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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風乍起,雪乍落。

宋別枝再次翻了翻天氣預報,依然是明亮的彎月,微風3級以下,也沒有海面大風提示。

一般情況下,就算預報不準确,在監測到了天氣變化後,也會及時更正修改。

一只大鳥從天空上經過,那鳥似火紅一團,發出高亢的鳴叫,衆人紛紛舉起手機拍照,如果不是周圍的環境、遠近的燈光在提示他們,或許都要以為是進入了洪荒世界。

宋別枝往熊孩子那邊跑了兩步,路燈杆已經轟然倒在地上,堪堪蹭着熊媽的衣角倒下。熊媽的罵聲瞬間收音,像被誰卡住了喉嚨。她眼睛瞪圓,似乎在某一瞬間不能感悟什麽叫害怕。下一刻,她才哆哆嗦嗦将孩子抱起來,眼角開始蘊起了淚花。

小孩似乎是吓懵了,只顧着拽着他媽媽,臉上都沒了表情。

宋別枝松了口氣,心說吓一吓挺好的,有個教訓,将來別這麽熊。

不過,他們本體就是熊,誰知道會怎麽樣。

宋別枝似乎聽見有誰在輕聲說了句:“小朋友,随便借用我的劇情吓唬人,太惡劣了吧。”

大風一下子停了。

氣象監測局。

值班的監測員看到雲團一直很穩定,這幾天肯定不會有什麽劇烈的天氣變化,他心情也是穩定,狀态很輕松。打了杯熱水回來,就看到有很多人在發布天氣的公衆號底下留言。說今天下雪,還間有大風,為什麽沒報。

還有人問,他們預報天氣,是不是真是被人調侃的那種,有人從窗戶灑點水,就說下雨,扔個冰棍兒進來,就是冰雹。

一會兒的功夫,已經上百個留言了。

監測員再也不能好好地喝口熱水,趕緊查看雲圖,什麽也查不出來,只好趕緊上報。又在後臺查看了這些人的IP,都是本地人,看起來并不是誰無聊搞事。忙碌之餘,不經意将目光落在窗外,确實在飄雪。看那個天空陰沉的顏色,疑心儀器是不是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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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是個不眠夜。

“讓讓,讓讓,別踩到我。”宋別枝忽然聽到腳邊似乎有誰在說話,低頭一看,看見一個小孩要從自己這裏過去,宋別枝連忙給他讓路,發現沒有阻擋了,他就快速通過。宋別枝看着他走遠,這才發現,他只走盲道。

今天廣場上人這麽多,盲道早被人占滿了,也不知道他怎麽過來的。但他一路走過去,附近的人似乎并不能看到他。這很奇怪,他明明就在那裏,但人們聽到聲音低下頭,目光卻不能落在他身上,都只是迷惑地讓開道路。有些疑心自己聽錯了,小孩兒就得等上一會兒。

從熊孩子一家旁邊過去,那一家人從驚吓中緩了過來。熊孩子飛快過去,從他鼎裏拿走個東西,一看是個不值錢也不好看的破爛,随手扔在了地上。但眼睛還盯着那邊,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捉弄人似乎挺有意思。

正在他注意着別人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別人也在注意自己。正要往那邊走,忽然被熊爸爸擡手給了一巴掌,把他打懵了。

那小孩戴着帽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裹得很嚴實。宋別枝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指長度跟小孩不同,更偏長瘦一些,耳尖露出來,顏色有些詭異。她猛然一怔,那似乎不是個凡人,是個小妖怪。這個結論很自然就得出來了,宋別枝見過為數不多的妖,但她似乎天生就有種本領,能将他們認出來。只是她看不到這妖怪的本體,他又長得跟人類小孩很像,一時讓人無法分辨。

過了一會兒,那小孩又走回來。

“讓讓,請讓一讓。”他一邊小聲說着,一邊順着盲道走。

他怎麽走回來了?

宋別枝有點詫異,仔細盯着他。他的眼睛有些問題,大約是看不清楚,或者是看不見。手上捧着個東西,看着像是一口鼎,很是迷你。

宋別枝讓到一側,讓他通過。

小妖怪走了一圈,似乎是迷路了,越走越是着急,結果就順着盲道轉起圈來。宋別枝這才發現,廣場上的盲道不少,但都是繞着廣場在繞圈,保證絕對把人送到進來的地方。但小妖怪的目标顯然不是廣場的入口。

“呼!累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明明順着盲道走,就能回去的,怎麽找不到了。”

“那個,你想去哪?”宋別枝走過去彎下腰問。

随意往他手裏那口鼎裏面看了一眼,發現是些紅紅綠綠的零碎東西,還有很小的福字結,但看着顏色不太好了,像是陳年積壓的舊物。

他吓了一跳,順着聲音“看”過來,“誰在那裏?你能看到我?這個隐身符是壞了嗎,居然被看到了。那些家夥,居然賣假冒僞劣産品,是欺負人吧。”

他自言自語着,忽然就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宋別枝就有點頭疼。小孩哭什麽的,最吓人了。聽他說什麽隐身符,不知道跟自己認知的某種小說中常見的物品是不是一樣。

“那什麽,我們不是壞人。”宋別枝跟他解釋。

小妖怪哭得更厲害了。即使這樣哭着,他仍然緊緊抱着懷裏的小鼎,很在乎的樣子。

宋別枝尴尬地蹲下身,跟他平視。小妖怪長了一張人類小孩的臉,咧嘴哭起來,露出裏面的尖牙,應該是肉食者。但除了尖牙之外,他臉上嬰兒肥沒退去,倒是格外的可愛。再加上眼睛雖然看不清,但大眼睛透着迷茫,讓人立即心生憐憫。

“那個,我自我介紹下啊。我現在雖然是人類,但我媽媽是樹妖,所以我也是半個妖只是有點不合格。很高興認識你啊,我叫宋別枝。”

小妖怪聽她說得有趣,果然慢慢冷靜了一些,他小聲問:“你是樹妖啊?”

“是啊。可惜沒遺傳到法術。你知道什麽是遺傳吧,嗯,我是文科生,你就算不知道,我也沒法解釋。”

小妖怪卻點點頭:“我聽他們說過。”

“他們?是誰啊?”

“村子裏的妖怪。我有時候去市場跟他們換點東西,聽他們說起過。”小妖怪說道,“他們總會說這兩個字,評價村裏的小孩遺傳的特別好,聰明,學習成績還特別好,經常被老師誇獎,一定能考上大學那種。姐姐,大學是什麽啊?”

宋別枝見他說着,臉上又寫上了“我很好奇但是不知道”,不由得心裏軟得一塌糊塗,道:“是學習的地方,很多人都想着考大學,大學畢業才好找工作。像我,我今年就要參加考試,通過以後就能進大學了。”

“哇,好棒!”小妖怪有點羨慕,随即帶着失落地說,“我肯定不行了。”

宋別枝嘆了口氣,這小妖怪跟那熊孩子不一樣,他穿得不好,這樣的夜裏獨自出來,可見家裏或許是沒人了或許是不管他。她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我想回家。剛才有個人給我指路,說順着這條盲道走,就能回去。可我走來走去,也回不去。”

“誰給你指路的?”

廣場上的盲道是一個大圈,如果順着走,肯定就只能是沿着這條路轉圈。這個小妖怪,是被誰捉弄了。

“啊?我不記得了,就是那邊的一位阿姨。我知道她,她也住在村子裏,大家都管她叫熊阿姨,她很親切的。”

宋別枝往那邊看,熊阿姨一家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身體怪異地扭來扭去,節目結束,有些人沒走,都在看他們。一家子熊,卻出了“羊”相。

小妖怪抽抽搭搭地問:“剛才盲道上好多人啊,聽着很熱鬧的樣子,他們在幹什麽?”

“在舞獅。”

“舞獅?那是什麽?”

“就是人類裝扮成獅子的模樣進行表演,吸引人們來看,很熱鬧的。”

“熱鬧啊……”小妖怪猛然抽了下鼻子。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宋別枝說道。

“就在河邊。你知道那條河嗎?”

宋別枝想着滄都市有名氣的河流就是京杭大運河,就道:“京杭大運河在那邊呢,你走錯了。”

小妖怪卻只是搖頭,“不是那條大運河。”

宋致聞言道:“是那條古河?但那不過是傳說而已。”

“傳說啊……”小妖怪忽然發起怔來,半晌,又落了次眼淚。“這麽說,再也看不見了嗎。嗚嗚嗚明明說好了幫他煉一輩子丹的,我眼睛壞了,就不要我了嗎?把我扔在河邊,靠着村子裏的人幫忙,我才活下來。”

聲音又氣憤些:“只有尾生那樣的傻子,抱着橋柱不肯走,水漲上來,居然淹死了。那條河時不時漲水,他居然就為了個女人調戲的假話,就傻乎乎地送了命。”說着,咕哝了句“漂亮女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嘴裏嘀嘀咕咕的,完全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宋別枝很是無奈,忖度着他可能喜歡什麽喜慶的小東西,就說:“你是不是喜歡這種紅色的挂墜啊?我送你一個吧。”

她買東西時,看到一個好看的迷你福字,本來是打算變身以後挂在自己身上的。将東西從口袋裏取出來遞給小妖怪,它直接拿了過去,放在眼前看了半天。

“真好看。比我買的都好。”他贊道。

“你能看到?”宋別枝問。

小妖怪點點頭,又搖搖頭:“只能看到一點紅色和綠色。”他猶豫了一會兒,在鼎裏找了找,找出個東西給宋別枝,“我不能白要,這個給你。”

是一塊很奇怪的石頭。

宋別枝收下來,這樣冷的天氣,石頭拿在手裏也不涼。

小妖怪拿着那個小福字又看了半晌,高興地說:“比我之前買的都好看。”又塞進了鼎裏。

這個動作之後,小妖怪低聲說:“聽說夜晚在外面很危險,我該回去了。”

“你住在哪?”

“海裏。”他有點羞澀,“回不去我住的那條河,就只能在海裏住了。”

“這樣冷……”宋別枝看着天上又飄來了幾片雲彩,有點降溫了。

小妖怪笑了起來:“我的家鄉,可比這裏冷多了。”

他說完話,聽了聽聲音,往海邊走,差點撞進綠化帶裏去。宋別枝拉了他一把,小妖怪定定神,咕哝了一聲。

宋別枝嘆了口氣,“我送你過去吧。”

從旁邊的小路穿過綠化帶,下幾個臺階,就是海邊了。宋別枝跟爸爸說了一聲,送他過去。

到了海邊,那小妖怪朝她笑道:“那我就走了。”

宋別枝覺得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來不及呼叫,臉就貼上水面了。但一陣風起,将她擋了回來。

“才被小孩兒騙一次,又被小妖怪騙。”一個聲音在附近響起,聽起來似乎是好笑,“丹妖性狡猾,最喜歡裝成愛哭的小孩騙人。”

宋別枝扭頭往那邊看一眼,看到一人坐在海邊的護欄上,雙腿随意地垂着。他手裏握着個保溫杯,小口小口地喝熱水,彷佛剛才的事不是他做的。向着宋別枝微微地笑,臉上的酒窩更明顯了。

是剛才給宋別枝蝴蝶墜的人。

小妖怪歪着頭,鼻子動了動。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很怪異,“織?今天可真走運,若木和織,平時多難得的東西。回去就可以起爐煉丹了。”

“煉丹?”少年将保溫杯放在護欄上,“你被主人抛棄,不就因為眼睛被煉丹爐裏的煙熏壞了嗎?”

“閉嘴!”小妖怪惱怒起來,舉着鼎向他砸去,

少年随手将鼎抓在手裏,“咦”的一聲,從護欄上跳下來,“器靈?”随即将鼎抛了回去,“你這樣,都沒法化形了,何苦來的。”

宋別枝見這兩位劍拔弩張的,已經悄悄後退,這會兒退到了臺階上,趕緊返身跑了。少年瞥見她的動作,嘴角輕輕翹了下。那小妖怪拿出宋別枝給的福字,狠狠掼到地上,踩了兩腳。大約覺得不舍,走了兩步又回來在地上找,卻怎麽摸也摸不到了。

去哪了呢。

再一模,忽然摸到了。

“把外面那些靈草擇了洗幹淨。”一個冷漠的聲音吩咐道。

小妖怪聽到這樣的命令,眼睛卻似乎亮了起來,“是讓我去洗靈草?”

“還不快去!”

他歡快地去了。

外面那些靈草,可不是從超市買一點菜裝一小袋的“那些”,而是堆積成山的那麽多。小妖怪坐在地上,認真仔細地擇靈草。這些靈草是便宜從別的山裏收來的,都是些良莠不齊的東西,裏面摻了許多雜草,還有沒抖落幹淨的泥土沙子,得挨個好好地弄。

小妖怪幹了很久,終于清理完了。

“去把鼎開了,今天就開始煉丹吧。”那人又道。

于是,他開始煉丹。一爐一爐的丹藥出來,丹房裏被烘烤得很熱,幾乎被煙裝滿了。地火需要用特殊的木柴維持,生發出來的煙很厲害,他眼睛被熏得很疼,

他想休息一會兒。

“煉完了?”那人問,“今天來的訂單很多,你最好多煉些。”

“還……還沒。”他說,嗓子吸入了過量的煙,有些沙啞。

幾個小妖跑過來,“真人,我已經掌握你教我的控風術了,你看。”

一道細細的微風從他臉上劃過。

“不錯。”那人語氣裏帶了點笑。

他重新回到丹房裏,繼續煉丹。更多的煙進入到他眼睛裏,他努力睜大眼睛盯着鼎裏的狀态。終于将所有的靈草都變成了丹藥,他端着到外頭去。

“丹妖就是用來煉丹的,他們除了煉丹,還有什麽用?”

小妖怪眼前出現幾種模模糊糊的顏色,都看得不怎麽清楚。他努力辨認着,想确定說話的那個人其實也就只是聲音跟真人有點像,其實并不是真人。真人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下一刻,冷漠的聲音再次出現:“眼睛壞了,連唯一的用處也沒有了。”

霧山被一場大火燒毀,山上有個小門派,還有一洞府專門制作丹藥的妖族。周圍山上的人啊妖啊看到了,紛紛趕來救火,但那是地火,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似乎暗藏着某種憤怒一樣。

等都燒完了,再進去翻找翻找,除了一口很小的灰不溜秋的鼎之外,什麽也沒找到。這些人經常到霧山來定制丹藥,見霧山被毀,一時半會兒有些唏噓。再翻找翻找,從鼎裏扒拉出來一只丹妖。

“竟是成了器靈的丹妖,霧真人有點過分了吧。”

“以前就聽說他對那些丹妖不怎麽樣,但把人家弄成器靈,除了會煉丹,基本上斷送了在大道上走更遠的路啊。”

議論聲從四面八方來,小妖怪有點害怕,又很茫然。他拿着鼎開始四處游蕩,有一天,有人給了他一朵紅色的花,放到鼎裏:“這樣就很漂亮了。”

“織的本領也就這樣,連真正的控風術都不會,就只會編故事。”小妖怪咕哝了一句,盯着手裏的鼎,還是不由自主被那朵花吸引。

雖然那不是真的。

從宋別枝的角度,就看到那小妖怪忽然安靜下來,污濁的眼睛裏似乎透露出一點奇怪的含義。

她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覺得這小妖怪挺可憐的。她走過去,從他手裏将自己的福字拿回來,冷聲說:“我覺得你不用有這樣好看的東西。”

少年打了個哈欠,低聲說道:“碼字好累,還是這樣最有意思。”

宋別枝沒聽清,以為他跟自己說話,“你說什麽?”

他抱着保溫杯,“丹妖都是可憐的,就像那些從小被訓練搶人東西的小孩,确實很可憐啊,但是也很讓人讨厭。他們一輩子都被逼着煉丹,眼壞了身體壞了,到最後死了,就被随便埋起來,一生也就結束了。沒辦法結束的那種,也不見得就有多好,被完全束縛着,解脫不了,當然也不存在什麽幡然醒悟。”

他說着話,拿出手機叫了輛出租車,有人接了單,他就朝宋別枝一笑,“早點回家睡覺吧。”

等他走了,這一片的雪就停了。

宋別枝看到前面的路燈也是好好地呆着,并沒有真的倒下來。腳底下的雪開始融化了,再摸一下肩膀,剛才還濕噠噠的地方,也幹了。

竟然是南柯一夢。

她稍微能猜到剛才的情景多半與那個人有關系,忽然想起自己說的那句“要是能下雪就好了”,該不會是為了這句話吧。轉眼又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自戀。

“喂,你這孩子幹什麽呢?發脾氣就扔我手機?”

“什麽,我之前少的錢是你拿的?你還用我網銀打賞網紅?”

“媽媽,你剛才為什麽推我,你是要讓我幫你擋路燈?幸好沒砸我頭上,不然我這會兒還不得被砸死。”

“老娘怎麽生下你這熊孩子,你說,你剛才是想幹什麽?讓我去頂缸?”

那一家三口忽然吵起來,不知為何忽然發現了什麽真相,互相吐槽不滿起來。

四周看熱鬧的人還記得他們剛才吵吵鬧鬧,再說這是人家家務事,當然也沒有誰會管。總之最後熊孩子被教訓一頓,熊父母也鬧了起來,給這個年前的節目增添了樂子。

道具終于都被裝進車裏去了,表演者都累得夠嗆。宋別枝看見那只喵一上車就靠着背靠閉目養神,懶洋洋的表情或許真有點貓樣。只是貓一向都是懶着享福,這人卻一臉的疲憊,看樣子表演是格外累人的。

她在往外走的人群裏看到聞寫意,那人拿着手機,不像平常那樣風度翩翩。他卻不是往外,而是匆匆忙忙地往裏邊擠,眉頭擰成了個川字,對着手機吼:“你能不能別整天搞事情,我現在化個形都得找雲彩把自個擋起來,你倒好,那麽多人看着就敢下雪。你以為這是以前呢,随便你沒人發現。天氣預報都盯着呢。”

宋別枝跟着人流慢慢走,回頭看他,他已經往廣場裏面走了挺遠了。

原地轉了一圈,聞寫意又是暗罵,媽蛋這些不省事的東西,又得他來擦屁股。沒下雪偏偏有那麽多目擊證人,能怎麽辦,下場真的雪呗!

這回,雪花是真的飄搖起來。

轉天一大早,宋別枝看到外面白雪覆蓋,下意識先沒相信,而是開了天氣預報看一眼,是真的下雪了。

天氣預報的公衆號那邊,卻沒多消停,衆人紛紛去嘲風他們。氣象局的工作人員也是很委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這波忽然出現的積雨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連夜開會讨論研究,最後只能歸結為天氣的變化無常。不知不覺中,給某個頑劣愛搞事的妖背了鍋。

宋別枝推開門,先走到外面的走道裏。宋致就站在窗前看着外頭,她走過去,攬住對方的肩頭:“爸爸。”

院子裏的雪沒人踩過,一個腳印也沒有。雪落在樹梢樹幹上,将整座樹妝點成了白色。襯上昨天挂在上面的紅色吊墜,确實格外的美。

兩個人安靜地看了許久,那是一幅安靜的美好的畫,令人不敢妄動破壞。

“你們語文課本裏有一篇文章你記得嗎,裏頭有句話是,‘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沒回看到這句,我都是百味雜陳,完全不知作何感想。當初你媽媽難産,生下你沒多久,人就沒了,只剩下一棵很小的樹苗。”

宋致語氣平靜地說起往事,“你或許難以想象,一個人如果是死了,活着的人還能看一看她的面容,心情或許還能稍微得到些安慰。但只剩下一棵樹,還是那種沒有葉子的,看着像死了的樹枝一樣的小樹。我當時是真的,眼淚都出不來了。後來,我在院裏挖了個坑,把她埋起來。你在屋裏哭得厲害,我也不能不管,幸好你出生之前,我跟着你媽媽提前學了怎樣帶孩子,不然可得抓瞎了。”

他不愛說那幾年的艱難,女兒的存在,或多或少讓他得到幾分安慰。但妻子的離去,又讓他有無法愈合的傷痛。

“我也不知道你媽媽現在到底能不能看到咱們,其實我也是自私,從小就讓你知道這些,把棵樹當成媽媽。我也到處打聽過,她現在這個情況,或許就跟一棵普通的人沒區別。那些人說,這片天地靈氣匮乏,一棵樹想生出靈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爸爸。”宋別枝有點擔心他。

“我沒事。”宋致拍怕她的手,“就是你現在大了,我也老了,歲數大了就容易感慨。這麽些年都過來了,還能多想不開嗎?”

兩人又呆了一會兒,去做了早飯,吃飯時,打開電視讓耳朵和心思都找點事做。雖然都極力不再提剛才的事,但那抹情緒還是如同淡淡的漣漪在兩個人心底撥開。

電視上在播放新聞,是關于榮廣高速本地路段的一次交通事故造成的數小時擁堵。

“據悉,小客車車主懷疑孩子被拐賣,就在這輛拉載動物的貨車上,在逼停貨車後呢,小客車車主受了比較重的傷,但他堅持走過去打開貨車的罩子,在看到孩子那一刻,才暈倒在地上。”

屏幕上出現一張現場的救援照片,照片上有一輛緊貼着告訴路邊障礙的貨車,貨車上的罩子被扯下來了,裏面裝滿了各種犬類。貨車旁邊,就是将它逼停的小客車,照片不怎麽清楚,只依稀可以看到,在大貨車的一側,躺着一個身上有血的人。而在另一個監控視頻當中,從另一個角度,拍下事故的過程。小客車幾乎是傾盡全力,以拼死的方式撞上去的。

“這什麽仇什麽怨啊,愛寵物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擾亂交通嘛!”宋別枝說道,沒聽見爸爸回複,扭頭去看他,見他臉繃着,表情嚴肅。

宋別枝小心地:“你認識那人?”

宋致搖頭,說道:“我就是想,要是哪天你變成了一棵普通的樹,被賣樹苗的帶走了,我為了把你找回來,會做出什麽事。”

他嘆口氣:“想想都覺得可怕,我沒法推測到時候我會做出什麽,或許造成交通堵塞只是最普通的。”

宋別枝聽明白了宋致的話,這就是說,某個妖的孩子,被當成寵物狗裝進了送往屠宰場的車,他情急之下,逼停了那輛裝了很多狗的運輸車,造成了交通堵塞。

她猛然打了個寒噤,這一時間,忽然覺得作為樹妖挺好的,頂多就是被當成樹苗種進地裏,搞出幾件昨天種的樹一晚上只剩下個坑這種新聞。

再度回頭去看,這條新聞就過去了。接下來,又是老生常談的“一票難求”“回家難”的新聞。再接下來,又說了幾條關于過年期間市內一些活動的新聞,以及本地春節演出的消息。

吃了飯,兩人開始制定今年的采買計劃。送禮的和自用的,都要寫清楚。

“你大姑那裏,早就說好帶點海産品過去,還有涵涵那丫頭,上回就鬧着要吃大蝦,可以多買點。”

“嗯。”提起涵涵,宋別枝也笑起來。那是她下一輩唯一的小朋友,活潑可愛,很讨人喜歡。因為大姑家離滄都還隔着個縣城,見面不算多,到了過年時,就越發想念起來。

兩人商定好了,單子列清楚,沒立即出發。宋致先去找朋友借輛車,買這麽多東西,肯定不可能只靠兩個人的手提回來。

他出去這會兒,宋別枝就窩着看手機。

某妖的愛搞事,可不只停留在随随便便假下雪這上面,在小說裏也是如此。宋別枝看的新一期的更新,倒吸了口氣,心說這作者這個操作也是絕了。雖然仔細想想,确實前面有伏筆,不是突然來的,從邏輯上也說得通,但就覺得這裏頭透着濃重的報社意味。打開評論區,果然有這種想法的不是她一個人,許多人都在問:作者是不是心情不太愉快,不然為什麽這麽虐我們主角,雖然虐得很有意思,虐出了小甜餅的味道,但還是想打死作者。

宋別枝看評論也看到笑得不行,實在是太歡樂。

她在後面加了個留言:“按照我昨天的一些經歷,作者的這個展開不算什麽。”

家裏大門忽然被敲響,宋別枝跑去開門,一打開看到周昀,頓時愣了愣。

周昀也有點愣住,“這裏不是于飛飛家?”

“你找于飛飛?”

周昀不知道想到什麽,臉騰得紅了,他臉上趕緊堆起個笑容:“上回托于飛飛買了東西,想問她帶回來沒有。”

“是嗎?”宋別枝完全不信,于飛飛又不是代購,還買東西呢。她指了指旁邊的房子,“那一棟才是于飛飛家。”

周昀立刻往那邊走,那個急匆匆的模樣,讓宋別枝都好奇起來。

她想起這幾天都沒見于飛飛,昨天也沒看到那邊亮燈,沒什麽動靜,不知道現在人有沒有在。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于飛飛開門,說話的聲音很懶,說的話又很奇怪:“哦,你啊。”

哦,你啊。

三個字,卻怎麽聽都特別熟稔,又帶着別樣的情緒。

幾天不見,這倆人發生什麽了?

周昀進了于飛飛家裏,一進門就被震撼了,這哪是誰家啊,活脫脫的片場吧。屋子裏的布景古香古色,那些木制品看着又精致又昂貴,地板也是,多寶格子上擺的各種各樣的物品也是。

他吸了口氣,幾乎不知道怎麽放自己的腳了。

但轉眼這種情緒又被別的事壓倒:“我在山上應該是見過你沒錯吧?”

“沒。”于飛飛拖長語調回應。

周昀讓自己忽視她的語氣,“我明明是在山上,一醒來就回家了。你怎麽做到的?還有——你是什麽?”他也是蠢,驚雷山上幾個人,一直追着聞寫意問。其實其他的幾位,也都有來歷吧。

“我是什麽,你不是知道了嗎?”

周昀吞了口口水,他确實知道了。昨晚上騰雲駕霧,一睜眼就是鳥的爪子、鳥的羽毛、鳥的巨大的翅膀。天空上的冷空氣在他身上割來劃去,現在臉還僵着。他忍不住說:“你知不知道,越是高空氣溫越低,你就那樣沒有防護地飛來飛去,有沒有一點常識?”

“抱歉啊,并沒有給你提前戴個頭盔。”于飛飛一點誠意也無地說。

周昀心說這女人怎麽回事,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又想到自己來的真實目的,心說我跟她掰扯這些幹什麽,有話直接問呗,他輕咳一聲:“那什麽,你還記得在驚雷山上的時候,我當時拿着一把劍,就是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來,“你記得這劍飛起來了嗎?”

“記得。”于飛飛看了那把游戲周邊産品,略有點嫌棄。現代工藝品,再好看也是個工藝品,不是修仙的材料,沒有靈氣,就是死氣沉沉一個擺件。“你找我,就為了問這個啊?”

“還有,昨天山上,到底是什麽?”

周昀當日上了火車,在車上呆了十幾個小時,下車後不知道怎麽走,找個在車上說過幾句話的人問了幾句。那是個女人,聽到他的問話,就很随意說:“我也去那地方采風,一起吧。”

是自己先找上門的,周昀倒是不擔心對方是騙子或者什麽,高興地跟着一起走了。

他這一行的目的地是一座不怎麽熟悉的山,老頭兒前幾天發過照片,當時顯示過位置。這一路上過去,美景是美了,卻也是越來越落後。同行的女人對此不怎麽在意,拿着相機拍拍拍,在他打算更深入山裏一些時,提出過反對意見。

“剛才我跟當地人聊天,這山不能随便入的,你最好也別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再碰上事兒。”

一門心思追逐真相的人,哪是那種聽勸的。周昀說了謝謝,依然一往直前。

在山裏轉一圈,沒找着人,先迷了路。轉了幾圈之後,越走越覺得怪異,隐約能聽到什麽聲音,又不能肯定。他從一塊石壁轉過來,又看到之前的石頭,心想着這是找不到出口了。他頹喪地随意再向前走幾步,跳到一個坑中,旋即發現,那是一個巨大的腳印。不知道是什麽獸類的,只一個腳趾就有一米長。

額間忽有粘稠的濕潤,擡手一拂,居然滿手血色。他大駭,擡頭望見那巨龍從雲間沖出,滿身鱗甲斑駁,腹部一道似是一劍斬過的傷口,看起來猙獰恐怖,各種狼狽之外,尚能看出其本身的金色。來不及再打量更清楚,一陣地動山搖後,周邊烈風呼嘯,他勉強睜開眼,卻看到身下整片陸地被巨龍負起,向着下方混沌中沖去。

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周昀大口大口地喘氣,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入眼連山疊翠,夕陽彩霞。随即,他就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夜色很濃,被冷風割肉割醒的。如此一時清醒一時昏睡,後來摸着個柔軟的窩,趕緊蜷縮進去,再度醒來時,是約莫半小時前,在自己家中,自己的床上。

他懵逼了半刻鐘,仔細回想當時那個場景。真實、吓人,但那個精致又不真實,像是在玩什麽游戲。

然而于飛飛聽到他這樣問,不明所以:“你昨天在山上,碰到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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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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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