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既然要收容鬼新娘,自然要帶回家。
林疏索性就把穆羽又裝回了他腰上那個大葫蘆裏。
葫蘆口用符紙一封,穆羽氣得在葫蘆裏橫沖直撞:“臭道士!你有能耐把我放出來!!看我不生吞了你……”
“省省吧,等我到了家,就放你出來。”林疏笑着把葫蘆挂在腰帶上,推門出了靈調局。
離開空調房,林疏的汗瞬間冒了出來。
抓完鬼新娘已經是深夜,但鶴城城市化嚴重,哪怕郊區也是銅皮鐵骨。
經過一天的太陽暴曬和空調外機排放,淩晨一點,溫度也高達35℃。
林疏擦了把汗瞪大眼睛,在茫茫車海裏尋找自己的四手飛鴿自行車。
他是今年六月才空降的靈調局,在此地沒房沒車,至今租住郊區,上下班都得靠代步工具。
靈調局工資低,畢竟大家都賺外快——在座的各位大神,誰沒有點算卦扶乩鎮宅聚財的本事呢?
……除了林疏。
他只是個狐貍,而且懶,吃了今天沒明天,月月工資月月光。
上班兩個月了,連個電動車都換不起。
林疏頂着三十多度的高溫,穿着一身又長又厚的破道袍,騎着自行車艱難爬坡。
只騎了幾分鐘,他就汗如雨下,也沒有手去擦,就由着熱汗從額頭滑落到下巴,又順着喉結流淌進道袍的衣領,留下水潤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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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他一身衣服已經濕了一半。
把葫蘆口的封印一拍,林疏也不回頭看,徑自脫了道袍,就穿着一身濕透的單衣沖進衛生間去了。
這還是照顧新房客,不然他早就脫光了,狐貍也是很怕熱的。
穆羽從葫蘆裏爬出來,一臉的青黑晦氣。
見林疏顧不上他,他馬上試圖穿牆跑路。然後咚一聲,漂亮男鬼差點撞斷了鼻子。
衛生間裏傳來嘩嘩水聲,和林疏心平氣和的敬告:“屋裏有法陣,你出不去,除非我帶着你。而且,在這兒你和我一樣,是有實體的,小心撞斷鼻骨,醫院可不給鬼整容。”
穆羽憤怒道:“你憑什麽關着我!我做鬼也是個普通鬼,沒幹傷天害理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林疏的聲音才朦朦胧胧的傳來,像浸在水霧裏一般:“普通鬼都老老實實投胎去了,你滞留人間,滿臉戾氣,還需要我來告訴你你做過什麽嗎?”
說罷,他不理穆羽了,安安靜靜洗自己的澡。
穆羽站在原地氣得發抖,死死盯着磨砂的玻璃門。
而林疏有些纖細柔韌的身形倒映在玻璃上,透出一個非常模糊的、但又非常吸引人視線的輪廓來。
穆羽的喉嚨一哽,罵人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他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明明那天師就只是毫不做作在沖澡,甚至還彎腰搓腳。
但他就是覺得被誘惑了。
半晌,林疏圍着浴巾出來了,看到的就是穆羽若有所思站在陽臺上向外看的模樣。
聽到他出來了,穆羽回頭,斜睨了一眼林疏還在滴水的上半身,冷笑了一聲:“如果可以,我還真希望你能告訴我我到底做了什麽。”
林疏非常自然道:“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穆羽瞪大漂亮的眼睛道:“你怎麽不正經!”
林疏道:“正什麽經,為什麽要正經,我年輕又英俊,你愛看也正常。”
穆羽:“……”
他驚奇地走過來,用冰涼青白的手指戳了戳林疏的胸肌,道:“我以為你是個古板無趣的冷面天師,沒想到這麽不要臉?”
他本就明眸皓齒,此刻貼近了,美貌更驚心動魄了許多。
林疏感覺自己被美貌謀殺,趕緊撥開他的手指,裝作道貌岸然的樣子:“要臉的人在這個時代活不下去。”
穆羽努力壓着火氣道:“你還沒回答我呢,我到底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竟然被困在新婚那天幾百年不得解脫。”
“你擾民了。”林疏轉身去拿短毛巾擦頭發。
“別拿這套說辭敷衍我,穆家老宅周圍早就沒人住了!”穆羽不依不饒。
林疏已經打開了電吹風,嗡嗡的聲音蓋住了穆羽的控訴。
穆羽氣得直接一拳揮了過去,結果打了個空——這會兒他倒是沒有實體了,根本碰不到林疏。
他一轉念,又去穿牆,結果又碰到了鼻子。
可惡的臭道士!!!
林疏吹完了頭發,轉身,對穆羽招招手。
穆羽已經不想理他,就靠在牆上生悶氣。
林疏招手的動作讓他怒火更甚,強烈的陰氣便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屋內氣溫頓時下降了起碼十度。
林疏好脾氣地去就山,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家裏沒有空調,以後制冷就麻煩你了。”
穆羽:“???”有病吧這人?讓他拿陰氣來制冷???
林疏卻彎彎眼角,用非常和煦的嗓音道:“普通鬼也有滞留人間的情況,多半是心願未了。那麽你告訴我,你的心願是什麽?”
穆羽抱着臂本來不想理他,聽了這話,神色卻有松動。
只是他實在記不住當年事,只得稀裏糊塗地憑本能道:“我想看看我的新郎長什麽樣。”
“……”林疏眨了眨眼,道:“它……花翎翅,大雞冠子,尾翎油綠發亮。”
“……我不是說雞!!!”穆羽出離憤怒了。
林疏同情道:“那沒辦法,我只看到雞。”
穆羽氣得再也不搭理他了。
林疏覺得這會兒室溫大概維持在20度了,遂神清氣爽去寫符。
穆羽不悅地瞪着他,越瞪,周身氣溫越低。
寫了十來張,林疏思來想去,還是好心地對面壁的穆羽道:“你嫁人,對方卻只出個公雞,大概率是新郎病得下不來床了,怎麽想也不會好看的。你就別執着了。”
“不,不會的。”穆羽想也不想道,“我知道……我隐約知道,我嫁的是什麽人,他是穆家小少爺,英俊潇灑,天之驕子。”
“如今也黃土白骨了。”林疏咬着筆含含糊糊道。
穆羽不說話了。
林疏又寫了了會兒,靈氣都快寫枯竭了,便又開始摸魚。
朝着鬼新娘沒話找話道:“你和……新郎,你們是相愛的嗎?”
穆羽道:“廢話,不相愛你會娶男媳婦嗎?”
林疏坦蕩道:“娶啊,好看我就娶,我是gay。”
穆羽:“給是什麽?”
林疏道:“就是男人喜歡男人,女人喜歡女人,想喜歡什麽就喜歡什麽。”
“啊……”穆羽愣了一下,又笑了,“真好,還有這種人,我也想做這種人。我和小少爺……”
他忽然又沉默了,黑發在臉頰旁垂落下來,籠着他美豔面龐,一片死寂。
林疏耐心道:“你和你夫郎相愛,那你怎麽會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穆羽也不擡眸,只道:“就是不知道啊,我們是書信相通的。”
林疏驚得毛筆都掉了:“沒見過面就愛得要嫁給他?以男媳婦的身份?”
穆羽紅唇抿得緊緊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林疏憐憫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被騙了?”
穆羽不說話。
林疏唏噓道:“執念不要這麽深,被騙了還堅持要見人家一面,害得自己留在人間幾百年不得解脫……”
“他沒有騙我。”穆羽忽然道。
林疏不說話了。
穆羽仍低着頭:“他不會騙我。”
林疏悻悻道:“戀愛腦。”
穆羽沒說話。
和漂亮鬼新娘的交流結束了,林疏的符也寫完了。
他擡頭看了看外頭月亮的高度,又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到兩點了。
“今晚帶你出去玩,”他打開床邊大衣櫃的門,“來挑一身衣服換上。”
穆羽看了看身上有些破洞的新娘吉服,冷冷道:“我這身挺好的。”
林疏扭頭看鬼新娘,确實挺好的。
配上那張鬼氣森森的臉和貞子同款黑長直,直接就可以去鬼片片場再就業了。
“穿這個吧。”林疏拿出一件襯衣,一條破洞牛仔褲,“你比我高,穿着可能會有點小。晚上再帶你剪個頭。”
穆羽炸了:“我不剪頭發!”
林疏:“現在的男人很少留長頭發,不方便,也怪異。多數都是像我這樣的。”林疏的頭發非常潮,是那種流量男團同款的微卷中分短發,襯得他更是清純貌美。
穆羽搖頭:“我不剪。”
林疏:“你長這個模樣,再留個長頭發,別人會把你當T。”
穆羽:“T是什麽?”
林疏:“女同裏的主導人。”
穆羽沒完全聽懂,但從林疏的表情裏看懂了。
穆羽臉黑了。
但他還是不願剪頭,只答應穿林疏給的衣服。
雖然都是男人,但林疏覺得以兩個人的性向來說,自己還是應該避開穆羽換衣服。
然而穆羽坦蕩蕩的直接就脫了。
林疏便看見穆羽胸口有一個漆黑的傷口,能看出傷得很深,是致死傷。
穆羽見林疏盯着他的傷口,也不回避,只道:“我就是這麽死的,有人用龍鳳花燭的燭臺刺死了我。”
新娘子,死在新婚之夜的洞房中。
胸口插着原本象征夫妻和睦白頭偕老的花燭燭臺。
林疏不知該怎麽說,是安慰還是替他分析一波兇手。
他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
穆羽卻只是用手摸了摸那黑黑的傷口,長長的睫毛低垂着:“早已不痛了,也不會流血了,不會弄髒你的衣服。”
林疏只得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穆羽扯走林疏一根道士頭帶自己紮了頭發,又換好了衣服,自己低着頭笨拙地系扣子。
林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走上前給他整理襯衣的領口。
穆羽不自然地微微扭開頭,林疏身上散發着非常淺的甜香,似花蜜,似柑橘,想細聞卻又沒有了。
而林疏已經把他的領子翻出來,還在他心口畫了一道符。
這樣穆羽身上的陰氣就全部被抑制住了,使他看起來像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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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