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二十二日:(5)
來,沈芳靈忙拿着那荷包去門口迎接。
沈芳靈有一個優點,就是說謊從來都不眨眼:“娘!你看,我繡的荷包,好看嗎?”
“好看,針腳縫的好,你不說我還以為是芳年繡的呢。”二叔沈泰的夫人袁氏向來對孩子們随和,況且此時她有正事要說,暫且放過了沈芳靈的作弊。
“嬸娘。”沈芳年見了她,起身屈膝行禮。
袁夫人坐了下來,笑道:“快起來吧。我看前日下面田莊上又來人送東西了?”
她得體的站在袁夫人的面前,點頭道:“是,東西都收了,我已經都記在賬簿裏了。”
袁夫人頗為贊許的點了點頭。自去年臘月來,下面的田莊開始陸陸續續地來将今年收成送來,她有意讓這個侄女學着幫忙整理,自己漸漸輕松下來,到了今年臘月她竟也能整理的有模有樣。她對這個侄女是十分滿意的,只是自己的夫君,當年和大哥鬧得十分僵,對侄女雖然沒有遷怒,總是端着架子不肯親近。
“別忘了挑兩匹自己喜歡的料子做新衣裳。”袁夫人道。
沈芳靈本出門玩雪了,此時探頭問道:“娘,那我呢?”
袁夫人指着她笑道:“你?淘氣丫頭,就你天天玩雪這個髒樣,娘可不舍得給你做新衣裳。”其實她早就為自己這親女兒做好了衣裳,只是不知道侄女喜歡什麽樣的圖案,便沒插手。
“哼,不做就不做!我讓姐姐順手便給我做了!”沈芳靈說完便又轉身跑去了雪地裏。
袁夫人見她這樣,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而問沈芳年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年前應該再沒有什麽人來咱家了,年後你可有什麽安排嗎?”
年後?沈芳年搖了搖頭,她能有什麽安排?
袁夫人接着道:“初五剛好是皇後娘娘的千秋壽誕,你帶着芳靈入宮去玩一玩吧。”
“皇後娘娘讓我和芳靈入宮嗎?”她吃驚的問道,從前皇後千秋,都是袁夫人這樣的命婦入宮拜賀,從來沒讓她們這樣的貴女入宮呀。
袁夫人點頭道:“皇後娘娘讓四品以上官員之女皆入宮,你和芳靈一起去,也有個照應不是?”
“嗯,我知道了。”不過是進宮一趟,左右不過半日,她除了幫袁夫人打理府中事務外就一直很清閑,去就去,沒什麽好糾結的。
過了年,很快便到了初五。雖然下午才會入宮,可一大早起來便要梳妝打扮。平日在家還好,可若說要進宮,一切衣裳飾物都要按品級而用,否則不是僭越獲罪便是失了身份。沈芳年姐妹二人近日都是外着氅衣,內裏上着短袖褙子,下着織金馬面裙,頭戴的發簪、華勝、耳墜,手戴的镯钏等都是成套的頭面,沈芳年戴的是一套珊瑚的,沈芳靈戴的則是金鴉的,這些都是尋常人家買不來的。
服飾整理好,還要精心打理儀容,才不算失禮于主上。沈芳年用朱勻面,又用胭脂點綴廉價,這叫粉靥。自己弄好了,還要幫沈芳靈塗抹一番。這才終于準備好入宮。
重檐鬥拱之間,她們在宮女的引領下小心的低頭穿行,不知走過了幾座宮殿,這才來到了皇後所居的坤寧宮。皇後周氏是大興人,姿容妍麗卻有莊穆之感,仿佛與生俱來便有母儀天下的氣場。周皇後此時身着大紅禮服,雖然今日已經接見過了不少人,可現在仍保持着禮貌的笑意危坐于正殿之上,頗有些寶相莊嚴。
周皇後只是簡單問了她們年紀、家中可好,便笑道:“好了,本宮還有其他客人,先送兩位貴女去禦花園吧。”
禦花園在宮闕最北,一處精美別致的園林。如今雖是冬日,但今天陽光很好,在外面也不覺得寒冷。若是怕冷的話,還可以進入與禦花園相連的蓮華閣休息。
剛剛走到禦花園,沈芳靈便不解問道:“姐姐,皇後娘娘巴巴地把我們叫來,就為了問這些嗎?”
這禦花園中此時人真的不少,全都是和她們一樣被皇後請進宮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好不熱鬧。
“別瞎揣度皇後的心思。”沈芳年警告她,這可是在宮裏,不是在外面。
沈芳靈委屈道:“可是……可是我餓了。”
沈芳年從袖口中掏出兩塊包好的芸豆卷偷偷塞給她,安撫道:“乖,先把這個吃了,你看那邊那幾個不是成日和你玩的姑娘嗎,去和她們玩一會。”
沈芳靈吃了兩口,見到了夥伴來了精神,便開心起來,帶着糕點跑遠了。
沈芳年無奈的搖頭笑了笑,自己也四處逛了逛,從身邊女子來來回回的那幾句中,她大概猜出了皇後今日的用意。皇後大抵是有皇上的授意,要選淑女了?
她微微皺眉,覺得這太陽照着也是寒冷,準備去蓮華閣內取暖。正走着,卻聽見遠處的叽叽喳喳越發激烈起來。看見許多人都圍了過去,她也走了過去。
一個尖利的女聲“咯咯”笑着道:“我父親是正三品佥都禦史,妹妹的父親是何官職啊?說出來怕是難堪吧?”
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小姑娘身形纖弱嬌小,面有不勝之色,畏縮着,如同暴雨打濕的鳳仙花般可憐。
見她半天也沒說話,那個為首嘲笑她的女子又壯了膽子,繼續道:“妹妹恐怕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說吧?你們可認識這是誰家的女兒嗎?你們不知道,我來告訴你們!她可是……”
較弱的少女瑟瑟發抖,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說出來後,迎接她的會是更多的嘲諷和看不起。就在這時,卻聽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前,冷冷道:“她是誰,關你什麽事?”
“你又是誰?”為首的女子皺眉。
“我是誰就更不關你的事了。”沈芳年對她笑,“姑娘有時間還是去補補妝吧,表情做的太猙獰,脂粉都卡在笑紋裏了。”
她說完,圍着的那一圈女子果然都矚目到那個女子的妝容上,發出細碎的笑聲。那女子臉頰通紅起來,一時語塞,趕忙跑走去照鏡子了。
一衆看熱鬧的人都走開了,沈芳年便也準備繼續走向蓮華閣,卻被人拽住了袖口。
瘦小的女孩子發出細小的聲音:“芳年姐姐,謝謝你。”
“你認得我?”沈芳年還以為她是哪家小門小戶的女兒,所以才被方才那個佥都禦史之女嘲笑,她怎麽會認識呢?
“當然了,芳年姐姐不認識我了?”女孩仰起一直低着的頭,對她笑了起來,“我是謝芫姬啊。”
☆、皇後壽誕
蓮華閣是一座三層閣樓,她們登上了幾乎無人的頂層。謝芫姬身體孱弱,上了這好些臺階後便咳了一陣,才平複下來。
喝了一口宮女遞上來的熱茶,謝芫姬才道:“之前也是有這樣一次,芳年姐姐也是這麽救了我,時間過去太久了,姐姐不記得了吧?”
謝芫姬的出現翻動出不少記憶,有的是關于她的,有的是不關于她的,在沈芳年的腦海中不懂攪動,好不熱鬧。沈芳年勉強對她笑了笑:“是你長大了,變漂亮了,所以我便沒有認出來。你認識那個女孩子嗎,為何她會知道你的身份?”
謝芫姬怯怯道:“她是佥都禦史許甫的女兒,叫許憐兒。我一直體弱多病很少出門,又一次她爹似乎有事找義父,帶着她去了我家,她便認識了我。”
許憐兒看不起謝芫姬是謝崇禮的義女,可她父親還曾經帶她登門拜訪謝家外宅,這不是很奇怪嗎?她皺了皺眉,想不通,轉而問道:“今日被皇後娘娘請來的?”
“嗯。”謝芫姬點了點頭,“今年我的病看起來好了些,義父便準我出門了。”
那,那你哥哥怎麽沒有同你一起前來呢?她的心砰砰亂跳着,想要這樣問,卻怎麽都問不出口。
仿佛是知道她的心事般,謝芫姬又補充道:“而且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姐姐知不知道,我哥哥年下回京了?聽說陛下要遷他做錦衣衛指揮佥事呢。”
她眼神發飄,坐立不安,只覺得這小小閣中的爐火燒得太好了。“我,我怎麽會知道呢?”她真的不知道,已經過去一年半,她将記憶小心封存,再也沒有開封過了。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到了呢。我走不動了,姐姐可不可以幫我叫哥哥上來?”謝芫姬笑眯眯的請求。
“那好,你在這裏等着。”沈芳年其實心中很想拒絕,可口中卻已經夠答應下來。
她換換走了出去,沿着那蜿蜒的樓梯下到了二樓,借着一些高度俯瞰着禦花園,若他真的在,她一定能一眼就看見他的,她相信他也是。
等他們見到了對方,又要說些什麽呢?她邊看着,邊想象那樣的畫面,第一句話究竟要如何開口呢?她能把他給的那塊勞什子破玉佩扔到他頭上嗎?她能忍住不哭嗎?
她的思緒被打斷,禦花園的角落,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是兩個啊,她感嘆道。一身粉衣的少女笑得燦爛,拉着他的袖口搖晃着,好像是在撒嬌。他也不再像從前對她那樣,總是冷着一張臉,如今也學會滿臉笑意的看着少女,時不時幫她撥整齊晃得散亂的珠釵。
她的一張笑臉被冷風一吹,便僵在那裏,心中泛酸,腦子裏卻不停的告誡自己:這樣才是她本就盼望的,明明早在一年半前,她便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不是嗎?自己應該開心的,開心的想要流眼淚。
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十分狼狽,忽然意識到謝昉要找妹妹,肯定要上這只有一個門的蓮華閣。不行,她還不想看見他們兩個人,她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和心情,她得趕快趁他來之前下去!
這樣想着,她轉身便趕忙向樓梯下跑去,匆忙間卻沒有看到正有人準備上樓,兩個人狠狠地撞在一處。她驚叫一聲,腳下踩空,帶着那個人一起向下摔去。
幸好離地面已經沒多少高度,可他們二人依然摔得夠嗆,她只覺得手掌觸在地上一陣疼痛,趕忙坐了起來才發現被她連累,撞下來的是一個身着青色圓領襕衫的青年人,生的溫潤如玉,只是此時也面目猙獰的扶着自己的腰,湊近她問道:“這位小姐,你走路要看路的啊。這下摔了吧?有沒有受傷?”
晖朝只有國子監的生員才會着襕衫,她也不知道為何一個國子監生員會出現在禦花園中。此時她皺眉扶着手,覺得五髒六腑四肢沒有一處不疼的。
“怎麽哭了?很疼嗎?”那個生員見狀怕了起來,不知道自己怎麽剛剛進宮就惹了這麽大麻煩,“要不要進閣子裏坐做一下傳禦醫?”
她趕忙搖頭,“不行,我要離開這。”
生員撓了撓頭,道:“那我扶你去外邊檐角下坐坐?”
她點了點頭,起身的時候,随手捉了個宮女道:“煩請姐姐去和那邊那位大人傳個話,就說他妹妹在閣中三樓。”宮女應聲而去,她這才一瘸一拐的由那個生員扶着走去了禦花園外,尋了個無人的殿基上坐了。
“你是誰家的女眷?用不用叫人送你回家?”
沈芳年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妹妹還在裏面,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就行了。”
“哦。”他就這樣答了一聲,便繼續坐在她的旁邊,看她抹眼淚。
“你是國子監的生員?”她終于擦幹淨了眼淚,皺眉問道。
“是啊。”他答道。
“那你怎麽來宮裏了?”她又問。
“我爹讓我來的。”他繼續道,“今天是我姑媽的生日。”
“你姑媽是皇後娘娘啊?”她抽噎着,邊問。
“對啊,我叫周白卿。”他道,語氣中沒有驕矜,只是在講述事實。
沈芳年沉默不語,臉色不好看的很,一直低着頭。
周白卿見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在這待會?”
沈芳年點了點頭。
臨走前,周白卿對她道:“你別再撇嘴了,我聽說皇後娘娘這次想為陛下選淑女,她肯定想要找些噘嘴嘟臉,長得不好看的,你再這樣可離中選不遠了。”
沈芳年被他逗笑,嗔道:“你連你姑媽都敢胡亂編排,小心讓人聽見。”
周白卿對她眨眨眼,便走遠了。
她獨自安靜了一會,便緩了過來,慢慢又恢複了鎮定,準備回禦花園,突然看到一個小宮女捧着些東西向她走來。
“周公子說這邊有位小姐受了傷,叫奴婢拿些水和白絹來。”
她心中感念起這位周公子的細心,點了點頭,道:“謝謝姐姐了。”
手掌上只是有些破皮,腳腕有些疼,但還能走動。宮女幫她簡單清理了傷處的灰土,又貼心的取出鏡子幫她整理有些淩亂的妝容。她再次感謝了宮女,便再次撐起了得體的笑容,向禦花園走去。
再次回去,她恰好就看到了周皇後還有一衆妃嫔的背影,沒想到連剛剛弱冠的太子也衣冠齊整的出現在這裏。咋舌于這麽多宮中貴人同時出現得隆重的同時,她決定只默默地躲在貴人們身後便好了。
而且她現在發現了宮內一種十分便捷的通訊方式,讓宮女幫忙傳話。她又拉住一個看上去好說話的小宮女,讓她幫忙把沈芳靈叫到了自己身邊。
周皇後、李貴妃、田淑妃正在說話,沈芳靈走過來便小聲問道:“姐姐,你方才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沈芳年沒有回答她,反而低聲道:“幾位娘娘這是在幫陛下選淑女,你靠那麽近幹什麽?在這裏和我老實待着吧。”
“選淑女?原來選淑女是這麽選的啊?”沈芳靈吐了吐舌頭,這根她從小聽得不一樣啊。
“當然不是了,選淑女是有複雜流程的,現在應該是皇後娘娘借着自己千秋的名頭先行相看而已。”她其實也不太明白,往往這種事情完全不必費此周章。
“諸位貴女都是人品貴重,溫婉端莊。今日每一位入坤寧宮的貴女,本宮瞧了都是真心喜愛。”周皇後似是在對大家說,又似是在對身邊的李貴妃、田淑妃說話。
“臣妾看,除了選淑女外,皇後娘娘還可從中為昭王擇妃了。”田淑妃笑道。
“還有我家炜兒,皇後娘娘也請幫忙留心吧。”李貴妃也笑道,“可惜您的太子殿下已經有了太子妃……”
皇後拉過太子的手,滿意的店頭笑道:“煜兒雖有太子妃,可東宮仍需充掖;還有兒、炜兒,都是本宮的孩子,本宮都會分別仔細為他們擇選毓質閨秀。”
太子紀煜,昭王紀都是皇後所出,懷王紀炜是李貴妃所出。現在陛下膝下成年的皇子只有這三位,沈芳年腹诽道,這是要一鍋端的節奏啊。
夜間,謝家外宅。
謝芫姬剛剛喝過藥,她和哥哥沒有再留下宴飲,便先行回家了。
“今天我遇到芳年姐姐了。”謝芫姬對收拾藥碗的哥哥道。
“是嗎。”謝昉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還讓她幫我去找哥哥來,可是過了好久你才來。”謝芫姬有些不高興,“你是不是忙着和芳年姐姐說話,把我給忘了?”
謝昉一愣,眸色更加黯淡了些,她應該是能瞧見的,所以才獨自走開了吧……“她沒來找過我。”
“咦?這是怎麽回事?”謝芫姬摸着下巴,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
謝昉摸了摸她的頭發,道:“小孩子家,不要有這麽多問題。”
“噢。”謝芫姬雖然口中這樣說,心中卻有了想法。一年半來,哥哥給她的書信中總是提到芳年姐姐,她是他最親的親人了,豈會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她一計不成,大不了再生一計呗!不過幸虧這次哥哥來的晚了,她才能和一個有意思的人聊上很久的天呀……
☆、相邀出游
“芳年,睡了沒?”
從宮中回到尚書府,沈芳年剛剛在秋瑤的幫助下卸了妝,梳洗罷,只聽外面袁夫人的聲音響起。
“沒呢!”沈芳年忙叫了聲,又指使秋瑤:“快去開門。”
袁夫人漏液來訪,穿着也是家常衣物,笑意盈盈的握着她的手問道:“今日怎麽樣?”
她在心中苦笑,真的不怎麽樣。可表面上還要微微含笑,淡淡道:“皇後娘娘只是和我還有芳靈說了幾句話,別的倒沒什麽了。”
“我聽說皇後娘娘說了,開春之後要選秀,還要給幾位皇子選妃?”袁夫人轉頭問她。
她眉心一跳,不知道袁夫人是什麽意思,只得點頭道:“皇後娘娘是這麽說了。”
“芳年,是這樣。”袁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手絹放在手中揉搓,“你妹妹年歲還小,我倒是不擔心。可你再過幾個月,可就十九了……”
她素來知道這個嬸母向來優柔,便幹脆直接道:“嬸母想讓我去選秀?”
“嗯……其實這也是你叔叔的意思。”袁夫人拉過她的手,眉間隐有憂色:“芳年,先前你那門親事沒有做成,如今也過了快兩年。若是之前對外說你為父親守孝,日子早也就到了。咱們晖朝有律法,這良家女子過二十未嫁,可就要交罰金的呀。你叔叔和我倒不是心疼那些小錢,主要是你自己可不能給耽誤了。”
沈芳年臉頰微紅,只能先應和着,點點頭。
袁夫人繼續道:“如今皇後要為太子、昭王和懷王選妃,這可是絕好的時機。太子早有了太子妃,你叔叔和我都不打算讓你入東宮。昭王要選的是正妃,他和你年紀又相當,以你的資質,要選上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到時候為一藩王妃,這不是很好麽?”
沈芳年不語,心中想的全是那個今日傷透自己的心的人。
“年前你姑媽家的邢嬷嬷來咱家時,我也跟她提過這事,她說你姑媽也會同意的。只要你點頭,我去在皇後娘娘面前舉薦,這後面的事就好辦了。”袁夫人見她不說話,便繼續勸。
她勉強笑了笑,道:“嬸娘,這是終身大事,您讓我再考慮一下好嗎?”
袁夫人點了點頭,只要肯考慮便是好事。“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袁夫人走後,秋瑤上前不解道,“袁夫人怎麽突然對小姐的婚事這麽熱切起來?”
沈芳年沉吟,叔叔和嬸娘當然也是盼着她好的,可若是一旦參選,那麽選上王妃還是側妃侍妾,那就不是他們能全盤把握的事情了。她看,罰錢事小,更多的是因為晖朝的另一條律例吧。
家中長女已被選為皇帝嫔禦、皇子妃者,次女不得再參選。
也沒有感到寒心,這是人之常情罷了。一天下來,她此時只想睡覺,不想再想這些煩心事。
過了兩日,天氣晴朗,初春漸暖。沈芳年竟然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邀請,說是那日在宮中認識的一位許小姐,請她明日一同去奉賢寺敬香踏青。
她有些奇怪,那日在宮中見過的,只有那一位嚣張跋扈的許憐兒,她怎麽可能知道自己是誰,還請自己一同出去玩?袁夫人聽說這事,仔細想想京中那日進宮的許小姐,便知是佥都禦史之女,佥都禦史為人正直,乃是清流黨的中流砥柱,于是袁夫人便同意的幹脆。
沈芳年帶着将信将疑,轉日在府門口,見到了一頂精致的轎子。她忍不住好奇挑簾一看,轎中坐的并非許小姐,而是那纖細病弱的謝芫姬。
“芳年姐姐,早上好呀。”謝芫姬對她眨眨眼睛。
沈芳年吃驚道:“小芫,怎麽是你?”
謝芫姬向座位的旁邊挪了挪,道:“姐姐不如和我同乘一轎呀。”
她提起裙擺坐到了謝芫姬的轎子中,與她笑笑,問道:“許小姐呢?讓你吃啦?”
“我不過随便借她個名頭罷了。否則若說是謝掌印的女兒,姐姐的家人肯定不會放你出來的呀。”謝芫姬機靈地搖了搖頭。
聽她這樣說,沈芳年到覺得十分同情她,因為她的義父,她從來不能輕易報出自己的姓名吧。
她又問道:“怎麽突然想要和我去奉賢寺?”
謝芫姬想了想,總不能說自己又想故技重施吧?于是便道:“姐姐知道,也有些依附于我義父的人,他們只會給我送很多珍馐禮物,可從來不帶自己家的女兒同我一起玩。所以我就來找姐姐……”
沈芳年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便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道:“那好吧。”
奉賢寺在京西,被冰雪消融後的溪水和初春新生的綠芽包圍着,是一座有數百年歷史的古剎了。每每來這裏上香的人,其實多半都是為這山間景色所吸引,在山中走累了便來寺中上一炷香,寺中僧人便會慷慨的奉上素食齋飯。
謝芫姬和沈芳年本無太多禮佛之心,去了自然也只是為了賞景而已。
山中空氣清新,只是枝條都只是剛剛開始抽芽,還沒有形成滿眼的綠意和花草,顯得山中尚有些禿黃。
“芳年姐姐,其實哥哥和我說過你們在沙洲的事情的。”一邊走着山間的緩坡,謝芫姬一邊道,“是在信中經常有提到哦。”
沈芳年打斷她,冷冷道:“小芫,從前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謝芫姬撇了撇嘴,不知道哥哥究竟是怎麽惹到她了?連提都不能提了?
察覺到自己方才似乎對她說的重了些,沈芳年又拉過她的手,笑道:“況且今天你不是要我陪你玩嗎?不要提無關緊要的事情呀。”
“那好吧。”為了讨好芳年姐姐,只好暫時将哥哥劃為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兩個人又在外面待了一會兒,謝芫姬看了看日頭,便建議道:“姐姐,我們去寺裏坐一會吧。”
沈芳年也點頭。
奉賢寺中,大雄寶殿金碧輝煌,她們供奉了香火後又留了一些香油錢。僧人便為她們找了間幹淨客房,送上茶水。
“姐姐稍等我一下,我忘了幫義父添他那份香油錢了。”謝芫姬說着快步走出去,把屋子裏剩的兩個侍女也帶走了。沈芳年笑着搖了搖頭,獨自靜靜的便飲茶,便看窗外那剛剛發芽的古槐樹。
果然身在佛門中,心情也會安寧許多,只是欣賞着窗外這幾乎沒有動的靜物,也會覺得饒有趣味呢。可是謝芫姬不是只去添個香油錢,怎麽茶冷了還不回來?她站起身來準備出門尋她,就在這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他……
謝昉在門口已經站了一陣了。他剛剛回京沒還沒有去錦衣衛指揮使司報到,這幾日有些清閑。謝芫姬與他說好今日要去奉先寺,怕自己力有不支,讓他這個時辰來接。他自然是答應下來,卻沒曾想到這個倒黴孩子又在自以為是的給自己找麻煩了。
明明他已經計劃周全,從那天在宮中時便已經準備好被她恨;明明已經準備好永遠不再見她;可是他卻唯獨忘了準備,萬一再見到她時要表現的那副冷酷心腸。更何況再充分的準備,在他站在外面的這短短時間內,也會迅速瓦解了。
沒有給她很多思考的餘地,她便被拉進了一個如此熟悉的懷抱中。頭腦空白了短暫的幾秒後,她便開始奮力掙紮起來。
她低聲道:“你放開我!”對方卻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然而将她箍得更緊了。她力氣不夠大,雖然一直在掙紮,也只能乖乖等到他抱夠了,才被緩緩放開。
“我……我來接我妹妹。”這一定是很糟糕的開場白了,否則為何她一聽到便紅了眼眶?
她也很想裝的兇一些,可是被欺負的緊了,就是眼眶發酸。她帶着哭腔,依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高傲一些:“謝大人,如今身在京城,況且你又有了心儀之人,請你今後還是不要見人就這般摟摟抱抱的了,免得招人話柄。”
“其實……”他的內心在掙紮撕扯,如果他說出來,那麽便是前功盡棄。可他着實忍的很痛苦。
“沒有什麽其實!”她甩了甩袖子,怒意更盛,“但是謝大人就算有了心儀之人,也不該忘了妹妹,把妹妹一個人放在宮中任人嘲笑指摘,你算什麽哥哥?”
“什麽?”他皺眉,小芫從來沒和他說過這些事情,此時他也只能點頭道:“今後我會更加留意的。”
她如今頭腦不清楚的很,一時沖動之下只想早早讓他死心,便繼續道:“嬸母已經為我舉薦,參加選秀,我覺得今後和謝大人還是不見的好。”
謝昉一愣間,她便已經忍着眼淚跑了出去,生怕再晚走一步便又會功虧一篑。
他在房間裏一個人站了許久,直到謝芫姬進來,“咦”了一聲,看到哥哥那對自己充滿殺意的眼神,試探問道:“哥哥,你是不是又搞砸了?”
明明是你這個倒黴孩子,只會幫倒忙。他一聲不吭地拉着她,道:“回家。”
回家途中,謝芫姬央告個不停才求得哥哥和自己一同坐轎。
“哥哥,你和芳年姐姐到底怎麽了?”她問個沒完,可是謝昉始終一言不發,到最後才緩緩道:“你能不能少給我自作聰明了?”
“我……”謝芫姬語塞。
“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還要來管我?”謝昉問他,“那天有誰欺負你了?”
“哎呀,這不重要。”謝芫姬低聲道,“我聽有個人說,芳年姐姐可是昭王妃的人選了,你還不急?”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他心中酸澀不安,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他所期盼的,不就是她能幸福麽?既然她有意,他自然可以暗中助力,這不是難事。
☆、皇後屬意
曹淑再也坐不住了。來京之後,她一直住在曹家在京城的一處院子中。她想和她的沈姐姐久別重逢,她不想沈姐姐讨厭她!于是她夜間臨時起意,便要去尚書府找沈姐姐。
“沈姐姐,你相信我!我和謝哥哥,啊呸!是謝大人,我們什麽關系都沒有,他只是順道幫我爹個忙送我來京城而已。其實我是來京城選秀的,姐姐你可千萬不要誤會了讨厭我啊!”曹淑剛被放進她的房間便拉着她一通解釋,生怕自己被沈芳年轟出去。
沒想到沈芳年卻一直拉着她笑,絲毫沒有責怪她的樣子,聽了她的辯解也沒有恍然大悟的樣子,“沒關系,我怎麽會讨厭你呢?當時在沙洲我不是已經和你說清楚了?”
“不是,真的不是。謝大人他心中只有你呀。否則我怎麽會放棄他,答應爹來京城選秀呢?其實那天在宮裏,是……”曹淑氣的直跺腳,虧她曾經喜歡過謝昉,謝昉怎麽能這麽坑自己呢?她好想說,可是想到謝昉冷冷的殺人目光,到了嘴邊的話生生也給咽下去了。
沈芳年拉着她的手讓她坐下,又塞了瓣橘子到她嘴裏,道:“我當然相信你了,可是即使那樣也不能改變什麽呀。”
“為什麽呀?”曹淑吃完了橘子,繼續問道。
沈芳年又喂給她一瓣,淡淡道:“只要他還是謝崇禮的義子,只要我還是沈辟的女兒,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與其繼續糾纏,不如趁早死了這條心。”
曹淑嚼着橘子,心裏卻想,來到了京城就變得這麽複雜起來了嗎?還有,沈姐姐心可真狠啊,對自己都下得去狠手。
但是好不容易讓沈姐姐不讨厭自己,她也沒有多餘的能力幫謝昉了。于是她便只是和沈芳年敘了敘舊,兩個人又恢複了在沙洲時的親密。直到三更天,不得不走時,曹淑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又過了十來天,天氣又暖了些,沈芳年竟然又受到了周皇後的宣召。她始料未及,一來皇後對她應該沒有特別深的印象,二來上次嬸娘和自己說過的事情她還沒給過确切的答複。
這次不必再帶着沈芳靈,她還是自己小心整妝,帶着秋瑤入了坤寧宮。
皇後今日身着一身鵝黃常服,顯得比那日少了些威嚴,多了些親近。
“初五那天後來在禦花園中本宮怎麽沒再瞧見你呢?”周皇後問道。
沈芳年低頭,沒想到皇後一直在關注着自己,小心道:“那日後來臣女一直站在了娘娘的身後,所以娘娘沒看見臣女。”
周皇後笑道:“躲在後面做什麽呢?你這孩子,拘謹什麽?擡起頭叫本宮好好看看。”
她慢慢擡起頭,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周白卿說的,覺得還不如噘嘴嘟臉讓皇後讨厭呢。
周皇後仔細端詳了她半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沈元輔的女兒,果然是不錯的。”
她心中沒着沒落的,只能對皇後笑了笑,說:“娘娘您實在過獎了。”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想來你嬸娘已改已經同你說過了吧?京城中的這麽多的閨秀,能讓本宮親自問的可沒有幾個。”周皇後殷切的目光讓她渾身發毛。
她點了點頭,道:“嬸娘說過。”
“芳年,你知不知道,當年剛剛開國之時,太/祖曾經定下約束,說宮內後妃、皇子妃都只能從京城附近低品階官員或者平民家女兒中擇選。不過後來漸漸地,這條規矩管的松了,可是太子妃張氏便是家住昌平的民女而已。”周皇後對她娓娓道來,“可是兒不同,他不是太子。本宮為他母親,所以私心想為他尋一位蕙質蘭心又有家學淵源的名門閨秀,陛下也是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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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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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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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