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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嘭!
鞭炮沖到半空,爆開了。
“今年不是發布了格外嚴格的禁止嚴防煙花爆竹規定嗎,怎麽還有人放炮?”
“規定是一回事,能不能執行又是一回事。越是小地方執行力越差,你打電話投訴,指不定被撅回來,不就是放個鞭炮嗎,哪有你那麽多事兒。”
在爆竹聲中,于傾睜開了眼。她環顧四周,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她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一場空襲,不但斷絕了她的愛情,也要了她的命。
又是一顆爆竹炸響,于傾吓得一哆嗦,擁着被子坐起來,辨認了一會兒,聽出那個是爆竹的聲音,跟空襲有着本質的區別。附近有什麽人在說話,她聽了幾句,聽不明白,怎麽過年放炮也會被禁止了?
這間屋子跟她平時住的也不一樣,旁邊的小矮桌子上放着個水杯,是透明的材質。
宋別枝看了個開頭,很快翻了幾頁。這個作者可真會挑時機,趁着放假上榜,開篇就是過年的事,寫的細膩入微,很有代入感。上一篇還能看出文筆不足,這篇就很吸引人了。剛看開頭,以為主調或許是愛情、矯情,沒想到矯情不過兩三句,下面就開始讓人發笑了,發笑之餘,又嘗到了甜。微微的甜,不膩,卻讓人上瘾。
這作者可算得上是老天爺賞飯吃。宋別枝覺得,照這個勢頭,她很快就會紅起來了。将這篇文分享給于飛飛,順便問她在幹什麽,有沒有空出去逛街買裙子。
“痛經,吃了藥,不想動。”簡單的回複。
宋別枝發了個遺憾的表情,她将小說看完了,再翻又沒有合口味的,正在興頭上,文荒顯得挺嚴重。她決定出去吃個午飯,順便到學校對面的“書和奶茶”去看看書。快過年了,外面做買賣的小店很多也都貼出了營業時間條,一條街大部分店都比上班的人放假早歸來晚。宋別枝買了兩個驢肉火燒,湊過去瞄了一眼,也貼着臘月26回家過年的通知。她想了想,索性多買了兩個。
就這樣用塑料袋拎着幾個火燒去了聞寫意的店裏,今天看店的也是聞寫意。店裏沒有別的店員,但是居然也是井井有條,很幹淨。宋別枝稍微意外,她還以為聞寫意是那種看起來什麽都不會做的貴公子呢,居然很有居家範兒。這個詞在她腦子裏一劃,瞬間過去,總覺得将這樣的形容詞跟山上的那個龐然存在放在一起,不和諧。
宋別枝跟他打了招呼,笑道:“我還想着學校放假,你也該放假了呢。”
“過年期間照常營業。”聞寫意笑道。
“吃了嗎,一起?”宋別枝遞了兩個燒餅過去。緊接着又覺得,他跟燒餅難道就和諧了?不過龍是本土的傳說,應該不至于是個吃西餐喝洋酒的“有範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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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請你喝奶茶,有新品。”他請宋別枝到裏面坐,動作麻利地泡茶,加奶。這次宋別枝沒盯着他那邊,他就大大方方打開個小瓶子,将裏面的東西混到奶茶中。
宋別枝将包放在椅子上,繞着書架慢慢看。書架上的書很多,許多她沒聽過名字。她拿起來翻看幾眼,合眼就多看看,不合眼就放下。
“《三體》我看完了,可以借給你。”聞寫意在櫃臺裏一邊忙活一邊說。
宋別枝拿出另一本書,“好啊,那我現在看別的。”
手上的書朝他擺了幾下,拿着去座位上。并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先吃東西。
聞寫意端了奶茶過來,在另一張椅子坐了,“知道我這裏為什麽除了奶茶,不提供別的小吃了吧。”
“怕把書弄髒?”
“嗯。我聽說你們學校老師要求大家随身帶小本,吃飯的時候背單詞。但在我這裏,不管是書還是身體,都是應該愛惜的。”
宋別枝抿着嘴笑,“我剛才确實想邊吃邊看的。”成習慣了。
“說說話?”
聞寫意坐下,先看着宋別枝打開包裝袋,将火燒露出半個頭,咬了一口,才學着她的樣子也吃。
宋別枝笑問:“沒吃過啊?”
“還真沒有。”
“滄都驢肉不算出名的,比不上河間。你知道以前有個段子是這樣的,據說張果老有次騎着驢到處旅行,經過河間時,驢卻不肯走了,死活不走,給它胡蘿蔔也不行,再打的話就直接賴在地上。張果老無奈,問它為什麽不走,驢可不會說話,旁邊路過一位大爺就告訴他,說外地驢都不敢來我河間。”
講完了,看着聞寫意。
聞寫意想了想,才明白其中內涵,跟着笑起來。
宋別枝說道:“我跟爸爸去天津,還在海河邊上看到過八仙過海的雕塑。聽說八仙是從海河的入海口入海。想一想,覺得那可真仙啊,有點羨慕。”
聽話辨音,宋別枝這話裏多少帶了些試探。聞寫意斂眸吃東西,只回應她的那個故事,“以前青屏山上有很多驢子,有那成妖的,也多半是任性膽小。他們打聽到我住的地方,一年四季出門繞行,提前百裏就開始繞。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懼怕我。”
“聽說龍有龍威。”
“可沒有。那都是小說編的。”聞寫意已經吃完一個,把另一個火燒拿出來,“這個味道還不錯,店裏肯定很熱鬧吧。我這店就冷清了,本來以為放假了,客流量或許會多起來,現在看來真是錯誤,這大半天了,就你一位客人。假期過去,我可能連房租都賺不回來。”
“這地方離商業街太遠,你要是選址在商場附近,現在肯定火爆。”
“那我就太累了,還是算了。”
聞寫意搖頭,做出怕累的模樣,宋別枝看的也是笑了。
打第一次見到,宋別枝就覺得看不透這個人。但那會兒他冷冷清清,像是遺世獨立如法融入世俗的存在。後來他開了這店,誤入凡塵,沾染了煙火氣,說笑起來也是溫和的,令人心生好感。
但宋別枝又不太明白。他的工作臺沒加掩飾,上面的東西一目了然。泡的茶是真的茶葉,色澤很好,聞着有股清香,連裝茶葉的罐子看起來都很精致。加的牛奶也是挺好的品牌,看着也不是什麽快過期的打折品。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材料,雜七雜八加起來,光是材料費就是不少的支出,恐怕也就跟房租來個持平,真進入個人腰包的,寥寥無幾,就是個買菜錢。
就是不這樣細致計算,對方的舉止、着裝也太過于出衆,跟這家小小的奶茶店格格不入。
旁邊的便利店開了門,從裏面出來個胖男人,端着只鍋子,走到路邊找個下水道,将鍋裏東西一股腦倒進去。似乎是刷鍋水,裏頭還有采油菜葉,挂在下水道的蓋子上,不上不下的。
那種才應該是常态。
宋別枝低頭喝奶茶,掩飾住自己不怎麽合時宜的想法。
但這個想法揮之不去。
這條街上還有兩家書店,宋別枝以前也去過。像小說中常給人的刻板印象“開書店的必然是讀書多的胸中自有芳華的讀書人”,确實沒見過。每一家書店老板都首先是買賣人,買賣的不是知識,而是金錢。
這是很簡單單純的道理,但放在聞寫意這裏,就不簡單也不單純了。
“過年有什麽安排?”聞寫意随口問道。
“除夕包餃子看春晚,完了去走走親戚,跟同學約着出去玩玩。也沒什麽事,就是人情往來,挺無聊的。”宋別枝随口答道。
“無聊了可以到我這裏來看書,我過年不歇業。初五我會再進些新的書,你初六來正合适。”聞寫意說得随意,完全沒讓人覺得他在刻意提起“初六”這個時間。
“初六不行,初六有安排了。”宋別枝直接搖頭,沒說是什麽安排,也壓根沒準備聞寫意會問。
“別的時間也可以。”
宋別枝想了想,“還是初七吧,我們今年開學早,初八就開學。正好初七到這來趕作業。”
終于吃完東西,她将奶茶往邊上推了推,認真翻看手裏的書,是一本志怪小說,古白話寫的,倒也簡單通俗。裏面都是些尖簡短的小故事,短的幾十字,長的也就上百字,大多過不了千。但時間地點事件起因經過又都格外清楚。比如有一個是記述是寫一個商人富貴之後,拒絕幫助一位當年他賴以生活十馀年、并資助他得以經商致富的老人。他為富不仁,忘恩負義,被一位姓楊的術士把錢拘了去,歸還給老人。又有寫一人的職業是寫墓志銘,其辭藻華麗阿谀奉承,大多沒什麽真話,寫的作為墓主的鬼魂們都哭笑不得,十分尴尬。
“聞先生,你說,真的有術士這種存在嗎?有隔空取物這種本領?”
聞寫意想了想,道:“以前有座山上,住了許多修士,他們有一門術法就是隔空取物,很神奇,我曾經親眼觀摩過。現在不是有出些用意念控制的機械模型之類嗎,我認為或許跟那個原理差不多。”
宋別枝:???差不多?
總覺得大家的理解力似乎有點偏差。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等看得投入了,就各自無話。
聞寫意想着,按照徐之助提供的時間,初六應該就是她變身的時候。她剛才說有安排了,又說初七可以來,可見應該是就在家中。
宋別枝不知道對方正在謀算自己的葉子,翻了一頁,看到有煉丹後,丹藥自己飛走的故事。她覺得神奇,跟聞寫意分享了下,“小說裏總寫丹妖,還有給丹藥分等級的。真有這麽神奇?藥丸也能成妖?如果是七級,可以起死複生,打通全身經脈?但是你們吃了,不會覺得是在吃同類嗎?”問得毫無章法,想起什麽就随口問了。
聞寫意認真想了想:“确實有這樣的功效。傳說中鳳凰是不死鳥,它住的地方能生長一種靈植,再加上其他幾種輔料,入藥就可以使人起死複生,有人給這種藥起了個名字,叫做‘昂貴的浴火重生丸’,簡稱‘要玩’。”
見宋別枝聽得認真,他解釋得一本正經:“就是說,這只是耳熟能詳的一個笑話。”
宋別枝忍住想打人的沖到,吹了下落下來的碎發,給了他一個白眼。
聞寫意唇角勾了勾,回了個淺淡的笑。
兩個人各懷心思,看了幾個小時的書。
宋別枝中途還跟聞寫意安利了今天看的網絡小說,“作者楓橋月上,你別點錯了。”她指揮着對方從網頁上搜索,還特意叮囑他,排名在前的不見得是官網。
從手機屏幕上看小說,這對聞寫意來說,可算是個新奇的體驗。屏幕太小,字也小,還晃眼,他适應了一會兒才适應了。翻看的不慢,卻也不快,幾個章節之後,忽然眉頭一動。心想這個手法怎麽這麽眼熟呢。
從前,有一種妖叫做織,那種妖是天地的寵兒,先天有旁人無法企及的本領。他們擅長為所有存在編織夢境,真實的故事,身臨其境的畫面,以及格外深刻的情感。
聞寫意看看對面的女孩,她有着青春少年的靈動和毫無防備,完全無法對抗這本書文字當中蘊藏的能力。
這家夥,居然不去窮鄉僻壤給人織夢,跑來寫小說了。
大概,窮瘋了吧?
但織的能力也不會對人産生什麽傷害,不需要非得幹涉。
聞寫意沒發表意見。
馬路對面的學校,終于有了點聲音。今天宋致回校開會,沒想到會議一開就延續了一整天。宋別枝伸出頭看了眼,果然看到許多位老師們,各自在校門口告別。看那喜氣洋洋的模樣,應該是終于放假了。
放假就是這樣一場盼望着盼望着的集體活動,這裏面不只有學生,當然也包括了所有人。
宋別枝跟聞寫意道了再見,從小店裏跑出去。宋致拎着幾個箱子,都是些牛奶食用油之類,看着就很重。宋別枝接了兩個過來,一手一個拎着。
聞寫意看着她們走遠了,打開剛才看的小說,截屏,發送到朋友圈,配文說:這可真算是開發出新能力了,金手指有點大吧。
沒多久,就有許多回應的。這些回應裏,問好占了一部分,問事情的占了一部分,還有一大部分,在問文章地址,表示當年織給的體驗絕對是完美,很多年沒體會過了,十分懷念。現在有小說看,絕對要支持一把。還有人開玩笑說,織終于肯寫點什麽了,一定會把這幫凡人幹翻了。
晉江編輯部還沒有放假,編輯們總是在關注着手下作者的文章數據。楓橋月上的新文本來就是被看好的,但到了榜單末期,也預見到後繼乏力,恐怕會有回落。誰想快到下班時間了,忽然漲了一波。
翻下評論,也是格外歡有意思,很多都是排隊列:織,掉馬了。
編輯不太懂那個“織”是什麽意思,不是語氣詞,大約是作者的名字。她就沒管了,這樣的情況,應該是現實裏的朋友跑來圍觀作者的。
宋別枝幫着宋致拎東西,路過一家小店,進去買了包姜糖。等回到家,讓宋致先回去,她去給于飛飛送東西。在于飛飛家門口叫了半天門,裏面根本沒有回應。她開手機給對方發語音信息,倒是秒回了。
“我剛出門,買點東西。別擔心,好着呢。”
宋別枝心裏有點嘀咕,肚子疼居然還出門去。
她箱子拎得有點累,換了只手,回家去。兩家左鄰右舍,門卻并不是在同側。宋別枝家算是轉角的位置,朝東開的門,于飛飛家在隔壁,朝南開的門。她轉過拐角,就看到另一側的鄰居打着哈欠出門,正往這邊走。
“柳哥,出去吃飯啊?”宋別枝跟他打招呼。
柳毅點點頭,說話有氣無力的:“餓了。”
兩人側身而過,沒多說幾句話。柳毅是實打實的宅男,不修邊幅又很內斂,跟女孩子說話臉就紅,倒不是真的冷淡。
宋別枝搖頭,快過年了,連柳哥都在白天出現了,雖然此時白天距離天黑已經不遠。她沒感慨完,剛進了院子,就聽見一陣很整齊的“嘿喲嘿喲”類似號子的聲音,腳步不由得一緩,循聲一看,先看到一根很粗壯的胡蘿蔔,再看到胡蘿蔔下面的數十只螞蟻,比一般的螞蟻大一些,足有蜜蜂那麽大個。
“嘿喲嘿喲,嘿喲嘿喲,都踩對拍子,要是走亂了可就費勁了,嘿喲嘿喲——”
宋別枝靜默了一瞬,蹲下好奇地看,這些看起來像是螞蟻,但通體是明亮的黑色,又比螞蟻高級了許多。她以前可沒見過這樣奇特的場景,也沒聽到過有哪個妖講話。總覺得有點不尋常,該不會是要發生什麽吧。
眼睛很大呢……
宋別枝心想。
記得上回聞寫意還說過關于青食的一種生物,眼睛也很大。是不是那個世界的小妖們都是這樣。
萌噠噠的。
螞蟻一行被她放在地上的東西擋住了,竊竊私語起來。
“路被擋住了呢。”
“這可怎麽辦,剛才明明是從這裏過來的。”
“咱們的記號就在這。”
原地踏步了一會兒,一只螞蟻率先停下:“且讓我先去探探路。”
宋別枝笑起來,沒有立即将箱子拿起來,而是返身進屋,拿了塊跟上回給灰羽的類似的糕點。糕點落在螞蟻前面,宋別枝悄聲說:“拿去吃,可別叫宋致知道呀。”
螞蟻們看到從天而降一塊甜食,頓時高興得手舞足蹈。是真的原地跳舞,巨大的胡蘿蔔在它們身上打個轉,差點滾落。
宋別枝這才将東西拎起來,螞蟻們面前豁然開朗,繼續喊着號子往前走。走到圍牆邊上,從走水口出去,竟像是鑽了一條不長的隧道。
她望着它們走遠,轉身進了屋。宋致已經系上圍裙,打算做菜,在一邊翻來找去的。
“找什麽呢?”宋別枝随口問。
“胡蘿蔔。我記得還有一根的,打算找出來燴牛肉。”宋致說道。
宋別枝想到幾只大螞蟻認真喊號子的模樣,笑起來,“用別的東西燴吧,不是還有土豆嗎,放點洋蔥也行。”
宋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奶茶挺好喝的。”宋別枝回答,将外套脫下來挂在架子上。
牆外,一行螞蟻繼續整齊地往前走。走了幾步,疑惑地說:“那位先生說別告訴宋別枝,那個女孩子說別告訴宋致。可他們不是都知道了。”
“就你那腦子,就別想人類的事了。人類複雜着呢。”
“說的也是。”
腳步加快,竟然很快就離開了城中村,不知道去了什麽方向。
宋別枝追了幾天楓橋月上的文,這作者更新很勤快,每一章都不灌水,實打實地推進劇情,讓人看得格外盡興。今天又是個大肥章,她幾分鐘看完了,意猶未盡,小小地砸了個雷。摸進作者的專欄,發現跟上回看又是兩個樣,居然不是一片清淨,一大排預收排列在冊。她挨個打開,看到文案簡介,竟然每個都想看。
這作者的腦子是怎麽長的呀。
宋別枝感慨連連,碰到想看的就收了。
夜幕降臨,宋別枝往外面看了眼,隔壁沒有亮燈。
于飛飛去幹什麽了,還沒回來呢。
她也就想了一下,并沒有多放在心上。就算是朋友,也不會過分去幹涉別人的生活。但從朋友圈窺探點什麽,卻也不算不正常。她摸進于飛飛朋友圈,卻發現這家夥以往很喜歡曬各種,這幾天卻沒有發照片。
有點不正常。
“枝枝,晚上沒事,咱倆出去溜達溜達吧。”宋致提議,“不是說臘月25鐵獅子廣場有活動嗎,咱倆走過去看看。”
“行啊。”
宋別枝跳下沙發,跑進屋翻找出門穿的衣服。美美地搭配好了,走到院子裏,一陣風吹過,似乎有點涼呢。天空上有稀疏的星星,看起來并沒有陰天。
兩人走得很慢,邊走邊聊天,路過有擺攤賣小玩意兒的,蹲下挑一挑。
宋別枝拿了個紅色的中國結,再挑幾個小紅圓球的小東西,都是系繩的。
“這些挂在媽媽身上肯定漂亮。”
攤主是個中年女性,聞言就笑:“這是挂在牆上樹上的,可不能挂人身上。”
宋別枝笑笑,沒有解釋。認真地挑選幾個。
“如果能下雪就最好了,紅色襯着雪更好看。”她忽然說道。樹被雪覆蓋,再點綴上紅色的挂飾,才更增添幾分紅火。尤其是,年裏有雪,将土壤裏的蟲卵殺死,來年不至于有蟲災,沒有小蟲子咬樹葉。
旁邊伸出一只手,遞給她一個精致的蝴蝶墜,七彩繩編織的,栩栩如生的樣子。宋別枝看向手的主人,是個瘦削的少年,他笑了笑,一笑,露出兩顆酒窩,略帶微羞意:“謝謝,點心很好吃。”
手伸在前面,等着宋別枝将蝴蝶墜接過去。
離得不遠的路口,有個小男孩拿着根香往一串鞭炮上點,很快引燃了火撚,小孩兒尖叫着跑到一側。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鬧的不是新年,是一窩貓冬的雞。那是旁邊一戶人家圈養的,碩大的雞籠子裏,幾十只雞驚得又跑又跳,有那狠的,一股腦扇動翅膀飛起來,居然從圈籠子裏飛了出來,咕咕咕地亂竄。
宋別枝被吓了一跳,沒來得及捂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小孩憨态可掬的本體,頓時變成了熊孩子。
那小孩看着到處竄的雞,咯咯咯地笑。
宋別枝左右看了看,試圖找到熊孩子的父母。就看到一對男女在附近邊走邊看手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還給了家裏娃一個豎起的大拇指。
這可真是……熊孩子必有熊父母。
宋別枝忽然一頓,她怎麽會看到這些人的本體的?
再仔細去看,确實能清楚看到他們本體,如影随形地跟着。小男孩發壞時,人形是萌萌地睜着大眼睛看着似乎很乖巧,本體卻已經開始做鬼臉了。
她想起手上的東西,再轉頭時,旁邊已經沒人了。宋別枝左右找了找,宋致問她:“看見朋友了?”
“不是,剛才站這的人呢?”
“沒見有人站這啊。欸,你手上這個很不錯啊。”宋致說道。
宋別枝愣了半晌,又被那邊的鬧騰吸引,忍不住看向那熊孩子的本體。
小孩見宋別枝看他,忽然蹦蹦跳跳走過來,“姐姐,我悄悄告訴你哦。”熊孩子作一本正經狀,小聲說,“那一家不是什麽好人,昨晚上我親眼看見的,半夜三更的,幾個人鬼鬼祟祟地,拎着個包進了那家大門。”
“半夜三更,你為什麽會在外面?”宋別枝懷疑。
“我沒在外面啊,我的飛镖掉牆頭上了,我爬上去撿,正好看見。”
宋別枝皺着眉頭,臉色有點凝重。
夜深人靜,包,鬼鬼祟祟……
這幾個要素合在一起,難不成是拐賣兒童的團夥?
總覺得這個劇情有點耳熟。
宋別枝想着再問幾句,卻發現手底下的熊孩子不見了,突然“啪”一聲,一個摔炮在她腳邊爆開。宋別枝吓了一跳,趕緊後退幾步。
“哈哈哈,阿姨,你還真信了呢,好天真啊。”熊孩子跑得遠遠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拿了盒子摔炮出來,剛才那個就是他扔的。
宋別枝這才知道自己被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混蛋耍了。
她作勢要追,小孩朝她吐了吐舌頭,轉身就撞到一道人牆上,屁股落地,擡頭看一眼,扁嘴就要哭。
“閉嘴。”那人平淡地說了兩個字。
熊孩子抽泣了下,将眼淚吞回去。這人的氣息好強大,好吓人,粑粑麻麻快來救我。
宋別枝看到那人,頓時笑了笑,跟他揮了下手:“聞先生。”
聞寫意很冷淡地朝她點點頭,并沒有說什麽,只單手拎着熊孩子,朝前頭一扔。剛才那一對男女将人接住,什麽話也沒敢說,反而朝着這邊彎彎腰,趕緊走了。
聞寫意沒跟宋別枝打招呼,他穿着深棕色的外套,走在人群當中,很醒目。從背影上看,每一步都很穩,令人不由得想起“閑庭踱步”這個詞。懶漢踱步可不是這樣,非得人本身氣質有了,才算得上。
“你朋友啊?”宋致問道。
“算是吧。”宋別枝随意解釋,直到見不到他的身影,擡頭看看天色:“怎麽突然陰起天來了。”
“天氣預報怎麽說?”
“晴天啊,未來幾天都是晴天。傍晚的時候,天上還連塊雲彩都沒有呢。”宋別枝打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app,果然是明晃晃的大太陽,7天預告中也都是太陽。
“這天氣怎麽這麽陰晴不定呢。”她嘀咕了一句。
被這一打岔,宋別枝險些忘了研究自己眼睛的問題。環顧四周,沒再看到有本體的人。她也不大記得剛才看到聞寫意時,對方是個什麽模樣。倒是熊孩子說的那個劇情,宋別枝忽然想起來了,好像是哪本小說裏的。她打開手機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就是這幾天一直看的那位作者,楓橋月上寫的。
就說他現編劇情呢,看樣子還是個小粉絲。
宋別枝父女最後回家拿了傘再重新出門。臨出門,宋別枝将剛才買的一些小東西挂在樹上,她系得仔細,不會壓到細枝條,也不會勒到粗枝。宋致拿了傘出來,幫她挂好,悄悄地朝着樹笑了笑,那意思很像是:你看閨女多想着你。
舞獅表演是只有中秋年節時才有的節目,平日裏偶然也會有哪家開業或是紅白事會請,但都沒有傳統節日時鐵獅子廣場的表演好看。場面大獅子多,表演專業,道具精良。
最重要的是,圍觀的人很多,年味兒很濃,宋家父女喜歡湊熱鬧。
兩人到了鐵獅子廣場時,已經搭起了舞獅子的樓臺,還有鬥獅表演的舞臺,中間有各種障礙物。鐵獅子廣場近幾年擴大規模,順着海岸線修了一道面積挺大的公園,叫做河濱公園。公園入口的名字讓宋別枝很疑惑:“爸爸,明明是海濱,為什麽叫河濱公園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你爸爸我剛好是地理方面的專家。”宋致說道,“歷史上這裏是古河入海口,後來古河改道,就沒有了。以前這附近有個村子,叫做河濱村,後來城市建設,陸續都拆了。不過這名字延續了下來,公園建成,就直接命名河濱公園,大約是想保持歷史延續吧。”
“這樣啊。”
歷史延續,多厚重的詞。
廣場上的跨欄設備已經設置好,順着廣場中軸線設置,足有四百米的距離,兩邊加了防護,以隔開人群,留出跑道。
這個新穎的設計引得人發笑:“舞獅子也引入跨欄賽跑了,可見都要與時俱進。”
到了整點,鑼鼓聲響,就開始了。一開始大家都是漫不經心,畢竟現在娛樂項目很多,要不是為了節日氣氛,也不會到這裏來。但來這裏的,也沒完全放下手機。聊天的,對着手機說話的,比比皆是。宋別枝看到前面一個男生悄悄拉住了女孩子的手,兩個人親密地靠在了一起。拽着宋致往旁邊走幾步,宋致往那邊看了一眼,笑了下,但女兒現在還小,想這個問題有點早。他也就沒說什麽。
幾分鐘後,舞獅表演漸入佳境,開始有了掌聲。十幾頭小獅子靈巧地翻滾跳躍,滾繡球,偶爾騷個癢撒個嬌,十分可愛,後來,拿了個足球來開始踢球,就像小貓逗線球一樣,也跟家裏娃玩球一樣,獅子跟着球跑,拿球一點辦法因為沒有,小獅子抓耳撓腮的着急樣,引得人群爆笑。
接着,大獅子出場,一上來就來了段高難度的動作。這系列動作是傳統項目,衆人掌聲、叫好聲不絕。幾只大獅子蹬板凳、上樓臺、搶旗子,卻又跟傳統不太一樣,其中有只獅子定位奇特,竟是專精于賤兮兮地挑逗,一會兒別個腳,一會兒叼別人尾巴,一會兒又從後面踢對方一腳。插科打诨之下,多了幾分趣味。後來,幾只獅子又表演了踢球、抛球、羽毛球,傳統表演和現代體育項目結合,策劃今天這活動的,肯定是個大膽妄為的人才。
雪花在衆人頭上亂飄,竟無一人打傘。剛才還開了五顏六色的傘,早都被收起來了。擋視線,還讓人沒法鼓掌,又很礙事。
到此時,觀衆的叫好聲不絕。最後一項跨欄比賽,将舞獅表演推向了高潮。當幾只獅子模仿運動員快速跨欄時,前腿後腿配合得天衣無縫,果真就像是真的獅子一般,衆人更是被他們的技藝折服。宋別枝也跟着拍手喊了幾聲加油。
最後,跑在最前面的獅子搶先占領高臺,點燃了最上面的火炬。
現場氣氛引爆了。
宋別枝用力鼓掌,小臉紅紅的,跟宋致大聲說:“爸爸,這趟可出來得值!”
說完了,又想起光顧着看了,竟忘了拍視頻。宋別枝懊惱地拍拍頭:“還想着給媽媽看看呢。”
不只是她,周圍的人大多都忘了這件事。有許多人跑去找主辦方,詢問他們是否有錄像,後續會不會在網上貼出來,能不能發一份給他們。
人們熱情讨論,一時半會兒都沒散開。宋別枝想着回去也沒事,在河濱公園走了走,看着那些舞獅的人收拾服裝道具。河濱公園建在海邊,向外就是海灣。夜晚中看過去,就是漆黑一團。此時雪花已經很密集了,氣溫低,落在衣服上能堅挺個幾秒鐘才融化,有許多還成了小小的冰晶。宋別枝在肩膀上拂了拂,笑道:“這要是傳網上去,一準火了。”
她湊熱鬧地往主辦方那邊看,舞獅的人都脫了道具,正在收拾凳子跨欄等,裝到車上。宋別枝眼尖地看見某個舞獅的人本體是一只很可愛的貓,撲哧笑了下。
再一看,四周妖不多,但也有一家子都帶着本體的出來看表演。跟旁邊的家庭沒什麽不一樣,背了包,帶了保溫杯,還帶了零食、雨傘。似乎是跟相熟的朋友呆在一塊,朋友可不是妖,就是很正常的凡人。但看着他們相處,也是其樂融融。
宋別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她很确定之前并沒有這樣的能力。
忽然轟一聲!
舞獅爬的高架子還沒來得及拆,卻轟然倒塌。“哎喲!”路上遇到過的那個熊孩子在下面,轉身想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正好一位舞獅的人經過,靈活地跑過去,擋在孩子旁邊,悶哼一聲,忍痛将人抱了出來。
一連串動作,就只電光石閃的一瞬。
“你們這怎麽回事?有沒有點安全措施啊,要是我孩子被砸到,那還不得要了命!”女人尖銳的聲音随之而來。沒道謝,先不依不撓起來。
她抱着根本沒受傷的熊孩子,放聲大哭起來。在她身旁,是廣場上的一個路燈。今天本沒有風,但不知為何,忽然平地起了風。宋別枝下意識擡手擋了擋,覺得不太對勁,一擡眼,看到那個路燈搖搖晃晃的,轉眼朝着熊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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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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