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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久別重逢的某一種副作用，就是次日中午還在昏昏欲睡。

出租房的隔音不是很好，隔壁烹菜煮飯的煙火氣傳到房間裏，靳好翻了個身，最後一點困意被渾身的酸痛感止滅。

擡到一半的右手因此墜下，癱在兩人之間稀缺的空白中。索性又換了還算正常的左手，把垂在耳邊的發尾纏在指尖。

許是因水質影響，幾月不見，發絲的韌性比以前差了很多，她不過玩了幾秒，就扯下了兩根。

想到這人昨晚的盡頭，她忙松開手又翻向側邊。

卻被閉着眼的人一把制住，帶着微痛的來源質問道：“靳小姐打算怎麽賠？”

被女人一問，靳好反想到自己和她的發量差距，回怨道：“小氣什麽，你又不缺...”

“嗯，某些方面的知識，也比你多...”

前一刻還在認真考慮該怎麽幫她改善發質的想法一掃而空，和這位轉換過這麽多張床，靳好怎會不知她要說什麽。

忙忍痛推開女人的小臂，側身跪坐在床上，反将她的雙臂攥牢，怒道：“薛柚沄！”

這女人怎麽離開了幾個月回來還是這樣，甚至不知在哪兒學了些更無恥的相關知識。

昨晚她都累成了那樣，還要被嘲笑學疏才淺。

“沒關系，時間還早，我們今天也可以慢慢學。”

滿是愠色的靳好連垂在她鼻尖的發絲都難掩暴躁，薛柚沄反不以為然地笑道。

氣急的靳好正欲反擊，卻忽然想到了前段時間研讀過杜楚推薦的那本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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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行，我得出去一趟。”

反其道而行之的方法果然奏效，她還沒走進浴室，身後人就跟來：“去見杜楚嗎？”

“不止。”靳好打着哈欠，算準了時間，待這人快走近時反鎖了門，在門縫閉合的前一秒窺見女人忽變的的神色。

嗯，得把那本書的整個系列都買回來。

——

“你們先聊幾分鐘，我去接個電話。”

隔着一道玻璃，杜楚一早就看見了靳好，本想一直如她所願坐在這兒，偏不巧手機響了，只得匆匆囑咐一句譚霏。

這間咖啡店位置很偏，又恰逢人流量不算多的下午。

杜楚的那個電話接了太久，靳好在外面磨蹭半天，還是只見譚霏一人，只能長嘆了一口氣，先在她對面坐定。

“我聽杜楚說了那天你找她報警的事，多謝。”

“你平安無事就好。”

譚霏的目光沒有過度停留，很快就從她這側移走。

“靳好。”

被喚到的人恍然擡頭，兩人在對視那刻都啞然失笑。

這一幕太過熟悉，以往的每一次分別，譚霏都常會約在這種人多的場合，仿佛這樣，就可以用往來的噪音粉飾尴尬。

不過誰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有時，也很羨慕她。”

“不是羨慕她能夠被你喜歡，而是羨慕她能和你走在同一條軌道上。”

譚霏今日并不想等她回應，緊盯着杯中的漩渦，“不過經過這一次，我想明白了，沒有誰會天生就和誰想走的路都完美重合，能夠一直同頻，都是因為勇敢和足夠的愛。”

“而我，并沒有哪一點比她更好。”

不知何時，顧客多了起來。

很多天後，靳好對那日的印象還是有些模糊。

那天，很像是和過去的正式告別。

她忘了自己還說了些什麽冠冕堂皇的假話，只記得從咖啡店出來時，看到了拎着食材等她的薛柚沄。

她如是跨過了一道門，毫無保留地走上了不會回頭的正軌。

——

新生活的節奏相較之前又多了些不同，比如薛柚沄因那事導致學習中斷，又暫時回到了西大。

靳好則順利回到了省臺，繼續人生所希望的進程。

如此一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和這人好像又變回了周末情人。

甚至比起那時，她還想到了更重要的一點：她們現在竟然一份協議都沒有。

“誰說沒有協議就不能談戀愛了？你不能給愛情設限。”

杜楚剛忙完新書發布的事，接到她打來的電話，哭笑不得。

哪個正經人談戀愛還想着簽協議啊。

“我這不是習慣了嗎？”靳好也知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荒唐，可她和薛柚沄從相識到現在，幾乎就沒有脫離過合約做保障的環境。

要不是女人酒量太好，她都想找機會讓她喝醉了，在新的協議上按指紋了。

“怕她逃走啊？”杜楚一針見血地指出靳好擔憂數日的症結。

“我...”

反駁的話終是被咽了回去，變成無奈的沉默。

“你就沒想過，換一種等同于協議的方法？”

挂斷電話後許久，靳好還在回味杜楚這句話。

她怎麽沒想過？

從山莊出來的那晚，見到薛柚沄的那刻，她就已經在計劃找理由再把這人帶進民政局了。

可惜，最近的每個周末她倆都忙着探讨某些知識，根本沒有時間和理由聊到這事。

如此又過了幾周，終于在一個周五下班後，靳好把人約到了西城自己重新裝好的房子裏。

“這周想換換新環境？”門一關，女人又換了那副只對她才有的腔調。

靳好拍走她探至自己腦後的手，阻止了每個周末在對門接下來會發生的場景。

“我有正事和你聊。”

薛柚沄聞言挑挑眉，自覺地坐在上周和她一起買回家的新沙發上，擺出往日在學校的姿态：“請講。”

她這幅樣子，反而靳好不知該從何開口。

“你...”猶疑了一陣兒，還是直接問道：“你想不想知道，那天在山莊的地下室，除了有蕭助理幫忙以外，我是怎麽劃破膠帶的？”

靳好深知這人有多聰明，說不準已經猜到了答案，索性也不想再等，徑直把那把鑰匙遞給她。

“沒想到，它會這麽有用。”

曾在自己掌心留下過深刻印跡的金屬薄片很容易分辨，薛柚沄無比慶幸自己當初把它留給了靳好。

這把鑰匙不會再被用到山頂的同心鎖上，但卻能把她的愛人平安地留在她身邊。

“它...還有一點別的用，你想不想知道？”

靳好生怕女人拒絕，沒等她回答，就拿出那個盒子，上面正搭着一把請鎖匠師傅按這把鑰匙做成的鎖。

不由分說地握着薛柚沄的手，把鑰匙送進鎖芯。

“嗒。”

輕輕一旋，在她緊張的笑容中，鑰匙卡在了半中央。

“怎麽可能呢！”靳好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忽然想起她找的這位鎖匠，不正是當時修壞自己門鎖的那位嗎？

眼見薛柚沄已經盯着那個盒子看了半天了，為了避免被女人猜出裏面的戒指，她一把奪過，“你別在意，這就是一個小游戲，告訴我們不能亂在外...”

還沒說完，又來了一通電話。

“小靳啊，有個好消息我要告訴你，最近結婚率下降了不少，所以咱們市又出了一個新方案，所有第二次結婚的新人，只要通過考察期，都能獲得一批禮品。”

忽上忽下的心情讓靳好都快忘了沙發上還坐着一人，忙問道：“那如果是和同一個人呢？”

賈姐一愣，随即驚喜道：“你和小薛要再結一次？”

“我們...”

靳好沒敢接話，坦白說，這通電話來得太及時，雖然結婚戒指沒能打開，但如果條件符合，她完全可以實現和求婚一樣的目的。

“有關你們這種情況，可能沒有高額獎金，不過大米雞蛋橄榄油這種獎品還是有的，我和你說啊...”

賈姐在那邊又勸了半天，就差給她先預留名額了。

通話結束後，靳好又琢磨起了該怎麽給那些獎品編個高級一點的形容詞。

然而，明明平日裏在鏡頭前都能即興說幾天，到了這刻卻很難想得出來。

正煩着，女人突然起身，“家裏的油用完了，我去買點。”

關鍵詞頓時觸動了靳好的記憶，“別別別！”

她就說今天運氣不錯吧，這下也用不着她再編了，因為缺油順便去再另一本結婚證這種事雖說荒謬，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對吧。

“咱們去趟...”鼓足勇氣的話差一步就能講出口了，卻又被打斷：

“那條語音你還沒聽吧？”

靳好混亂的思緒中閃過一個清晰的點，又被薛柚沄猜中了，她出國前給自己發的那條語音的确還是未讀狀态。

分開的那幾個月，曾是她的精神寄托，後來又被她刻意遺忘，不想再因此回想起當初的不舍。

“回來再聽...”莫名的抗拒讓她很怕會再次失去女人。

“現在就聽。”往日很少這麽固執的女人還保持着笑意，卻堅定地擋在了門鎖前。

靳好被她逼得沒辦法，只得找出聊天記錄。

清楚又虔誠的聲音回蕩在她們之間：

“靳好，你是否願意，和同一個人結三次婚？”

鼻尖被被淚腺的酸意波及，靳好呆呆地望着視線中模糊的人影。

眼角的濕潤被女人的指腹帶走，無聲的周圍再一次被真實的聲音柔和地填滿：“所以，你願意嗎？”

目光不再被眼淚禁锢，在逐漸靠近的長吻之前，她微微點頭。

願意。

但，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