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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宋致還想說什麽，忽而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他警惕地看了這只壁虎一眼，深吸了口氣。宋致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态，自妻子去後，又經歷女兒的變故，他已經多年沒有失态過了。

開門出去，宋致看了眼院子裏的樹，心情稍稍平複些。

宋別枝見他出去，稍稍松了口氣。其實她也是頭一回見到父親這樣失态，感覺有些意外，但又隐約知曉緣故，所以也沒做出些什麽态度。

但此時單獨面對聞寫意，她又覺得有幾分尴尬。

這是仙草，我喜歡吃。

這說的什麽話呀！

一時她也沒說話。

隐隐約約的，外頭傳來動靜，聽着是個小孩子的聲音。宋別枝細聽了會兒，聽着似乎是這附近的一個小孩兒，偶爾在路上遇着，聽見說過話，但是她也不大熟悉。

“宋老師，你看見我作業了嗎？”小孩兒帶着幾分哭音。

“沒啊。”宋致認出他，以前還來找自己補習過功課，送了兩瓶蜂蜜，枝枝一直惦記着那個蜂蜜，又香又甜的。不過那家人習慣将家裏包裹嚴實，平日不怎麽跟鄰裏打交道，他們也不好上門去打擾。

宋致見他在聽見自己這話後，嘴一扁就要哭出來，趕緊哄了句：“你去之前去過的地方找找吧，回想下可能放在哪了。這樣胡亂找可找不到。”

男孩一聽這個話，臉忽然紅了下，低着頭讷讷地說不出什麽，但又不肯走。

宋致心中一動，又打量他一番，不太确定：“你來過我家裏？”

男孩臉快紮到地上了，兩腳并攏，站得很規矩，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但是他這個模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宋致一下子懂了，他遠遠地看了下那棟房子，隐約能看到院子上面罩着的那些鐵絲網。以前妻子曾說過，這些妖族學着做人，但總也做不好人，總要保留着某些舊時的習慣。那些習慣都是天生帶來的，就算潛移默化一代一代地被改變融合，過程也很艱難。

但是，比鄰而居了這些年，從來沒出過什麽事，怎麽會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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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致聯想到屋裏那只大壁虎，以及閨女的兩片葉子，和前些日子的蜘蛛。他這次是發現了，但在這之前，又有多少次發現不了呢。

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了。

男孩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發現宋老師表情嚴肅，帶着肅殺，他頓時有點害怕，想到了白日還因為自己忘了帶數學作業讓他罰站的數學老師，頓時說話帶出了哭腔。

“宋，宋老師……”男孩抽了抽鼻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

他再度看了看宋致的臉色，忘了出門前大人交代的話，脫口就說了出來，“就是來看看別枝姐姐有沒有開花。”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但這話聽到別人耳朵裏也咽不回去了。他吞了口口水，也不敢再哭，轉身想跑，卻被宋致一把拽住衣服領子，給拽了回來。

“開花？”

宋致将人拽進門，反手把門栓好，一路拽進屋子裏。男孩一眼看見宋別枝，又看見桌子上大咧咧擺着的葉子，以及……那只壁虎，眼睛頓時瞪大了，不可置信一般。

“龍龍龍君？”他低聲咕哝了一句，但再瞥一眼宋致，又不敢多說話了。

宋致沒聽清他說的什麽，他更在意“開花”這兩個字。扯了把凳子過來，往他身前一坐：“說吧，開花是什麽？”

男孩撓了撓頭，“就是開花啊，長出花骨朵，然後開花。”

宋致也不說話，就盯着他看。男孩被盯得格外不自然，心說宋老師比數學老師還要可怕。他說漏了那一句，實在是不敢多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站着。但又忍不住往桌子上瞄，他這個年紀，自然不可能見過龍君，但家裏有本冊子，主要是紀錄各種開花的植物，也提及了一些比較厲害的妖族，龍君是被特意标注出來的。

其實此時若是其他人，也不見得能認出來，畢竟聞寫意曾經從未将身形變小過，一直都是“抟扶搖直上九萬裏”的巨大，刻板印象中也是那麽大。但是男孩看到的只是一冊小小的畫，如果按比例來說，可能跟聞寫意現在的模樣差不了多少，是以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只是，那般強大的龍君，也會怕宋老師呢。

男孩心中發苦，不知道家裏人什麽時候能發現他不見了，會不會找過來。可千萬一定要找他啊，不然他也像龍君一樣，變成原型被關起來。他大約會餓死的。對了，因為找作業本，他早上還沒吃飯，今天肯定要遲到了。

男孩越想越難過，嘴巴扁了扁，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宋致卻是帶中學生時間久了，居然忘了男孩除了皮也有可能會哭的事兒，對方這樣一哭，他先是詫異，緊接着無可奈何不知所措，扶了扶額，說：“你哭什麽？”

男孩抽抽嗒嗒的将話全吐了出來：“宋老師，我可沒說謊，大夥一直在等着開花，開了花就可以采蜜，那個蜜可好吃了，我長這麽大，也就用筷子蘸着舔過一下。我真的特別想吃。家裏人說還得過陣子，但我忍不住，想來看看。”

亂七八糟的，聽得宋致直皺眉。

宋別枝也從來沒聽過，原來她居然會開花的？

她想了想自己那兩片嫩芽一樣的葉子，嘆口氣：“那得等多久啊。”

男孩：“聽我爸爸說，快了。”

這個話若放在之前說，恐怕父女兩人都不會有什麽想法，但這時卻一下子就信了。宋別枝變身後的那個變化，實在過于明顯。

聞寫意半睜着眼。他早瞧見這男孩了，那股子惹人惱怒的氣味兒，絕不會認錯了。聽到此處，他忍不住“哼”得一聲，男孩被吓得倒退一步，腦子裏不停地回想着父母的囑托，如果碰見龍君，該繞着走趕緊繞着走。

但沒說這種面對面該怎麽辦呀。

宋致臉色微沉，伸手在桌子上叩了兩下。聞寫意将眼睛閉上，趴下開始睡覺。

“所以，你是帶着作業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來了我家。”宋致道，“然後不小心把作業落在這了，你回去找不着作業，哪都找不着，就想起我們家了。”

男孩聽着宋致語氣不怎麽對勁，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宋致直接被氣笑了，別說沒看着他的作業，就是看見了也不還。他打開門：“回家去吧。”

男孩站着沒動。

宋致：“不然叫你家長了。”

“嗚——”可憐的小妖挂着兩行鼻涕眼淚出了宋家大門，也不敢回家，在門口徘徊來去。半晌後，磨磨蹭蹭往家走，沒走幾步，忽然看見個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人影，在自己家附近磨蹭。他趕緊避到牆後，悄悄地往那邊看。

那人從包裏掏出個本子，翻了好幾遍，垂頭喪氣地扔到地上。又站在牆壁下盯着房子上的網子看了半天，挺無奈地走開。

等他走遠了，男孩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跑過去，一把抄起地上的東西，翻了兩下。上面的字體他熟悉，确實就是他丢了的作業本。

誰會偷他這麽個學渣的作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