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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誰會偷學渣的筆記本？

必然是比他更學渣的渣。

男孩在腦子裏數了一遍班裏那幾個渣，跟剛才那個人影對比一番，都覺得不太對。那個人看起來又瘦又小的，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總之肯定不是他熟悉的幾個人。

幾個去買早點的人從他旁邊路過，奇怪地看了看他手裏的作業本，等走過去了才低聲交談：“現在哄孩子做作業真是讓人頭疼啊，本來挺讨喜的小孩，一寫起作業來，怎麽都那麽面目可憎呢。”

男孩身體僵了下，但作業本能回來就好，他終于松了口氣，也不管那些人說些什麽了。依然謹慎地翻了翻作業，但翻到最後那一頁，忽然發現昨天寫好的那一頁被撕掉了，參差不齊的撕口還在，一看便知撕紙的人很不自信很粗暴。

他愣了半晌，忽然想起不久前班裏一位同學借口家裏狗吃了他的作業被老師罰站的事，頓時欲哭無淚。

難道要他跟老師說，家裏遭了賊，別的沒偷，就偷了這一頁作業紙嗎？

宋致将人趕走，其實并不大放心，這小孩到底是只自己關注別枝，還是他一家子人都在關注？遠遠跟着看，見到小孩在地上撿起作業本後就失了魂一樣，宋致不由失笑，心想該是自己想多了，他曾給這孩子補習功課，心眼很實，不是什麽聰明孩子，應該沒那麽多心眼。

他出聲将人叫了過來，詢問一番，見時間還夠，提出到自家去幫他把作業補好。

明明放在桌子上的作業本，出去遛個彎再回來就不見了，怎麽都覺得有些蹊跷。宋致皺皺眉，他這兩天有點草木皆兵一般，不論有點什麽事，都會聯想到自家的孩子。

但既然說幫着寫作業，他還是帶着男孩回了家，對方進門以後，乖巧地跟宋別枝打了招呼，卻離桌子遠遠的，只拿了小板凳在茶幾上把作業本鋪開。

宋致見他離那只壁虎遠遠的，倒是心情好了不少，也對壁虎視而不見，教這男孩寫作業。但這小孩确實冥頑不靈，昨天剛做的作業都忘得一幹二淨，半小時過去了還抓耳撓腮，難怪作業丢了會引來這麽多事。

聞寫意一直半閉着眼，身上的傷口正在逐漸愈合，使他有些困倦。但那小孩太吵，吵得他安靜不下來。自打那小孩進來，鼻尖總有種香味兒，隐隐約約的非常熟悉，有點甜有點花香。他辨認半晌，忽然想起來，似乎是昨天在鼎裏聞到的那個味道。

剛才對方來時，他就看出來了，那是一只幼年的物語蜂。

說起來，聞寫意跟物語蜂還有一段不怎麽高興的過往。那時候，他看中一棵初生的若木仙草，就等着成熟了可以吃掉了，結果他臨時有事去處理，回來後仙草就被一群物語蜂搶占了，即便是面對他這個龍君，渾身發抖得跟他僵持。聞寫意不好意思給人知道自己這點小癖好，又顧忌會有人指責他以大欺小，對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好些年沒見過開花的若木仙草，物語蜂都沒辦法釀蜜了。他只好忍着氣盯着那些物語蜂等着仙草開了朵花，采了花蜜，仙草凋零，他們卻興高采烈地帶着花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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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冤家路窄。

聞寫意趴在桌子上，跟那個時候盯着那些忙忙碌碌的物語蜂一樣，盯着這個幼蜂寫作業，對方那個着急又沮喪的模樣，跟當年可真是一樣讓人讨厭。

他是喜歡不起來的。

宋別枝拿了幾個小籠包進來，放到那只蜜蜂旁邊，溫和地叮囑他吃了早飯再去上學。

聞寫意哼了下，扭開臉懶得再看了。

但這一瞬，他忽然想起來，那時候盯物語蜂盯得太緊，對方小心翼翼地用個特別小號的勺子，蘸了一點點蜂蜜，格外不舍地送到他跟前，說那是物語蜂難得一見的蜂蜜，一定要請他嘗嘗。那個小勺子在聞寫意眼裏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勺子上蘸的那點蜂蜜，就更小了，入了口并沒有嘗出什麽特別的滋味，只不過是讓物語蜂覺得，終于将這個大塊頭打發了。

只是那個味道他還是聞到的，回想起來，跟現在這個甜味很像。

聞寫意猛地扭頭過去，小孩三兩口把幾個包子塞嘴裏，抹了抹嘴，拒絕了宋別枝再來幾個的提議，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

趁着男孩走到門口的機會，聞寫意準備跳到他身上一起出去，沒想到才飛躍起來，就被一巴掌拍了下來，宋致冷眼看着他，眼神裏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在我眼皮子底下還想跑”？

男孩緊張極了，宋致的這身氣度，可比他班主任還厲害許多。真沒想到，宋老師比龍君還厲害呢。

聞寫意悶哼一聲，身上的傷确實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

他落在桌子上，開口問道：“你作業本上沾了什麽？”

男孩重複：“粘……粘了什麽？”

他下意識去摘書包，回想昨天的事，脫口說道：“我偷吃了家裏一點蜂蜜，就用筷子挑了一點，太緊張了，我媽媽喊我時我不小心就把它夾在作業本裏了。”

夾完了才突然後悔，趕緊把作業本打開，伸手抹了一把放嘴裏。雖然不幹不淨，但那個味道真的是叫他難忘。

抹完了，他出去幫忙搬了些罐子，惦記着家裏提到過的若木開花，忍不住跑去看一看。

“把你的作業本拿來。”

男孩有點糾結，可是他好不容易寫好的呢。他猶猶豫豫地看了宋致一眼，對方一臉詫異，但并沒有阻止。于是只好拿了出來，放到龍君面前。

宋別枝看到這一幕，卻沒他們那麽多奇異的心緒，她就覺得有點搞笑，聞先生那麽小小的一點，面前這麽大一個本，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見。

聞寫意看到明顯的缺頁，心裏沉了下。到此時他基本上已經确認了，這作業本就是那個自己不小心着了道的家夥偷的。

想到昨日聽到的那個燃氣竈打火的聲音，以及那個有些古怪的鼎，他心下微沉，想着是不是這回睡得時間有點長，以至于什麽時候出現這樣的人物都沒發現。

見他沒吭聲，男孩愈發緊張，拿着筆記本的手有點顫抖。宋致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快去上學，男孩如蒙大赦，趕緊跑走了。而後宋致又看了宋別枝一眼，宋別枝趕緊舉起手：“爸爸，我就是去了學校，也看不下書去呀。”

宋致沒說什麽，沉聲問道：“跟別枝有關？”

“說不好。”聞寫意想到隐約聽那家夥說過什麽方子不太對，但到底是什麽方子，他并不知曉。何況他本是龍君，打架睡覺才是正途，煉丹那種事情，可不怎麽在行。

但這話可不好說出口。

他看了看立于一側的宋別枝，想到那兩片格外翠綠的葉子，不由咽了咽口水，又說“只要在變成仙草那一兩天小心點，應該沒什麽事。”

宋致臉色好了點，将這條來歷不明的妖怪放在家裏，他也覺得不放心，于是依然用籠子裝了，扔到了外面。

聞寫意沒想到對方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愣是沒反應過來。

物語蜂的小男孩背着書包快速跑去學校，路上碰到個怪人，那人撐了把漂亮的傘，傘微微傾斜時，他看到了對方的臉，那個臉可真白。

男孩一個激靈，沒敢多看，從他旁邊繞過去跑走了。

宋別枝今天沒出門，她不是那種有事情就愁眉苦臉的，但這件事情确實是有點出乎意料。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她還是覺得驚奇：“所以，其實我還能開花？”

她媽媽可是一棵純粹的大樹呢，而她不止長不成大樹，只能是一棵草本植物。卻居然還能開出花來。宋致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想了一會兒，到外面去給他在研究所工作的朋友打電話，在電話裏說了很久，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大部分草本植物在開花之後，就會枯萎。

他舉着手機假裝仍然在打電話，在院子裏枯立了許久，回身跟宋別枝囑咐了幾句，轉身出了門。

他早就打聽過了，那位聞先生就在學校對面開了家奶茶店，但用最好的茶葉泡奶茶，看着跟做買賣沒有半毛錢關系。剛才那個小學生看到他緊張得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怪物，那必然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龍君。如果沒聽錯，應該就是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