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姬懸月道:“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曾經非常篤定我就叫穆羽,但你說我叫姬懸月的時候……我倒是沒覺得很意外,好像你的确就應該這樣叫我似的。”
林疏樂了:“該不會幾百年前我确實認識你吧?”
姬懸月唇角微勾:“那也說不定。”
林疏開始浮想聯翩:“說不定當年你作祟的時候我還砍過你。你那是什麽眼神?小爺我又不是妖狐,我一向是正派人士好嗎?天狐你沒聽說過嗎,天狐一出生就是仙體,只待功德圓滿,就能位列仙班。我修道才是正常的。”
姬懸月笑道:“也對,你是神仙,我是厲鬼,就算認識,也一定是一對仇敵。”
林疏感慨了一番,忽地問道:“那如果你回想起了曾經,發現我們真是仇人,你會跟我反目成仇嗎?”
姬懸月搖頭:“我不會。你呢?你會像你師娘一樣,用天雷劈我嗎?”
林疏也搖了搖頭。
姬懸月笑着問道:“為什麽?劈了我算為民除害吧,說不定你就功德圓滿了。”
林疏卻沒有回答,只是笑。
于是姬懸月也笑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太陽很快沉入地平線。
春日的天黑得早,林疏研究了半天那煤油燈,還是覺得不夠亮,就放棄了,也爬上床去和姬懸月擠着。
今晚他睡在了外頭,姬懸月睡在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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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懸月以凡人之軀走了一天,又不比狐貍靈氣充足、精神百倍,已經有了困意。
半睡半醒間,他聽見林疏在他身邊小聲道:“如果你我真的曾經相識,應該也會是好朋友吧。”
姬懸月想回他一句那當然,卻難以自控地沉入了夢鄉。
鬼也會做夢嗎?
姬懸月不知道,但他清楚地發現自己是在做夢時,他已經站在了一座小橋上。
周圍的房子都很舊很破,但姬懸月知道這個貧困的村落是自己的家。
那道清澈的小河裏永遠有叮咚的水聲,他站在橋頭等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誰。
很快,他看見一個穿白色書生袍子的少年沖自己跑過來,他在夢裏張開了雙臂,少年一頭紮進了他懷裏。
少年擡頭,卻是林疏的面孔。
只是因為是做夢,姬懸月看不清他的臉,只是隐約知道他是林疏。
而少年塞給他一樣東西,他摸着疙疙瘩瘩的像一個木頭雕刻的物件,但還沒弄清楚是個什麽,他就忽然醒過來了。
原來是林疏睡着睡着紮進了他懷裏……姬懸月無奈地往裏挪了挪。
但沒什麽用,林疏又擠了過來。
姬懸月便不動了,而是慢慢回想那個夢。
夢裏的林疏……是真的嗎?還是因為他被擠到,下意識就想到了林疏,才會夢到林疏?
但那座小橋他未見過,很有可能存在于真實記憶的碎片裏。
就這樣想着想着,天已逐漸亮了。
窗簾縫外面投進一點朦胧的日光,姬懸月微微偏過頭,看着身邊的林疏睡得好香,并且一直無意識在朝他懷裏鑽。
姬懸月就想,等林疏睡醒了,一定會臉紅紅。他很期待。
不過他沒能安穩等着林疏自然醒來,因為不久後,窗外傳來了破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死人啦!!!快來人啊!!!”
林疏猛地坐起,眨着幹澀的眼睛蒙地拉開窗簾:“在哪兒?怎麽了?”
姬懸月趕緊護住搖搖欲墜的他,道:“不知道,外面傳來的,你小心些。”
兩人拉開窗戶,朝下看去。
就見那條巷子口,兩個路過的女學生跌倒在地瑟瑟發抖。
外面圍了一群老百姓,捂着鼻子指指點點。
林疏馬上下地去穿鞋,又跑回來看姬懸月的腳。
那血泡的兩片皮已經幹了,但看起來并沒有長好。
“你在樓上等着,我先下去看看!”他道,并披着道袍沖出了房間。
姬懸月想跟上,但試着踩了一下鞋,腳底刺痛就鑽心地傳來,他只好回到窗邊朝下看。
不多時,他看到林疏已經來到了樓下。
小天師半舊不新的道袍在一群普通老百姓中并不顯眼,但姬懸月就是能一眼看見他。
但林疏沒能擠進人群去,因為巡捕房的警察也已經來了。
他們封鎖了現場,不肯放林疏進去。
姬懸月在上面看着那些警察推搡林疏,馬上皺起了眉,他沒多想,就穿衣換鞋下樓了。
林疏在人群中被擠得東倒西歪,他試圖跟警察講道理,但警察看着他一身道袍江湖騙子的模樣,說什麽都不肯讓他進現場。
直到姬懸月來到附近,他個子高,臉又漂亮,面無表情像個帶着煞氣的大少爺,很快就擠到了最前面。
他一把将林疏按在身後,冷冷道:“你們別碰他。”
“你是什麽人?”為首的警督翻個白眼,“敢這麽跟警察說話?”
林疏看看西裝革履的姬懸月,瞬間福至心靈,瞪着眼睛道:“他是我們家大少爺!剛留洋回來的!”
姬懸月:“……”
姬懸月不動聲色,深沉地點了一下頭。
林疏開始瞎編:“我們少爺留學英法俄,精通六國語言!連我小小書童都會那麽幾句,你聽好了:Bon appétit,Увидимсязавтра……¥@#&……”
警察督察:“……”
姬懸月壓根沒聽懂林疏在說什麽,但他是個很好的複讀機,當場接着林疏也學了一句:“……Увидимсязавтра。”
警督被唬住了,馬上伸手:“您好,幸會,不知閣下是哪家的公子?”
姬懸月冷漠地跟他握手,旁邊的林疏趕緊道:“我們少爺是穆家的二公子!”
警督茫然,雖然沒聽說過,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他本打算回去打個電話好好問問鶴城穆家什麽時候有了個二公子,但眼下……
林疏已經道:“我們少爺在國外學的是法醫和刑偵,你們還不快讓開,讓我們少爺進去大展身手!”
警督眼睛轉了轉,心想如今的租界誰都能踩警察局一腳,他們是萬萬得罪不起這些留學歸來的大家公子。
不如和一把稀泥,如果後續發現他們造假,也可以随時把人抓回去。
于是姬懸月和林疏被客客氣氣請進了案發現場。
林疏趕來的這一路上都在想,明明卷宗上記載的是四月一日始,為何今天才三月二十九……等等。
林疏好像明白了。
從民國元年始,國民政府就開始使用公歷歷法。林疏迅速在內心掐算一番,然後一頓。
是他馬虎了,民國十六年是1927年,4月1日正好是農歷的二月二十九。
只是政府規定用公歷,老百姓卻還是本能地用農歷,面館老板也并沒有騙他。
前天确實是二十七,只是老板沒說清楚是幾月而已。
而林疏下意識以為他們的落點與案發日接近,就理解成了3月27日。
真是馬虎誤事!林疏在心裏譴責了一番自己,而他和姬懸月也已經走到了受害人跟前。
警察還沒來得及處理現場,所以這裏非常的不和諧。
地面已經被染成紅色,林疏和姬懸月必須非常小心才能不踩到滿地的血。
受害人是一名女子,穿的衣服已經被染紅,看不出本來顏色,但式樣像是女校的校服。
她的腹部已經被吃空了,就像林疏在未來看過的那份卷宗中所寫一樣。
這個食人魔就像個大型的猛獸,只吃柔軟的內髒。
緊接着,林疏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發現了異樣。
這裏不是第一犯罪現場,而是抛屍現場。
因為屍體明明被撕咬得不像樣,窄巷的牆壁上卻沒有噴濺的血液。
但被害人的流血量實在太大了,又像是在這裏才被開膛破肚,然後血液流盡,慢慢死去。
林疏給姬懸月遞個眼色,姬懸月便托着腮吩咐道:“你仔細查看一番。”
林疏“哎”了一聲,馬上從一旁的警察手裏奪過手套,去看屍體的模樣。
警察可能是害怕這名死者的死狀引起群衆恐慌,所以用一塊白布把她的臉遮蓋住了。
林疏手欠掀開那塊布看了一眼,就發現,死者的眼珠,也消失了。
林疏又繞着屍體走了三圈,雙眼搜羅了無數細節,才回到姬懸月身邊,恭敬地禀報道:“報告少爺,此人死狀凄慘,少爺還是不要看的好。”
姬懸月看懂他眼中的促狹,便道:“好,那我們走吧。”
警察和警督:“?”
周圍的群衆們:“?”
林疏拉着姬懸月迅速溜了。
他已經看過,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食人魔所為,除了非人類的妖魔作案,沒有人能不留一點痕跡地将一具瀕死的屍體從作案地挪到這個巷子裏。
只是還有一些疑點。
比如死者沒有穿鞋,腳上只有長襪。
一個女學生為什麽會不穿鞋?她把鞋脫在了哪裏?
死者裙擺上蹭了奇怪的污漬。
但已經被血浸泡成紅色,也已經無法判斷是什麽。
但女學生的手非常幹淨,指縫裏沒有血,也沒有掙紮時抓撓過什麽的痕跡。
她是在完全沒有反抗的情況下被殺的。
接下來就要靠晚上,林疏到這裏來“溯靈”。
是的,他壓根沒有給警察查證身份後抓捕他們的機會。
只是離開人群後,林疏迅速扶住了姬懸月,目光落在他皮鞋上:“你的腳底板是真不想要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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