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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等人走了,聞寫意卻将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裏,二維碼随手扔給周昀,他揣着口袋,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瞬間變成個跟世界格格不入的仙人,多看幾眼,就有種此人不知何時就會飛升的感覺。
周昀手忙腳亂地将二維碼接住,只好硬着頭皮再度去問:“聞……聞叔……”
聞寫意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周昀頭皮發麻,後面的話忘了大半,磕巴了半天,才勉強問道:“聞叔,這該怎麽辦?”
其實到現在,他還沒弄明白這場鬧劇到底鬧騰的是個什麽。剛才他可是好奇地往那孕婦身上看了好幾眼的,那女人大着肚子,腿腳不怎麽利落,看起來跟個普通凡人沒什麽分別。傳說中狐貍精都是貌美如花,可她也就是個清秀,容貌看起來是宜室宜家那款。
聞寫意淡淡道:“報警?”
周昀被噎住。報警說什麽?兩口子吵架吵到驚雷山上,男的想抛妻棄子?現場什麽都沒有,這能立案?
宋別枝此時的心情略有幾分複雜,抛開女人的真身不談,只就事論事,鄭言确實是錯的。照常嬸的話說,“抛妻棄子”四個字,一點也不過分。可這裏頭又不能避開女人的那個真身。
但再想想,當你跟老婆耳鬓厮磨,打算更進一步時,手往下一托,以為會摸到柔軟又富有彈性的某部分時,卻摸到了一跳毛絨絨,低頭一看,嬌俏的妻子也變了種模樣,粉嫩的小臉變得尖嘴猴腮,要命的是,這尖嘴猴腮還嘟着嘴索吻。
這一腦補,她是幫着誰都覺得別扭。
跟于飛飛說了兩句,她湊近站到鄭言旁邊,“鄭哥,我剛才都看見了。”
至于看見什麽,不言而喻。
這樣的開頭,恰好可以打開一直無人訴說的人的口。果然,鄭言聽到她這樣說,立即将注意力集中了過來。
宋別枝繼續說:“你剛才沒叫我過去在常嬸面前給你作證,是并不想将事情鬧大,鬧得她無處可去吧?你心裏,還顧及着跟她的感情。”她翻了翻手機,忽然提起網上的帖子,“那個「言過其正」,就是你吧?”
鄭言倒沒想到,網上的馬甲居然被現實中的朋友發現了。但此時他也覺得無所謂了,悶聲回了個“嗯”,摸了摸口袋,想摸根煙抽,又發現自己因為媳婦懷孕,上次抽煙都是年初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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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收回來,捏起地上的一片樹葉,随意地給自己找點事兒做:“我昨天半夜發現她的情況,跟床邊上坐着,倒不是覺得害怕,就是一直在想,這個人是我老婆,我老婆的秘密說出來你們每個都要吓死。我老婆肚子裏還有我的孩子,雖然做B超沒發現什麽,但誰知道生出來是不是屁股後面帶把呢。等天亮了,她醒了,若無其事地跟我說話,我盯着她屁股,沒再看到那條尾巴,心裏想着,要是不再出現了,就當沒發生過吧。然而誰知道,到了下午,她肚子一疼起來,忽然就變身了。”
鄭言忍不住苦笑,“一個大活人,就那麽身體一縮,成了個狐貍。”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沒刻意背着誰。周昀本就關注着事情,前面還聽得茫然,最後一句進了耳朵,就變成了茫然又震驚。
他他他剛才居然沒細看看,狐貍精到底是長個什麽模樣。
而後忽然一口熱氣,他猛地一跳,一回頭撞進于飛飛似笑非笑的眸子裏,心跳漏了好幾拍。
喀嚓。
兩人齊齊看過去,聞寫意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機,從兩人身上掃過去,似乎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周昀不敢過去問,于飛飛卻是朝他眨了下眼,很無所謂。
宋別枝沒管這邊發生的事,鄭言結婚的時候,她還去了的,兩個人都穿着傳統的紅色婚服,新娘子溫軟柔和,鄭言一表人才,立在一起氣場很合。當時常嬸還不停地說,他兩個是大學同學,一屆的,可惜同學四年從來沒見過。兩人畢業後都去北京工作,那麽大的城市,也沒見過。如今卻在回了滄都以後,立即認識了,可算是很妙的緣分。
現在再想,這緣分到底是自然來的,還是誰求來的?
她小心地斟酌語句:“我這麽推測不知道對不對,你最難的時候,她應該就陪在你身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後來你要回來,她才索性也跟着回來,跟你相個親,認識了。你說,她一個妖,如果不是為了你,她相什麽親呢?這樣想來,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
這問題,問倒了鄭言。他想了半天,根本想不出自己什麽時候見過狐貍。滄都這個地方,沿海的一個小城市,如果說見什麽海魚水裏的生物,或許有點可能,狐貍就太難得了。滄都也有個小動物園,但連年賠錢,早早就私人化了,現在成了個養殖基地,倒是聽說養了些貂,狐貍金貴難養,成本也高,不知道有沒有。
思來想去,他只能将此歸結為當年的音樂追求上:“我大學時參加過很多回比賽演出什麽的,那個時候意氣風發,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紅了。但最終也并沒有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粉絲。”
“要不,你們談談?”
鄭言又沉默下來,半晌才說:“枝枝,你知道人跟人之間,最寶貴的是什麽嗎?”
宋別枝:“……不知道。”怎麽忽然這麽高深起來?
“是信任和坦誠。”鄭言說道,“我叫鄭言,她叫夏言。她跟我是同一天的生日。她說跟我同一所大學同一屆畢業,但大學四年都沒有過交集。她說她以前也在北京漂過,是一個我沒接觸過的行業。我們三觀一致,愛好相同。我們兩個人,可以在同一個屋檐下,互相不交流,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但又很有默契地,不會認為被冷落或是冷落了對方。聽起來很美,是不是?但如果,這些都是假的呢?
宋別枝茫然地看着他。
鄭言無奈一笑,揉了揉她的頭:“你聽見我的話很奇怪了吧,我知道的一切,都是‘她說’。以後呀,別随便相信誰。”他起身去看自己的車,保險杠掉下來了,倒是不算太慘,他用手往上推了幾下,胡亂湊合一番,“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聞寫意一直游離在幾人之外,聽到這個話,立即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上。留下剩餘三個去擠後座。
他手機震了震,打開一看,三個字的信息:「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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