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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事情發展到現在就像一場活生生的鬧劇。
我說:“夠了!這封信不是我寫的。我不喜歡丁泉,一點也不喜歡!”
我說最後一句話時,我能夠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我從來沒發現,說謊是一件這麽令人難受的事。
一直沒說話的丁泉猛然擡起頭看向我,我們對視時,我看到她的眼眶有點紅。
班主任以主事者的身份發話:“夏凡,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一五一十地交代。”
我說:“這封信是別人讓我給丁泉的……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的确不是我寫的。”
我說完,走到班主任桌前,從上面放着的一疊作業裏拿出自己的。
我把自己的作業本攤開,給在場的人看,我說:“我的字和信上的字完全不一樣,情書這種隐秘的東西我也不可能找別人代寫吧。”
在場的人聽了我的話都松了一口氣,班主任還是站出來批評我:“那你也是太沒有分寸了,現在正是學習的時候,你還攪合這些事……”
我說:“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您可以之後再說這些嗎,我要帶我舅媽去醫務室了。”
班主任這才想起我還有個受牽扯受傷的親人,他閉了嘴,但是兩家的家長因為這個烏龍鬧得有點難看,他也需要善後。
于是,他對老媽和丁泉媽說:“二位,這邊坐一下,關于兩個孩子的學習……”
我便扶着小舅媽走出了辦公室,往醫務室去。我們剛走到走廊裏,丁泉追出來了,喊住我:“夏凡!”
我轉過身來,靜靜地看着她。
丁泉走到我面前來,她說:“對不起,我回家,我媽非要檢查我的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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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一下,盡量使自己看起來風輕雲淡,說:“沒事,這事本來就因我而起,你不要自責。”
她聽了我的話,看了眼我被打到紅腫鼓起的右臉,咬了咬嘴唇,還是像要哭出來一樣。
我把手安慰性地放到她的肩膀上,對她說:“你可是要考港大的人,這點小事可不許哭鼻子。”
她點了點頭,突然問我:“我們是朋友嗎?你以後還會想起我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樣問,我說:“當然是,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
她聽後突然擡起頭來,像要鼓起勇氣說什麽事一樣,說:“你知道嗎?我……”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身後不遠處的小舅媽喊我:“夏凡,我的頭有點疼。”
我連忙走到她身邊,輕揉了揉她傷口四周,問:“還疼嗎?”
小舅媽說:“好點了,但是我們還是快點去醫務室吧。”
我點了點頭,轉頭問丁泉:“你剛才要說什麽?”
丁泉說:“沒什麽了。”
“嗯。”
我便沒有看她了,扶着小舅媽去了醫務室。小舅媽的傷口并沒有大礙,校醫生給她用紗布包紮了一下,再給她挂了消炎的陣,打完針,我們便回家了。
深夜裏,我失眠了。兩家的家長大鬧辦公室這事太尴尬了,我以後要如何和同在一個班的丁泉相處……
但是,之後連着一周,丁泉都請了病假沒有來上學,了解點內情的語文課代表說她是感冒了。
一個星期以後,一個自稱是她叔叔的中年人來學校收拾她的東西,老師才說丁泉要轉學。
我看着他一點點把丁泉的東西收走,把丁泉一直用在墊桌的那本英文小說也收走了,丁泉的座位處只剩下一張光禿禿的黃油漆課桌。
丁泉一直是我們班的第一名,老師們也是對她寄予厚望,地理老師在他叔叔要走前,在教室外的走廊裏,關心着丁泉的情況。
我聽到那個男人說:“她媽媽說孩子這次成績下滑得有點厲害,心思都不在學習上了。本來她媽媽就覺得本省的分數線有點高,想把她帶到外公外婆那裏考。”
我聽到那個男人最後一句話是:“這孩子也确實不适應北方的氣候,一到冬天就生病……”
我洩憤般捏着手中的東西,耳邊只能聽到新同桌驚呼聲:“你把卷子捏爛了幹什麽?”
人生中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就這麽離我而去了,而我覺得我們本不該這樣的。
小舅媽看出我近段時間心情不佳,她讓老媽別再煩我了。當然,這只是我看到的結果,她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
而丁泉走後,我突然覺得我以前玩的游戲都變得沒意思了,開始把精力放在我最不屑的學習上。
家裏只有一個書房,我在裏面學習時,小舅媽也會拿本《豪門奪情:惹火小嬌妻》的言情小說坐在我不遠處。
一開始,我有點微詞:“你會打擾我的。”
她拿小說本敲我腦袋:“那你滾出去。”
我們便就這個問題達到和解了,一人一半地盤,各不幹涉。
有一天,我做題做到忘記時間,一直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八點。我從課桌後擡起頭時,看到小舅媽已經在靠椅上睡着了,她居然一直陪着我待了這麽久。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在睡夢中依然美麗的容顏。按偶像劇裏演的,我此時應該将她打橫抱起,公主抱送至房間,再給她掖好被子。
我也這麽準備做的,但是我認真看了看她後,從她的手裏抽出撐着的小說本,她的腦袋下墜,在快要磕到桌子時,她的眼睛猛然睜開,一只手在我胳膊上擰了一百八十度。
“疼,疼。”我配合着大叫。
“誰讓你捉弄本姑娘?”
“誰讓你裝睡的?”
小舅媽好奇地問:“你怎麽發現的?”
我說:“誰睡覺和你這樣擺拍似的,頭發都不亂的?太假了。”
“好啊,你敢說本姑娘假?”
“說了怎麽的,你咬我啊?”
我和小舅媽這樣瘋慣了,她聽了後就追着我打,我連忙跑出門去,她也跟着跑出來了。
我們追打時,老媽正好開門進來,一看我們這個樣子,她立馬過來訓斥我道:“你怎麽和你舅媽沒大沒小的!”
我和小舅媽便自動分開了一段距離,老媽對我很兇,對小舅媽卻很客氣。
她賠笑着走到小舅媽身邊說:“小玮這個星期又回不來了……”
老媽不說,我都快忘了還有小舅舅。
自他們辦完酒席後,小舅舅就沒有再出現過了,小舅媽也當沒有小舅舅這個人。
以前的我會替他們的夫妻關系擔心,但是現在的我心裏卻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如果小舅舅回來的話,我肯定不能和小舅媽這樣無拘無束地相處。
小舅媽聽完老媽的話後,毫不在乎地說:“他工作忙嘛,我能理解的。”
老媽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我知道原因。如果小舅媽纏着問小舅舅的去處,老媽估計也交代不出來。
老媽接着對我吩咐說:“明天你放假,別跑去上網了,和我一起去山上采茶。”
我們家有很大一片茶園,我偶爾也幫老媽她們做些細活,我便答應道:“哦。”
老媽走後,小舅媽說:“我也要去。”
我問:“你去幹嘛?”
她說:“你不在家,沒人陪本姑娘一起玩。”
我好笑地問她:“你幾歲了?”
她說:“我不管,總之你休想撇開本姑娘。”
我笑說:“好啊,多了一個免費的勞動力,我求之不得呢。”
“哼。”她冷哼一聲。
第二天,我們準備好要出發的時候,小舅媽還沒從樓上下來,我便對老媽說:“您先走吧,我等等小舅媽。”
老媽聽後走了,我去樓上敲小舅媽的門,敲了半天,小舅媽才來開門,她的身上還穿着輕薄的睡衣,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我說:“你可真行,讓我等你一起,你自己還在睡覺。”
小舅媽這才想起來說:“啊,我忘了。”
我說:“那要不你再睡會兒,我一個人去?”
她扯住了我的衣服,慵懶地說:“你再等我一會兒,我梳頭洗個臉就來。”
“好吧。”我便下樓去等她了,然而我低估了她的磨蹭工夫。
等她梳洗完,此時一個小時過去了,我抱臂看着小舅媽儀态萬千地自樓梯上走下來。
一向傲嬌的她也有點不好意思說:“我的防曬乳忘記放哪兒了,我找了半天。”
“沒事。”我給她戴上我提前買好的花邊草帽,再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我們終于出了門,走到一半,下起了陣雨。鄉間的小路變成了泥濘的土坑。
小舅媽穿着平底的涼鞋,走一步,鞋子陷在泥裏一次,我牽着她的手,一次次把她從泥坑裏拉出來。
最後,我索性把她背起來,往家裏跑。
最捉弄的人是,我們走了一小段,雨又停了。我們卡在中間,不知道是回家,還是繼續去茶園。
小舅媽說:“我們還是去茶園吧。”
“嗯。”我把她放下來,并肩往茶園走去。
我們到的時候,老媽正好要回家了,看着我們姍姍來遲,她什麽話都沒說。
我和小舅媽覺得不好意思,等老媽走後,我們還是留在了茶園幹活。
過了一會兒,小舅媽突然喊我:“小凡,我腳下的是什麽呀?”
我順着她的目光望去,葉子下有一條蠕動着的東西,我回答:“蛇啊。”
“啊……”小舅媽吓得大叫,我樂得哈哈大笑。
那條蛇很快鑽走了,小舅媽走過來,踢了我一腳:“你不知道過來救我嗎?還在那裏笑!”
看樣子,她真的有點生氣了。
我說:“那本來就是一條菜蛇,它還要怕你呢。”
小舅媽還是很生氣,罵我:“你就是個小混蛋。”
罵完她轉過身,氣呼呼要回家。
我跟在她身後解釋:“我說真的,你有危險,我怎麽可能不救你呢?哪怕豁出命去,我也……”
小舅媽停下了腳步,問我:“豁出命去,你也肯?”
我回答不出來,支支吾吾說:“那不是還沒有這麽嚴重嘛。”
小舅媽繼續氣呼呼往家走,但是她走了一陣,發現我并沒有跟在她的身後,她四處尋找着我的蹤影。
在她轉過身時,我正好繞到她的面前,把一個編好的花環戴到她的頭上。我雙手合十,讨好道:“舅媽小仙女,你別生氣了。”
她從頭上摸下我編的這個花環,正要洩憤随手扔到地上,但是我的手藝可能太巧了,她還是沒忍心丢。
她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消氣了。”
我只好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到的情形嗎?”
她說:“記得啊,你像一個色狼一樣盯着我看。”
我沒好氣地說:“你再好好想想。”
她說:“我想不起來了。”
我說:“我們第一次遇見,我就已經給了你答案。”
小舅媽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山石墜下時,我牢牢把她護在身下。
她把花環遞到我手上,說:“你再幫我戴上去。”
在黃昏的餘晖下,我把白色的花環戴在了小舅媽頭上,我低頭看她時,她正好擡頭看我,我們相對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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