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十五日:掙紮
下一個水源?在夢裏找吧……老天爺一定是偷聽了他們的對話,所以才施法将他們向北一路上的所有水源通通抹去了。
當謝昉感受到面上的灼熱,他便知道,新一輪日頭已經升起,他又要開始新一天的垂死掙紮。
轉頭看了看躺在自己身邊的沈芳年,在黃沙之上過夜,又是已經缺水缺糧多日,她肯定也不會睡得多熟,此時側卧着,秀眉緊蹙,原本皎潔的臉頰被連日暴曬已經嚴重的泛紅,起皮的嘴唇緊抿着,顯然已經醒了,但卻不願睜開眼面對如此慘淡的現實。
謝昉舉起連夜間都不曾松開的刀柄,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沈芳年睜開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幹燥得不含一絲水汽的空氣,随後又長嘆出來。黃色的沙土和湛藍無一朵雲的天空想接之處還是什麽都沒有。她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好想喝母親做的冰鎮酸梅湯。”
他們離開古佛窟後已經走了五天了,收獲的除了地上燦若黃金的細沙變成了碎石遍布的戈壁外,就只有日漸滋生的絕望。一路走來,他從沒有見到她哭過,然而此刻想到了母親做的冰鎮酸梅湯,她的眼眶紅了起來,眼淚似乎要不可控制的滴下來。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一個在沙漠中想喝酸梅湯的少女,何況他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盡。只能默默捏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來,幫她将一只腿伸進了腳蹬。
“還是不要騎馬了。”她擺了擺手,放下了腿來,準備自己走,“也不知道它們還能撐多久,若是它們讓我們給累趴下了,東西誰來扛?”
“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馬背上那些東西也不重要了。”謝昉牽過兩匹馬,跟上她的腳步。
“謝大人,我向你保證,到了那一天,馬都累倒了,我們還沒有找到沙州城,我一定會竭盡最後一絲力氣,為你挖一個好墳頭。”沈芳年将幾個表皮已經幹裂的沙棘果放入口中,被陽光吸幹了水分的果子更加甜,這一絲甜味兒讓她又提起一點力氣擡起雙腿邁步向前,邊用手過自己頭頂,“你有這麽高吧?你放心,這事包我身上了,絕對不會偷工減料,讓你斜着下去。”
謝昉也取出水壺飲了一口,聽到她這樣說,淡淡道:“那便先多謝沈姑娘了。”
沈芳年忽然轉過身來,伸出食指指向他逼問:“你呢?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我先餓死了,你肯定會吃了我,對不對?”
面對這沒來由的指控,謝昉嘴角抽搐,“你不瞧瞧你現在還剩幾兩肉啊,真要想吃你還得先搓下來半斤土灰,烤着吃都不用放作料。”
“你!你會說人話嗎!”沈芳年撣了撣自己那早就髒亂破的襯裙和薄衫,道,“懂什麽叫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嗎?本小姐現在這叫明珠蒙塵,你就叫不識好歹。”
“是是是,沈大小姐教訓的很是。為了維護沈大小姐的面子,我也只能免為其難下口了。”和沈芳年擡杠,是行走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上唯一的樂趣了。謝昉想到,若是只有自己陷落于此,那麽走起來或許會快很多,可那樣依舊會一個人無聊死吧。
正想着,又聽見前面沈芳年嬌哼一聲,摸着自己的馬尾辮,慘兮兮道:“我的頭發都打绺了!”
他拉過她的頭發,以手為刀比劃了下,“我早就給過你最中肯的建議,我這一刀下去,保準沈姑娘了卻了這煩惱。”
“我不!”沈芳年一轉頭,奪回了自己的頭發,堅定的拒絕了他的建議,随後又期期艾艾道:“謝大人,我想洗頭發。”
謝昉無奈道:“這事求我沒用啊。”
“今天已經第五天了,到底還要走多久?到底什麽時候我才能洗頭發?”聊着聊着,又說到了自身處境上,沈芳年的眉眼便又垂了下來,每走一步都拖拉這靴子,顯得頹廢又無望。
謝昉已經知道她若是真驕矜,也不會走到現在了,如今只是沒有看到前路,才會說出喪氣之語罷了。
“沿途看到西北的女子因為缺水風沙大,都是将頭發變成許多的細辮,最後再紮在腦後,你為何不試試?”他想,聊點發型,女孩子會不會提起勁來?
果然,沈芳年轉身怒道:“你看看,你看看我現在這個頭發,還編辮子?”
謝昉無辜道:“我早勸你割短了,你又不聽。”
“我就不!”她眼珠向上轉了轉,訴說着自己的美好願望,“等找到水源,你不能跟我搶啊!”
“不敢,不敢。”
“等找到水源,我一定要第一時間先把我整個頭浸下去呆半個時辰,然後我的頭發就被泡回油光水滑,根根分明的模樣……”她閉着眼睛對這惬意的想象畫面露出甜美微笑。
“那你就會成為第一個溺斃在沙漠中的官小姐了。”謝昉嘲諷道。
“我現在寧願被淹死,也不想被渴死。”似乎幻想過後也會有點滿足感,她自己又将心情好壞調節到能夠支撐自己繼續向前走的水平,“謝大人,說點有意思的呗?”
“說。”
她猶豫着張口:“京城中四處傳聞謝掌印有個相好的名妓,是不是真的?”
謝昉皺眉看了她半天,才狠狠彈了下她的額頭,“這是你一個大家閨秀該感興趣的事嗎?”
“是不該,不該。”她捂着自己的額頭點頭如搗蒜,卻又道,“可是現在過了今日沒明日了,還不許我問問嗎?”
謝昉道:“我從未見到過義父同什麽女人在一處,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太監。想必是朝中有心人編排的。”
“那他是哪種太監?”她好奇。
謝昉嘆了口氣,問道:“你對太監的事這麽好奇幹嘛?”
“因為我發現你的生活好像很無趣,也沒什麽好好奇的啊。”沈芳年低頭道,“對了!我想到一個關于你的問題。你這個沙洲宣撫使當得好奇怪啊……我從沒聽說過哪位州郡的宣撫使的職責是來剿匪的。而且就帶着幾個屬下剿匪,這不是找死嗎?”
謝昉聞言幹咳兩聲,道:“這京城中的太監公公們,分好幾種……”
沈芳年被他氣笑,“喂!哪有你這樣的!”
謝昉道:“關于我此次在沙洲的職責,确實事有特殊,只言片語也解釋不清,将來有機會再慢慢同你說。”
将來?有機會?她聽的一頭霧水,只得道:“那行吧,還是說太監公公的事吧。”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這些掌權了的太監,有的嗜賭如命,有的霸占宮女,還有一種,潛心向佛,廣修寺廟,供養菩薩,希望借此能洗脫自己今世的罪孽,死後不必下阿鼻地獄,謝掌印便是這最後一種。”謝昉淡淡道。
沈芳年感嘆道:“難怪最近各地還興起為他修生祠的熱潮。想不到謝掌印那種權勢滔天之人,竟然也有害怕之事。”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每個人都會有恐懼害怕之事。沈姑娘難道沒有麽?”
“我?當然有啊。近憂不就在眼前擺着麽?我想洗頭發卻沒有水……”她道,“遠憂也有很多。比如我根本不知道未婚夫是怎樣一個人,我也沒有見過他。我也想象不出在沙洲的生活會是什麽樣的。”
謝昉似乎有所指:“其實有很多事尚未有定數,随時可能被外力改變結果。”
她不解,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謝昉不能和她透露太多,是能說:“我是說,至少在沙洲的生活不會比現在差吧?”
“那可不一定。在京城,我見過很多因為沒有嫁給一個好郎君的女子,終日的生活比沙漠苦行更凄慘許多。”說着說着,她不禁越發擔憂起來。
謝昉一時無言,對于女子的這些擔憂,他的确很難做到感同身受。
沉默了一會,忽然晴空中刮來一陣疾風,沈芳年腳下一軟,便被吹倒在地。
謝昉将她扶起來,道:“撐着點。”便将她帶上了馬。
沈芳年覺得頭很昏,四肢乏力,只能任由謝昉擺布,自嘲道:“謝大人,我覺得你很快就能吃我了。”
“別廢話。”謝昉皺眉,都這個時候了,還沒輕沒重的說這些。他拿出水壺,裏面只剩下一淺淺一層上次在古井處盛的水。不由分說,他一股腦給她灌了下去。
“別、別浪費了。”沈芳年被灌了水,卻道,“給我喝還不如給馬喝。”
謝昉低頭看着懷中軟軟倒在一側的虛弱少女,冷冷道:“是,馬比你聽話多了。”
晝夜交替,戈壁灘上景色絕豔,他們卻依舊無心欣賞。沈芳年時而清醒時而昏沉,在馬上幾乎已經坐不穩。謝昉覺得自己的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全靠這一口氣撐着。
真的,已經到絕境了麽?
謝昉皺眉,望向日落的方向,赤紅的日頭緩緩下沉,餘晖染紅了遠方的戈壁。就在那裏,他發現了一片細微的光點正在閃閃發亮,那是一片粼粼波光!
謝昉趕忙催動馬匹,還要一手扶着沈芳年防止她掉下去,加速向那水光奔去。
那是水,是綠洲,是戈壁上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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