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

二

王凱西還來不及說話，劉影已經排山倒海地過去了。

“皇太子的老婆是吧？行，你別解釋。要說什麽？沒說我，沒說Jason？這種死不認賬的事兒我覺得您一把年紀了，也別幹了。”

“第一咱們公司，外企，不搞這套從國企帶過來的中央集權，Jason就一普通員工，皇太子？呵呵。第二，我跟Jason說的話還沒您跟他說的多呢，普通同事。怎麽着，送朵花就成不正當男女關系？我覺得公司裏想象力豐富到足可寫小說的員工太多了，行政部有時間把這些閑出花兒的人糾集糾集，搞個征文比賽，沒準兒能發現幾個人才。多搞搞業務，加加班，就沒這時間背地意淫，捕風捉影了。”劉影說完話扭頭就走。

王凱西一句話沒說上。她是兩年前從國企跳過來的，三十八，一把年紀了，沒受過這氣。“哎你站住！”她把劉影叫住。

劉影腳步一頓，轉頭說：“謠言止于智者，這話聽過吧？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話，百度一下。”

王凱西徹底下不來臺，從此與劉Mary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劉影不在乎，她沒時間搭理這些。以前這些謠言聽得多了，都沒做理會。那一次不過是剛巧她聽見了，借機集中處理一下。王凱西不幸的，被當做出頭鳥給打了。

她倒不刻意針對王凱西，沒必要，因為随随便便就全方位碾壓了。

年終工作總結會，也是大領導的交接會。這個會王玫盼了小半年，非常賞識劉影的原總裁終于要回德國去了，新來的領導她多方打探過了，也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遲早跟劉影杠起來。

杠起來，她的春天就來了。

不然年年的總結會都快開成劉影的慶功會了。

新任總裁何壁成在舊總裁德國老頭前面走了進來，西裝筆挺，襯衫合體，身材中等，履歷上是五十三歲，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因為頭發尚且濃密非常。

劉影見過一次何壁成的照片，人比照片看起來鋒芒少一些，有一種溫文爾雅之意。

照例述職，彙報一年工作。劉影的彙報材料做得極簡，很快結束展示。與舊上司對視，他輕輕颔首。

劉影微微一笑，工作就是這樣的場合，有人來有人走，但她沒打算有什麽改變。依舊二十分鐘結束工作總結，不多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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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聽了會兒其他總監的報告，劉影一眼看出哪些誇大的部分，哪些含沙射影，尤其是行政部跟市場部，效益不好，都怪財務總監不配合了呗？

這些人啊，都混得太油了。

她沒搭理，心裏想着新一年的工作安排，會很快開完了，何壁成不痛不癢說了幾句話，散了會。

劉影回辦公室，程曉跟了過來，手裏的文件夾一放就問，“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

“新領導啊。”

“就那樣啊。一鼻子兩眼，看不出什麽奇特來。出去把那新實習生的履歷拿進來我看看，現在人力招人，已經不用知會我了是嗎？”

“劉總，我去面試的啊，跟您彙報過了。”陳曉一下不敢開玩笑了。

“我知道，她簡歷我還來不及看也沒給人力回音，人就進來了。”劉影瞟一眼程曉，從一排整齊排列的待處理文件中抽出了招聘文檔，“我連字兒都沒簽，就通知人來實習了，你說毋德文怎麽就這麽不長記性呢。去，拿去問他去。”

一直到中午劉影視頻會議開完，程曉才又拿着招聘文檔回來，“劉總，毋總說他忘了，問要不要重新再走一遍招聘流程。”

“他打量着我不會是吧。費時費力，在新員工面前露出不專業性，公司不好看。跟他說，按他說的重新走一遍，我親自面試。”劉影向後躺，活動頸椎。

“Mary啊，這不好看吧。”

“Lucy，光圖好看做不好事。公司的內控、流程不是形同虛設的。吳樂是誰家的親戚？”

“說是黃總外甥女，但都沒敢說。其實小姑娘學歷挺好的，光大財務管理研究生畢業，她爸在央企裏職位還挺高，自己找工作，一直到終面黃總才跟毋總打了聲招呼的。”程Lucy建議大事化小。

“毋德文不安好心，黃宇治還覺得是關系鐵，智障。快去安排面試吧，這樣的再不嚴格走流程，打量審計部那幫人士天天喝茶看報的？”

“Mary，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說人智障，你自己智商高，不曉得我們這些智力平庸的普通人聽起來多刺耳。”程曉瞪劉影。

“玻璃心，多摔打摔打就磨出來了。到點兒了，我去健身房了啊，你去不去啊今天？”

程曉捂着肚子：“去不了，來事兒了，你快去吧。跟你說了幾百遍了別老盯着器械跟你那已經有倆孩兒了的教練。眼界放開闊，能在大中午去健身房的肯定跟你一樣自虐，這樓上辦公的估計單位差不了，能麽死貴的健身房都負擔得起，經濟實力肯定也不錯。留意着點兒。”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劉影低頭換運動鞋，敷衍程曉。大中午的健身房比貓舔過的盤子還幹淨，她看誰啊。

“知道了三十歲生日都快過了連一個男朋友都沒談過？”

“是是是，就你談得多。下一次你哥再問起，我實話實說，你又分手了。”

“別呀，Mary姐，我哥能打死我。”

“拜拜。”劉影拎起包就跑。

練完正要洗澡，劉影接到電話，“喂您好，請問是劉小姐嗎？”

“嗯。”

“恁們樓底下的保安說，外賣不讓往樓上送，叫恁自己下來拿。”

劉影手一頓，“哪個保安，你讓他接電話。”

“哎。”過了會兒，“他不接。”

“行了你等會兒，”劉影挂了電話，把換洗衣服再放進儲物格，“啪”地鎖上門，出了健身房。

劉影跑到快遞的摩托車跟前，外賣員凍得直跺腳，見到劉影直吃了一驚，“哎呦姑娘，不冷啊？”

“不冷，久等了，慢走啊。”劉影只穿一件單層的粉色耐克運動長袖，黑色leggings外面套了條運動短褲。

她是不冷，怒火中燒。

外賣員騎着摩托車走了，劉影踹一腳保安亭，“出來。”

“你有病吧？”劉影瞪一眼光殊，雙手抱胸。死板就死板，不帶這麽锱铢必較的，一個大男人，還是農村出來的，做事兒太不厚道。

農村人的淳樸呢？劉小姐有必要教他做人。

“有什麽問題嗎？”光殊推開門走了出來，被外面的風一激，縮着肩膀裹了裹保安服。

劉影氣的，蒼白臉上浮起紅，這紅是異樣的紅。她知道自己臉頰發燒，下樓的時候記起來還素着一張臉呢，剛好，當腮紅了。

看光殊縮肩膀，覺得像電視裏兩手插在袖筒裏的鄉下人。

這會兒居高臨下站直了，保安比劉影高了兩個頭。寬大的身影把劉影整個籠罩了起來。劉影攏一攏單薄的小臂，才覺出冷來。

她脊背依舊直挺，控制住自己不要像鄉下人一樣縮身體。“憑什麽不讓外賣進樓？”

“規定。”

“你故意的吧。我說你這人是不是心理變态啊，怎麽這麽愛幹這種無聊的事兒呢？你時間多得很是吧？你聽好了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聽見沒？”劉影身體發抖，冷的和氣的，兩者皆有。

“我故意什麽？劉小姐，你搞清楚啊。我怎麽知道那外賣是你的，外賣車上寫你的名字了嗎？”光殊指了指停摩托車的地方，“看看，現在這樓裏外賣不讓進了，都得下樓拿，王母娘娘也不例外。”

劉影轉頭一看，還真是。她似乎反應過激了。

她瞟一眼光殊，凍得牙齒交戰，無話可說，只好瞪他，瞪完了轉頭就跑。光殊看着她的背影，嘲諷地笑，凍死算了。

劉影回到健身房，洗了很久熱水澡才覺得漸漸回暖。

“哎呦劉總，臉怎麽這麽紅？”回到辦公室，程曉來彙報銀行那邊的貸款進度，看劉影臉色不對。

“好像有點着涼。”鼻音出來了。

“發燒了？頭暈不暈啊，你等下我去行政部領點藥過來。”程曉急匆匆出去拿了藥回來，看着劉影喝下去。

“怎麽去趟健身房就這樣了，這樓不是中央空調嗎？”程曉嘀咕。

“樓底下拿外賣去了，剛健身完一身汗不想穿外套。跟那保安吵一架。”

“你就穿着健身服去了？”

“嗯。”

“皮不凍破了你的！”程曉白一眼劉影，“這天，人家穿着羽絨服還凍得抖呢，你天天還穿單鞋，真是要命。”

“羽絨服穿着太腫了，難受。”劉影堅決不要裹成熊，只要是出門，就要搞得很嚴重，冷死都要不能放棄尊嚴。

“行，哪天讓你病一場就知道了，不要命。吵什麽架啊，哪個保安啊？”

“就那農村來的，叫光殊吧。”

程曉當即拉開椅子坐下來，“哎就那新來那個啊，我們公司都在讨論他，腿真長，手插兜往那一站，跟臺灣偶像劇裏的男主角似的。”

“帥什麽了，胡子都不刮。哪個男主角長這樣，演獄犯的？”劉影不可思議，公司的小姑娘們這是什麽審美。仔細回想，那個光殊，長得還算規整，五官都恰好湊成了一個算好看的長相，鼻子尤其挺，但胡子頭發亂成那樣，懷疑他是不是臉都不洗。

“你跟他吵什麽呀。”程曉奇怪。

“好幾次沒帶車庫遙控，他攔着不讓進地庫，然後又不讓送外賣的進樓。”

“是啊，我是聽前臺說了，現在外賣不讓送上來了，人家也不是針對你。我說你就吃公司的飯不行嗎，天天點什麽健身餐，減脂餐的吃，一點油水都沒有。”

“公司的飯你們也少吃，油死。”劉影一臉嫌棄，“我看你最近胖了。”

“冬天诶，誰不長兩斤肉。就你奇葩，大冬天還天天健身房搞得瘦得北風一刮就能上天。吃那麽點東西天天加班，有時候懷疑你不是人類。”程曉皺皺鼻子，捏了捏自己的臉，把長卷發撥過來點，遮了遮臉。

劉影嗤笑，“你才不是人類呢。”

“我是人類，普通人。我說你那蛋白質都吃哪兒去了，怎麽還是這麽……不豐滿……”程曉團起手掌，畫了兩個弧。

劉影沒理她。

程曉笑笑，“那這樣，以後你的外賣我幫你點，我叫小武給拿去，你就別費時間了。”

“沒事，我自己去拿。我不吃的東西太多了，你點不明白。”劉影揉一揉太陽穴，突然想起來，那光殊怎麽知道她姓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