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螳螂捕蟬
螳螂捕蟬
哥哥最後的模樣,令她記憶猶新:白皙的臉上一片血紅,眼角的血淚不止,流經脖頸,浸染到他雪白的衣衫上。薄唇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傷,剎時有種面目全非的錯覺,他緊閉雙眼,在強烈的陽光下向四周晃動着閃閃發光的匕首,不許旁人的靠近。現在的他比幾歲時執拗地多,一直不聽勸告,靈熹看着他,決然上前,欲奪他手中利刃,不慎劃破手掌,四周一片驚呼聲,他終于放下手中的刀,不敢再動分毫,喃喃着:“原來他們都說的是對的……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此後,一夜醒來,哥哥和他的貼身侍衛從此銷聲匿跡杳無音訊。她多次問父親原由,父親三緘其口,不願多說。且自君翊走後,城中之事日益繁瑣,久而久之,父親病倒了。
經大夫診治,父親憂慮過度并患有失眠症,如果繼續如此,大限将至,最遲不過兩月。看着父親消瘦的臉頰和在昏睡中依然緊蹙的眉,那段時間父親真的蒼老了許多。也從那天開始,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怡然自得。
父親耗盡半生的心血,這堰中城,不過二十來年歷史,可實力能與裕江上游的西銘國,裕江下游的東渝國,裕江以北的北棱國,裕江以南的南焱國相匹敵,城與國的區別,除了文字游戲和建立年限長短外,更多的是體制的革新,堰中城人人皆有發言權和自主權,比如倡導男女平等的一夫一妻制,倡導百姓踴躍發言的百日納谏……父親真的是一代神話,無論國事還是家事,觀點标新立異,多年前各國眼中的異類,是如今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可如今……在父親沒有痊愈之前她絕對不會再讓他糾結城中之事,可父親的基業……城中瑣碎并非一言兩語就能解決,她?真的可以嗎?如此時運不濟,遇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旱澇災害?只能确定的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父親多年來的辛苦所得,毀于一旦。
“誰在門外?”鏡面上一道人影晃過,靈熹猛然回頭。
“小主,是我。”一個着粉衣的姑娘端着一盆水叩開房門走了進來。
“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幹嘛?”靈熹眯了眯眼,言辭犀利,不複當初仁善模樣。
“我……我擔心吵醒小主……”女子應聲跪地,唯唯諾諾地打着寒戰。
“記住了,沒有下次!”靈熹冷冷回應,女子放下物件便起身逃開。
一年了,戴上這張冰冷的面具已有一年。面具戴得久了,假的成真,真的反倒假了,真真假假,區分開來何其艱難又何其兇險。
一年前,她找到掌事南煥成——父親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左膀右臂。她的決定,他并不吃驚,只是說了一句話:“如果你能夠控制你的喜悲,不輕易表露真實的情緒,從今往後不在人前流一滴眼淚,那麽我便答應你。”
那天晚上,她支開了廢寝忘食照顧父親的母親,端坐父親的病榻前,無言流了整整一晚的淚水。
這是一場儀式,也是一次祭禮。
天亮後,從前的靈熹将會死亡,她再也不是一個依賴父兄嬌滴滴的靈熹,一個一旦受委屈便在父兄懷裏哭泣的靈熹!
天亮後,新的靈熹将會重生,她就是一個堅強的靈熹,一個在沒了哥哥又沒了父親陪伴的靈熹,一個能為父親負重,能讓父親驕傲的女兒靈熹!
——
“爹爹,昨晚休息如何?”靈熹還沒來的及卸下身上滿是雨水的鬥笠,聽聞父親病情有異,即使內心焦灼不堪,也不便流露半分。
“我昨天休息的極好,靈兒你就說城北現在怎麽樣了?”父親雙眼爬滿了血絲,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面蹦出來。
“什麽極好,你以為阖上眼就行了?明明一晚上沒睡着!”母親語畢,看了看病重的父親,又覺自己語氣欠妥心生愧疚,将臉轉向別處,執起手帕偷偷拭淚。
“爹爹,你忘啦?靈兒可是新城主了,現在你可全都要聽我的!”她脫下鬥笠,交給旁人,用棉帕擦了擦外衫,因雨勢較大,外衫幾乎濕透,索性脫掉。她這才走到父親塌前,整了整父親身後的迎枕,讓他坐着舒适些:“爹爹,可是這床不夠舒适?聽說從西銘國舶來的搖床可助眠,不妨我們一試?”她微笑的看着面容有些枯槁的父親,驚覺父親真的老了。
“不用,靈兒,你每天都想着些法子怎麽讓我好生歇息,可眼前這局勢,天災人禍齊發,你讓爹爹如何安睡?”父親嘆了嘆氣,眉心皺起,滿是無可奈何。靈熹聽聞睡前熱水泡足可治療失眠症,無論事務繁忙與否,風雨不動地親自給他每日端盆倒水,讓人既溫暖又自責。
“爹爹,方法總比問題多,這個還是您告訴我的,什麽時候爹爹也變得沉不住氣了?”靈熹看着父親的眼睛,鎮靜非常。
“可是,靈兒,你還是個女孩子……”父親欲言又止,好似會意到言語不妥之處。
“莫非爹爹主張的男女平等只是個雙重标準?別人可以,我卻不可以?”她斂笑蹙眉。
“靈兒,我不是聖人,我是城主不假,可是我也還是一個父親,我不願意看到你過憂慮操勞的日子……”父親伸出手掌,摩挲着她被雨水有些浸潤的黑發,滿是心疼。
“可爹爹……城主可以有很多個,父親可只有一個……我不願看到一個生病倒下的城主,我只想要一個健康活着的父親。”靈熹忽然抱緊他,在父親的懷裏嗚咽着,這一年光景好似十年之久,每時每刻都活在刀刃上,別提如何解決眼前困境,将這諾大的城池守住何其困難,攔得住居心叵測之人,也攔不住天降大任于斯人,靠近裕江地勢最低的城北已然被洪水淹沒殆盡,主城所在地城中也頻臨失守。按照推算,如果這雨勢依然如此持續一日,洪水即刻抵達主城腳下,主城一旦被淹沒,那可真是——贻笑大方,堰中城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天災毀滅的王城,這其中壓力,可見一斑。
父親遲未言語,只是雙拳攥緊而又放開:“也罷也罷……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見父親松口,靈熹笑意盈盈一顆心終于落下:“一個?就算十個我也答應!”
“當真?”父親盯着她。
“當真!”她點點頭,“不過得到洪災過後。”
靈熹不便繼續叨擾父親,囑咐他好生歇息後,接過旁從手裏的傘,在關上房門前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四目相對,靈熹暗驚,大步離去,與來時并無二致。
某些人的眼中,日子如白駒過隙,轉眼已至八月中旬。截止十五天前,那可惡的雨嚣張地下了兩個月又三天,好在舉措及時,主城牆外提前挖了三丈寬一丈深的溝渠,在衆人抗争整晚後,翌日天色大晴,日出之時還伴有彩虹,真所謂守得雲開見月明。
主城城腳下的集市,料想天災過後無人有心趕集,但此刻卻熱鬧非常,比旱澇前刻更甚。
“诶,诶,到底買不買?不買就別擋道!”
“這物件啊,是越來越貴了,從前的糖葫蘆,可是幾個銅錢,可現在,得一兩銀子啊,這可是過去一個月的開支了……”
“您啊,別嫌貴,現在可不比以前,好多東西有銀子都買不到!”
“哎呦,這還讓人活不?沒銀子的那還不得餓死…”
“可別說我沒給您指點迷津,新城主可在招婿,一旦選上,那可是江山美人兼得,趕緊搜羅身邊的小夥,指不定就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呢?”
……
喬裝女子望着熙熙攘攘人群,人們的對話盡數收入耳中,她摸了摸頭上的粗布方巾,撥弄着攤面上的雞蛋,眼觀着六路,耳聽着八方。
“老妪,這雞蛋幾錢啊?”一黑壯青年上前詢問,有幾分外地口音。
“二兩一顆。”滿臉褶皺的老妪輕咳着。
“我給你十兩!”黑青年果斷出聲,絲毫不覺二兩銀子一顆蛋是何等的天價,從幹淨的衣袖裏掏出一錠銀子:“不過,我不買蛋,我只是買消息!”
“哦?什麽消息這麽值錢?”老妪瞪大雙眼,似乎就要捕捉到相關蛛絲馬跡。
“堰中城主招婿這事可否屬實?”黑青年壓低聲調,唯恐旁人竊聽。
“這……這不是明擺着的嗎,三日以來,已來來去去無數人,聽聞有人有幸都見到了貌美的城主……小夥子,外地來的吧,運氣不錯,還有兩日就截止啦,現在還有機會……”老妪說完,激動得猛烈咳嗽,青年見狀留下銀兩轉身離去,她朝對面一隅使使眼色,對方心領神會,矯捷跟上。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