姆誤會了什麽,小悟已經滿臉羞紅地解釋起來:“湯姆先生好。您誤會了,是我一直暗戀小靜。小靜還不知道我的心意。”
靜雄瞪大了眼,“你在說什麽?”
湯姆一臉恍然:“原來是這樣,靜雄你看,人家在跟你表白,你可不得表示一下?”
“表示什麽?”靜雄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皺眉對小悟說,“你繼續在帝人家住着吧,我家不方便。”
他仰着頭望向靜雄,眼底淚光閃爍,一副楚楚可憐樣。
“拜托了,小靜。我真的沒地方去。”
小悟和臨也的模樣本就清秀,卸掉臨也那一張陰陽怪氣的嘴,整個給人感覺都變了。臨也是裝了腦子的刺猬,而小悟就像一朵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花。前者紮得別人滿身血窟窿,後者惹得別人只想将其護在懷中。
不過靜雄不吃這一套。今天的任務差不多了,他打了個哈欠,想回家補覺。
見靜雄要走,小悟趕緊祭出殺手锏:“你都願意保護臨也,現在就不能庇佑我一下嗎?”
靜雄心裏一緊,他以為小悟知道了臨也的存在。直覺告訴他,小悟知道臨也的下落不是好事。
見靜雄重新轉過身來,小悟心知有戲,趕緊将早就想好的說辭抛了出來:“你還記得嗎?高中夏令營,十個男生的大通鋪。你每晚都把他護在懷裏睡的。”
知道小悟不是說現在的事情,懸起來的心又放下了。對于小悟說的那段回憶,靜雄皺眉想了許久才隐約有了些印象。
“護在懷裏?”湯姆先生瞪大了寫滿八卦的眼,“沒必要吧,只是大通鋪而已。靜雄你占有欲這麽強的嗎?”
“真的,他把臨也困在窗邊,都是這麽睡的。”小悟還在一旁添油加醋。
“他啰哩巴嗦地非要換到窗邊,我才跟他換了個位置。”靜雄無奈解釋,“真不知道那家夥怎麽想的,明明那麽容易着涼,還想睡窗邊。”
山裏晝夜溫差大,第二天臨也就凍感冒了。要不是怕他感冒加重拖慢行程,靜雄也不會把自己的被子也蓋到那家夥身上,兩個人蜷在一起睡覺。後來這事還被新羅笑了好久。
靜雄不知道小悟突然提這件事幹什麽。
“不是哦。是因為有個同學一直在摸他。”小悟笑着揭開當年的真相,絲毫不留餘地。小悟指着自己的後頸:“從這裏一直往下。”
湯姆頓時就明白了小悟的意思。他不由得暗自心驚,沒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新宿最惡,曾經也遭受過這些。
其實想來也不奇怪,畢竟這位情報販子的長相确實有這個資本。他初見時也被小小驚豔了一把。
“你很了解他?”
小悟拍着胸脯,很是自信:“沒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小靜,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話,我可以都講給你聽。”
“總之,你不能住我家。”靜雄實在有些困了,不想多做糾纏,撇下小悟離開了。
湯姆先生是個老好人,他怕臨也因此報複靜雄,趕緊打圓場:“臨也啊,別難過。靜雄的弟弟出事了,他最近只是心情不太好。”
“嗯嗯,我沒事的。謝謝湯姆先生關心。”
連着三次被拒絕,小悟眼底閃過一絲怒意,不過被他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告別湯姆後,他避開衆人走進一條後巷。沒過多久,穿着壽司店圍兜的晴野拎着一袋垃圾開門出來。這條後巷連通的正是露西亞壽司店的後門。
“怎麽樣了?”晴野看到小悟就問。
小悟不答反問:“你那邊進展如何?”
“定位裝置已經失效,A01肯定已經處理掉他身上的定位發射器,我還在想辦法。”晴野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的人還有三天就要離開池袋。你最好盡快接手。不然我們的合作就只能中止了。”
小悟可不傻,他知道晴野肯定有進展,就是不跟他說。
要不是組織裏那個死女人一個人手都不給,他也不會淪落到跟這種人合作的地步,小悟憤憤地在心頭咒罵。
夜裏,靜雄又去給幽送晚飯。
“哥哥,你沒把人趕走吧?”幽看着忙進忙出的靜雄,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幽沒有明說,靜雄這次卻意外地反應很快。
“我沒有,是他自己走的。”
聽靜雄這麽說,幽十分肯定:“是你把人趕走了。”
靜雄這次沒反駁。
“哥哥,你在擔心。”
“我看上去像在擔心他嗎?”
幽盯着被靜雄削得只剩個蒂頭的蘋果,無奈地表示:“很像。”
連對方晚上出門,他都要多問兩句,這下人徹底不回來了,怎麽可能不擔心。
“去把他找回來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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