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幻夢醒五十五

幻夢醒五十五

吃完飯,青岡照舊帶翎均出去透氣。

他們這一次沒有用輪椅,青岡扶着翎均一步步慢慢往前走,通往花海的路被他用魔力修整過,路面平整,不會出現石子,枝條等雜物妨礙翎均行走。

“總是來這裏,會不會覺得無趣”到達翎尾花海後,青岡幫翎均攏了攏略有些松散的披風,輕聲問道。

“不會,這很好。”翎均輕輕搖頭,總歸他也看不見。但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說了,某人會比他更加難過生氣。

可就算他不說,青岡同樣也能想到這一層。他看着眼前努力寬慰他的小雀,心頭有些悶,正要想把話題岔開時,青岡倏地一頓,有人進了畫中。

青岡凝眸,是那只獨角獸的分身。

他的呼吸一時有些凝滞,終于還是來了嗎這場幻夢實在太過短暫,他還沒有做好從中醒來的準備,而現實已經将他打醒了。

青岡攥緊拳頭,又緩緩松開,最終有些無力道: “這個披風有些太薄了,我回去拿個厚些給你披上,我們再往前走一走。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翎均微微一頓,這個提議其實比較突兀,但是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輕聲道: “好。”

青岡的心猛地墜了墜,他多麽希望小雀拒絕他,多麽希望聽到小雀說不要去,這樣他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留下。

但是沒有。

青岡垂眸,松開了抓住翎均披風一角的手,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待他的腳步聲遠去,翎均轉頭看向花海中一處,溫聲道: “出來吧。”

話音剛落,一只銀色獨角獸跌跌撞撞從花海中跑出來。他的身形很小,沒有實體,只是個虛影。那虛影十分急切地撲進翎均懷中,卻是直接從翎均身體穿過。

分身抱不到翎均哥哥!

稚耳欲哭無淚,他甚至沒法口吐人言,只能不停圍着翎均打轉,嗷嗚嗷嗚地叫,轉了一會,他忽然察覺到不對,猛地停在翎均身前,揮了揮他短短的前蹄。

翎均看着他,準确無誤地抓住了小獨角獸的蹄子,伸出手虛摟着他。

稚耳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出些許奇怪。

是錯覺嗎為什麽覺得翎均哥哥的眼睛不太對勁。

不過現在稚耳管不了這麽多了,他要帶翎均哥哥走。

他仰起頭嗷嗚個不停,覺得翎均哥哥應該能聽明白他的意思。

翎均确實明白了,問: “你想讓我跟你離開…是嗎”

小獨角獸瘋狂點頭,奮力凝結實體去咬翎均的衣角把他往前扯。

快!一會那魔頭就要回來了!我打不過他!翎均哥哥,你是不是也打不過他,才被他抓走的他真是大壞蛋!

“稚耳,先別動,聽我說。”翎均摸了摸稚耳的角,因為不想讓他們擔心,翎均努力僞裝出正常的狀态,盡力不讓稚耳發現他已然失明。

“他沒有傷害我,我是自願留下的。稚耳,我暫時…還不想離開。你回去幫我告訴他們,就說我現在很好,很安全,讓他們不用擔心我,你也不用擔心我,好嗎”

稚耳有些呆滞,他被翎均這段話砸傻了。片刻後,才飛上前奮力舉起前蹄,在翎均的額頭上戳了戳。

翎均被他逗笑: “稚耳,我沒有生病,我是認真的。我現在…其實過得很開心,這種日子固然很不真實,我卻不想這麽快醒過來…”

為什麽!

稚耳不明白,他煩躁地甩着蹄子叫了兩聲,在空中來回踱步。一定是那個魔尊給翎均哥哥下了咒,是他使了妖術把翎均哥哥迷住了!一定是!

稚耳急得直哭,他無法接受這一事實,翎均哥哥不想跟他回去,翎均哥哥不要他了…嗚嗚嗚。

“稚耳,”翎均伸手替稚耳擦拭眼淚,将小獨角獸摟進懷裏揉着他的腦袋, “乖稚耳,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出去的。相信翎均哥哥,好嗎”

他耐着性子哄了許久,才終于哄到稚耳抽抽噎噎地應下,答應回去報平安。

雖是應下,小獨角獸還是哼哼唧唧不願走,一步三回頭看了翎均好久,見對方一點想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才終于狠下心邁開蹄子跑走了。

翎均待在這裏這麽久,最擔心的不過弟弟和友人們會因尋不着他而焦慮不安。如今最大的心事結,他總算可以安心在此待一段時日,之後的事,便之後再說吧。

翎均長舒一口氣,将身上的披風裹緊了些。周圍分外安靜,只有風吹過草葉花朵發出的簌簌聲,翎均意識到那個說要給他拿厚披風的人離開的過于久了。那人許是早就發現了稚耳的蹤跡,故意借口離開,為他們留出空間。

翎均又在原地等片刻,遲遲沒有等到人回來,他微怔了怔,忽然意識到什麽。

那個傻子,是覺得他要離開了嗎

青岡此刻正沉默地坐在木屋的床榻上,床邊的木架上還搭着翎均換下的外衫,榻上似乎還留有翎均的氣息。這些曾經讓青岡覺得安心慰藉的細節,如今悉數變成了刺進他心裏的箭,攪得他難以呼吸。

世上最讓人心痛的事情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得到了卻又失去。好像一件已經與心髒融為一體的珍寶被劊子手拿着刀狠狠挖下,讓人痛到麻木,卻又無可奈何。

他或許可以死不放手,鬧到天界與魔界開戰,冒天下之大不韪只為留下那一人。

可那又有何意義,他想看到是的自由的,歡愉的小雀,而不是一個被他囚禁的軀殼。

已經夠了。

槲栎頗為頹然地用手捂住臉,這偷來的十幾日,已經足夠讓他用一生去回味了。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出現動靜。

槲栎耳尖微動,那是院外木門被人推開的吱呀聲,這處空間裏沒有別人,他的下屬進來,也不會推門…

槲栎呆愣一瞬,随即便急切地站起身,推開木門沖出去。

他看到翎均站在院子裏,正一瘸一拐地努力往前走。聽到聲音,翎均站定腳步,仰起臉,他素來白淨的臉上染了些灰塵,再仔細一看,不止臉上,衣袍上也有些許髒污。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翎均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 “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确實有些難以啓齒,活了上千歲了,如今走路竟然還能摔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然而這句話,卻激起那人很大的反應。

青岡猛地沖了過來将他死死摟在懷裏,翎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對方幾乎要把他嵌進骨血裏那般用力。

“這會知道抱我了。”翎均故作氣惱, “我等了你那麽久,你都沒有來,我只能自己…”

“對不起。”青岡極其低沉的聲音打斷了翎均, “是我的錯,我說我再也不會離開,我食言了。”

翎均從未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像是小獸的呢喃,聽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翎均回抱住他: “嗯,是你的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一次,就原諒你了。下一次,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青岡的鼻子有些酸,窩在翎均肩窩中悶聲道: “我…我以為,你會想…”

“想什麽”翎均從他懷中退出來,略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癟下去的胃,笑道, “我現在,只想吃你做的飯。”

“為我做飯吃吧,青岡兄。”

-

魔界與荒原的交界處,是一座終年死氣沉沉,無任何植被生長的枯黃山頭。

此刻,仲瓊正站在山的頂峰上,遠遠眺望着下方被一層黑霧籠罩的魔界。

他身穿金黃色的輕甲,面容冷肅,負手而立,隐隐可見天帝之子的威嚴。

鳳栖有些局促地從後面踱上來,他還是平時那副裝扮,相比之下,顯得頗為随意。

鳳栖看了看身前的仲瓊,又回頭看了看山下正在安營紮寨的一隊天兵,糾結半天還是道: “老二,真的要跟魔族開戰嗎我覺得…大哥可能不會希望打仗。”還是因為他打起來。

“再過兩日,魔尊便要成親。”仲瓊緩聲開口, “在那之前,如果稚耳的分身沒有回來,大哥也依舊沒有消息,我會發兵。”

鳳栖咬着手指吶吶兩聲,到底沒再說什麽,雖然他知道這樣做不是最好的選擇,但确實是沒有辦法了。魔尊若真的坦率,為什麽成個親要這麽遮遮掩掩的。

但他還是有些猶豫,如果大哥回來了,知道他們這麽做,會不會很生氣。

鳳栖一邊想,一邊思考着要不要傳音給姬子漣,問問他的意見。姬二那家夥最近一直不死心地在妖界尋找大哥蹤跡,估計還不知道這邊的情況。

兩兄弟各懷心思之時,在他們身後,一只渾身毛發都失去光澤,面容頹敗的獨角獸邁着四蹄跑到了山頂,原地幻化成少年模樣,站定在二人身前。

“稚耳!”鳳栖面露驚喜, “怎麽樣你的分身回來了嗎有沒有大哥的消息”

仲瓊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表情明顯也帶着期待。

稚耳有些咬牙切齒,他先是大罵: “那個該死的魔尊,就是他帶走了翎均哥哥!”

“真的嗎!”鳳栖微微訝異, “那大哥現在在哪,他為什麽不跟你一起出來”

提起這個,稚耳就有些難過,他擦了擦眼角,道: “翎均哥哥說他暫時不想出來,他,他說他在那過很的開心,他,他不要我們了嗚哇嗚哇——”

稚耳說到傷心處,直接仰頭大哭起來。

仲瓊渾身緊繃,聞言如遭雷劈,沖上前抓住稚耳的肩膀質問: “你說什麽什麽叫不想出來什麽叫在那過很的開心你給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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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咯。最近有些煩躁,嗚嗚,希望我想做的事可以順利一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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