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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喀嚓，喀——

枯枝被踩斷的聲音，在野外很明顯。雖然有些地方已經能看到點綠意，但蕭條依然明顯。

殷特助撐着把傘，步調放得很緩很慢。他對這裏很熟悉，又很陌生。他有記憶以來，最清晰的一點回憶，都跟這座山有關。但已經有幾百年沒來過了，就像現在人常說的，時間是把殺豬刀，那些古早的記憶早就在這把刀下面目全非了。

唯獨這座山的全貌，還保持得挺好，像個中間凹兩邊凸的枕頭一樣。這山以前就是荒山，荒到沒邊的山，長了幾棵野生的樹，樹腳下倒是長些花花草草的，但一到了春季雨後，上山挖野菜的人能把每一根草根都挖空。

而現在，不只山上種了樹，山的一側還被圈了起來，成立了研究所，種了許多植物。今天周末，研究所每周對外開放日，許多人進進出出的，大部分是小孩子，好奇地問着各種事情。

殷特助遠遠地聽着那邊的聲音，慢慢垂下眼。那所研究所，門口執勤的是一位阿姨，神情奇特地看了他一眼，主要還是将目光落在那把傘上。沒下雨也不是大夏天的，是有點奇怪。殷特助沒當回事，他這些年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目光。

他進了研究所，順着被攔起來的一條路往裏走，透過樹叢看到另一邊的幾棟建築。普普通通的，有一些穿着普通的人進出，但一看就很有學者氣。他沒多看，往裏面走。

研究所有年頭了，邊上的許多設施都生了鏽，設置的長椅都是老式木質，漆都顯出斑駁來了。但這裏面的許多植物卻大多長勢不錯，他能認出一些不好養活的品種，已經發出了嫩嫩的綠芽，長得枝幹粗壯，生機活力。

他走了很久，除了偶爾過來落在樹枝上的麻雀，這裏竟然見不到幾只小動物。真要較真，其實這事兒也正常，北方嘛，乍暖還寒這麽個季節，動物都還縮在窩裏沒起床呢。

但是，植物有點太多了吧。

今天開放日，加上天氣不錯，研究所居然将許多應該養在溫室裏的植物也搬了出來，殷特助看到許多拗口的名字，心中很是驚異。

他本來不過是忽然好奇來這邊瞧瞧，沒想到能看到這麽多奇異的東西。

“若木草256號，這個編號是什麽意思？”

他蹲在一小盆綠植前面，那盆植物生得格外可愛，小巧的兩片葉子，仿佛多了就不肯再長了一般。

他拍了幾張照片，正要直起腰接着往裏走，忽然看見一個少年風一樣沖了過去，懷裏似乎還抱着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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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特助差點被他沖撞到，稍微讓了讓，傘向一側傾斜開，對方從他旁邊擦身而過，幾乎蹭到了他鼻子。

淡淡的。

殷特助鼻尖微微一顫，有什麽淡淡的氣味兒闖進鼻子裏。但就那麽一瞬間的事，再聞，又沒有了。

他垂頭想了想，摸出手機找到聞寫意的聯系方式，停了片刻，又将手機收了起來。

聞寫意正在開電話會議，這些天他忙得要死要活，完全沒顧得上別的事。這個時候，他才開始驚嘆，有個全能助理是多麽讓人舒心的事情。

正在開會中，他忽然眉頭一皺，轉頭看向門外。

一只鳥在門口撲棱着翅膀，看起來似乎還有點費勁的。但忽然間，那鳥伸出一只小腳，居然“砰”一聲裝在門上，将門撞開了。

聞寫意啪一下把電腦合上了，皺眉：“你就不怕被錄下來傳網上去。”

“宋別枝不見了。”那鳥發出的，是于飛飛的聲音，她忙不慌地落在櫃臺上，卻不消停，翻翻找找地，将幾個罐子都不小心弄倒了。

聞寫意沒空關心她搗什麽亂，心緒早被“宋別枝不見了”這句話擾得不肯平靜。“說清楚，是怎麽回事？”

鳥又踢倒了一個罐子，一罐的上好毛尖從裏面露出來，撒了一地。她看也不看，語氣卻不怎麽好：“你居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嗎？若木仙草能不能開花，看得可不止是天時地利人和。還有這個吧？”

她說着話，腳下一抖，将藏在裏面的一個罐子給扔了出來。那罐子雖然不大，卻也不小，裏面裝了半罐子的東西，應該是比較沉了。但卻被它輕而易舉地扔出來，穩穩當當地落在臺子上。

聞寫意一看到這東西，臉色稍變。

“就說你那麽好心，跑來開什麽奶茶店。還不是瞧着女孩子們都好這口，你偷偷加了料吧？”于飛飛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肯定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待遇，畢竟這些天材地寶現在可算是不可再生資源了，吃一點就少一點，你就是再大方，也不會随意浪費吧。”

聞寫意有點尴尬。但現在可不是糾結這個事情的時候，于飛飛前言不搭後語的兩句話他卻是一下子聽懂了：宋別枝出事，與他之前加在奶茶裏的那點料有關。

可他加的那些東西，是提升靈力的，可以促進靈植生長，相當于給植物上肥料。這能出什麽事呢？

他琢磨着，腦子裏忽然有個念頭，心跳漏了一拍，莫不是……

于飛飛猛然往旁邊飛去，但翅膀還沒來得及扇動，就被迫滾了兩下。她一回首：“你這條龍怎麽回事？”

卻見剛才聞寫意站立的地方，那人類男子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龍。于飛飛立刻沖去開門，麻蛋這條龍是瘋了吧。

聞寫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如此，很久以前他曾受過嚴重的傷，胸前的逆鱗掀起，身上也被一道長劍割了一道吓人的口子，幾乎貫穿他的軀體。即便是那個時候，他也沒有多麽憤怒，不過是點疼痛而已，算得了什麽呢。

但這個時候，似乎不太一樣。

他有點控制不住心緒了。

于飛飛終于打開了門，差點摔在地上。她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句，媽的，龍鳳果然不能相見。但又覺得奇怪，這條龍千百年沒發什麽脾氣了，一直佛系得很，在山上一睡上百年，就是有人在他旁邊用挖掘機鼓風機鼓動噪音，他也沒發過脾氣，頂多鬧出點動靜讓人類以為有靈異事件不敢再過去。

她往兩側看了看，這條路放假後人不多，但也會三三兩兩的有幾個路人，時不時會有汽車從這裏路過，并不是什麽隐蔽地方。過不了幾分鐘，門裏那條龍恐怕就得給人看見。

她正待說些什麽，便見那龍哈出一口氣，随手一扯扯成團白雲，踩着就快速離開了。于飛飛趕緊追過去，見他一路去了宋別枝家中。宋致正在院子裏打電話，急得團團轉，走來走去踩了不少腳印在雪地上。

但龍眼睛犀利，依然看出某個不同尋常的腳印。他看到那個腳印就認了出來，回憶當日忽然出現在某個鼎中，眸色晦暗，但又苦于不知去何處尋找。

便在此時，一陣鈴聲響起。

宋致也聽到半空中有手機鈴聲，懵了片刻，不由擡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