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二日:(16)

他又脫了帶着寒氣兒的外袍,走到她的身邊,低聲道:“義父清晨便已經進宮了,留下話來,叫你好好休息便是,不必這些繁瑣禮數。”

她趕緊抱住湊上來的溫暖,若有所思,“他有何要緊事,清晨便要進宮?”

“嗯……不知道。”謝昉幫她揉着腰身,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來。

她被揉得很舒服,忍不住嬌哼一聲,卻往壞處想,“之前謝掌印還在勸說我不要再纏着你,如今又躲着不肯和我的茶,那他肯定是不想認我這個兒媳婦了……”

“他何時勸你別再纏着我?”謝昉對這段尚且懵懂無知,但依然很确定她誤會了,寬慰道:“你想多了,他這是為你着想……”

“何以見得?”

謝昉本不想說,此時卻也不得不說:“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等着笑你?他們笑你要給太監奉茶叫爹。義父只是怕你又多了無謂的煩惱,所以免去這根本沒用的禮節罷了,他又不是只有這一處産業,平日裏就很少來,你也不必像尋常人家的婦人一樣時時恭謹。”

“這樣啊……”她想了想,的确感激謝崇禮為她着想許多,“可是,外面的人又不知道我其實沒有奉茶,該嘲笑,他們還是會嘲笑我的,我若真在乎這些,也不會嫁過來了。”

“有點道理。”謝昉表示贊同。她的細腰被他揉的發熱,他覺得自己也使了不少力了,該得到些應有的回報,便又去采撷那微腫的雙唇,不過親了兩下就被無情的推開。

她還有要緊事要說,“雖然謝掌印寬宏大量的體諒我,可是我也不能就這麽不識好歹的躲着呀。”

“有點道理。”他悶哼着表示不滿,卻也不願拂了她的一片心意,“上午就算了吧,一會兒我讓小厮去探探義父在哪,看看能不能把他老人家給請回來。”

她心裏一塊石頭暫且落了地,此刻心情好,便對他有了些好臉色,微笑着在他臉頰上嘬了一口,“謝謝謝大人,你真好。”

謝昉本就對這種恭維很是受用,卻依然追問道:“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義父何時跟你說過?”

“就是去年四月時候……我有一次進宮,恰好碰見了。”她輕輕道。

謝昉想了想時間,恍然大悟,問道:“他吓唬你了是不是?”

“嗯……不過我現在都沒放在心上了。”她明白,上次謝崇禮不是故意吓唬她,也不是嫌棄她,自然不會在意。

“那當然,你連他兒子都拐去南京了,還能在意這些陳年往事?”

“你別亂說!”她惱怒他颠倒黑白。

謝昉不以為意,此時暢意無比,摟着她又滾了三滾,才道:“起來吃點東西吧?”

早飯準備了粳米粥和幾個爽口小菜,她落座後,謝昉叫人。

“龐英!”

一個她已經眼熟的小厮趕緊跑來,低頭行禮,“公子,少夫人。”

謝昉低聲為她介紹:“這是平日裏幫我辦事的人,叫龐英,今後有什麽要緊事,讓他去辦。”

“嗯。”她點了點頭,暗自記下。

謝昉點點頭,“你去司禮監看看謝千歲還忙嗎?看看能不能把他老人家請回來。”

他們于是繼續用飯,中途又是管家領着一班婢子來給新夫人行禮。

謝崇禮在女人身上沒多大興趣,家裏的幾個女婢除了廚房裏的,剩下幾個都是原先謝芫姬房中的。如今謝芫姬進了宮,帶走了兩個,只剩下三個。

“少夫人,奴婢是管事謝忠,這三個婢子是銀绡、銀绫和銀絹,還不快給夫人行禮。”

她在那三個人中見到了昨夜給她通傳的那個侍女,原來是銀绫。她含笑點了點頭,只是讓秋瑤來給見面禮,并沒多說什麽。

謝昉同她說:“小芫進宮後,義父說剩下這三個婢子留在府裏也是吃白食看屋子,讓以後就跟着你吧。”

沈芳年點了點頭,倒不在乎多幾個侍女跟着,反正她平日裏比較愛自理,當她的侍女也很閑。

“指揮使司裏還有幾個人要跟着我走,到時候有機會再介紹給你。”

“嗯。”

早飯吃得差不多了,龐英回來了,卻是一臉的欲言又止,糾結了半天才回話道:“公子,少夫人,小的去司禮監問過了,老爺他清晨去司禮監探了個頭就走了,如今不在那,您讓傳的話也沒傳到。”

謝昉問道:“那是在哪?”

“聽說老爺此時正在……坤寧宮……”龐英大喘一口氣,“坤寧宮外邊兒站着呢。”

☆、坤寧宮外

“義父,大冷天的,您怎麽站在這啊?”太子宮中的謝選侍頭戴珠翠慶雲冠,身着家常的襖裙,此時站在坤寧宮門前,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神色焦急地勸說着站在一旁擡頭望天的謝崇禮。

來來往往的宮人紛紛向這對站在宮門前的父女投向好奇的目光。謝崇禮對義女的詢問置若未聞,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義父,哥哥剛剛成婚,您何不趕緊家去飲茶呢?”謝芫姬又問道。

“主子,咱們快誤了回宮的時辰了。”身旁的宮女出聲提醒道。

謝芫姬手足無措起來,看着自己無動于衷的義父,不知道究竟他是錯了哪根筋,自己一時半會兒也勸不動,眼看又要回宮了,頓時感到絕望。

好在遠處快步走過來一個身着茜粉團衫,眉眼秀麗的婦人打扮女子,謝芫姬一下便認出了這不是她的新嫂嫂嗎?

沈芳年見到謝芫姬微微驚訝,先行君臣之禮,“臣婦拜見選侍主子。”

“嫂嫂,快請起。”謝芫姬受了她一拜,有些局促,趕忙親自攙扶,順便在她耳邊低聲道:“義父站在這好久了,不說話也不動,我勸也不停,這可怎麽辦?”

沈芳年拍了拍她的手,趕忙走到謝崇禮的身邊,小心翼翼,終究還是沒将“義父”叫出口,“謝千歲,今日一早您說丢了的那個極要緊的扳指,找到了,您不必再在宮內到處尋找了,是夫君今日在家中找到的,您看。”

她将手舉高,擺到謝崇禮的面前,攤開手,果然有個水頭很足的翡翠扳指躺在掌心。

謝崇禮垂眼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所動搖。

“找到了便好,義父,回家吧……”謝芫姬眼珠一轉,順水推舟。

看着自己的女兒和兒媳婦都在極力勸說,謝崇禮終于一聲不吭的接過了沈芳年手中那枚扳指,擡腳便走。

沈芳年趕緊和謝芫姬道別,跟上謝崇禮的步伐。走了沒有百米,秋瑤和銀绫便跟不上他們的腳步,被甩在了很後面。

“那裏找來的這勞什子?”謝崇禮沙啞的聲音響起,盤問她。

沈芳年小心答道:“是夫君随手在家中拿的。”

“哼,他倒手氣壯,偏找到了這麽個政通初年時的老物件。”謝崇禮的聲音實在難聽,令沈芳年很難分辨出他究竟是不是在說反話。

正糾結,謝崇禮又問道:“你在猜我為何要有此反常舉動?”

沈芳年趕忙低頭道:“兒媳不敢。”

謝崇禮忽然停下了腳步,“不敢也該想的差不多了吧?”

沈芳年咽了口水,帶着微喘,答道:“兒媳覺得,您……您從前在坤寧宮當差,昨夜、昨夜兒子娶親,您一定是有何感觸,所以……所以才來故地,不為別的,只為……只為……”

她絞盡腦汁也不知道怎麽用一個精确的形容詞來形容謝崇禮這種古怪的行為。因為正常人也不會因為看到兒子娶親就去前任上司的家門口站半天都不動。她已經隐隐察覺了一些隐情,可是只是猜測,為了身家性命,也不敢再深想。

謝崇禮對她的窘迫毫不在意,反而問道:“你說,她知道我站在外邊兒這麽久嗎?”

沈芳年當然知道“她”指的就是坤寧宮裏的那位,只得老實答道:“連兒媳在宮外都能知道,她……當然知道。”

“可是我并沒進去,我們也沒有相見。”

沈芳年将頭低得更低了,心想,在宮裏說這些,饒你是九千歲吧,這要是讓皇上知道可還好啊?

“兒媳覺得……不相見也不是壞處,反而是在為對方挂心,否則,您也不會這麽久都不曾親臨過坤寧宮了,不是嗎?”其實她真的不知道謝崇禮是許久沒有踏足坤寧宮,還是其實夜夜都去呢?不過是憑借他今日的行為推測一番,冒險這樣說罷了。

“嗯……”謝崇禮的聲音轉了個調兒,眼看兩個婢女跟了上來,又開始繼續走。

沈芳年剛剛深吸口氣,擡腳準備繼續,就見一個碩大的碧綠扳指朝自己眼前飛來,吓得她趕緊雙手抓住。

謝崇禮道:“替我賞給那個臭小子了。仔細這點兒,這可是當年內庫裏的東西。”

沈芳年被謝崇禮搞得似懂非懂,接着扳指,只得道:“那兒媳便替夫君謝過了。”

就這麽從東華門出了宮。

謝昉在宮門外牽馬等候,看見義父風風火火的走出來,身後是勉強跟着的妻子。

“義父……”他剛上前行禮,便被謝崇禮無情的打了一下後腦。謝崇禮上馬,謝昉便和沈芳年乘車。

“累不累?”他摟着她的肩,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有些心疼。

“還好。”她可是曾經能靠跑出城的人,若不是現在還有些腰疼,這點路程難不倒她的。

謝昉嘆了口氣,“義父向來便有些怪脾氣,不知今日怎麽偏就發作了。”

沈芳年卻若有所思,這可不是偏偏今日發作的壞脾氣吧……不過看謝崇禮的樣子,急于在出宮的路上就敲打她,明顯不想和謝昉談論這件事,那麽她還是老老實實聽話為好。

她甜甜笑着,舉起那個扳指:“看,我幫你讨來的賞賜,還不謝謝我。”

謝昉接過這個扳指,哭笑不得,告訴她:“義父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一般碰過的,便随手賞人了……”

回到了家,謝崇禮表情依然陰沉,坐在了正堂上,終于準備飲沈芳年的一杯媳婦茶。

她端着茶杯,擡頭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謝昉,得到了他鼓勵的眼神之後,緩緩跪在了團墊之上。“義父,請您飲茶。”

謝崇禮倒沒有為難她,很快的接過了茶杯,小飲一口,便算作了認可。他公務纏身,上午發癡已經誤了半日,勉強陪他們吃了一次午飯,算是享受了一次天倫之樂,便又匆匆離去。

雖然今日起得不早,但是一通折騰下來,沈芳年表示自己不得不午休了。

房門一關,謝昉摟過新婚妻子一同小憩。

好不容易腰緩過來了,她的小腿又開始因上午一陣疾步而酸脹起來。謝昉幫她揉捏着緩解,力道正合适,她閉着雙眼發出一絲輕/吟。

“嗯……謝大人,想不到你推拿手法這麽好。哎,當初走在沙漠裏,每天都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你怎麽也不幫我捏捏?”

謝昉手上加重了力道,低聲道:“我那時候捏你?你還不一拳把我打飛了?”

她嬌哼一聲,自己哪有他說得那麽蠻橫!

睡醒了午覺,謝昉又帶她在宅子內四處轉轉,一路上見到的奴仆都低眉順眼的向她行禮,叫一聲少夫人。

又繞到了他們的院子,謝昉道:“這宅子其實沒什麽可逛的,反正快要去南京,我已經叫人幫我看定了一處宅子,到時候我們到了,還要娘子你來帶我轉一轉才是。”

“什麽意思?”她不甚明白,為何南京的宅子還要她來帶着轉,只為那一聲“娘子”便又紅了耳朵。

謝昉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并沒有戳破這個謎底。

她撇撇嘴,便去看看廊上擺着的那盆紅梅,這時龐英進來,在謝昉近處低聲說了什麽,她沒有聽清。

謝昉冷笑一聲,低沉的聲音中帶了十成的怒氣:“讓他給我滾,今日我剛剛娶親,他便來門前添堵?”

龐英也感受到了壓力,趕忙挪動腳步準備出門傳話。

謝昉又補充了一句,“他若真有心賠罪,叫他明日去衙門負荊請罪吧!”

“是誰惹你生氣了?”沈芳年驚訝,起身問道。

謝昉訝異了怒火,對她笑了笑,倒是沒有瞞她,“許甫。”

“許甫?”她更加吃驚,“他又做了什麽事了?現在在門外?”

謝昉拉過她的手,挑開簾子将她帶至溫暖的屋內,這才道:“其實不想今日就給你添堵,誰知道他自己找上門來了。”

“橫豎都是要添堵,也不在意是今日還是明日了?”她倒無所謂。

謝昉說了,她才知道,原來那日在懷王府果真有人偷聽他們講話,還肆意散布出去,又是許甫的一個妾室。沈芳年驟然無語,這許甫養的究竟是一幫小妾還是犯罪團夥?

謝昉查閱了那日進入過王府內宅的人,很快便找到了這個存心報複的妾室,他倒也沒雷厲風行的便去抓人,只是敲打了許甫一番。想來許甫早已投靠謝崇禮多時,也不知道自己的後院又有人闖禍了,一頭霧水,直到近日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今天便急急忙忙來了門口。

“外頭的風言風語剛剛平息了一些,他便往門口一站,是想如何?”

沈芳年猜想許甫并不是有意招惹人的目光,只是着實害怕了,可他确實也沒有挑個好時機,再次觸到了謝大人的怒點。

“明日一早我要回衙門處理點事情,若他還來,你別理會。”

出嫁的第一日,沈芳年便是這樣度過的,有缱绻的甜蜜,還有同謝掌印交鋒的驚心動魄,從宮中回來,體驗了一下平靜溫馨,最後還有許甫來吹一曲插曲,實在是非常多姿多彩了。

☆、衙門送飯

翌日,沈芳年從睡夢中醒來時,枕畔已經沒有了謝昉的身影。

昨晚她着實疲倦了,謝昉自然也沒有強求,她可能阖上眼睛沒多久便睡着了,一覺睡到了現在。

她坐起身來,低聲呼喚秋瑤。

秋瑤便進來幫她打水梳洗,一面道:“小姐,你睡得可真香,別人家的媳婦,可都要服侍自己的夫君梳洗才是呢。”

沈芳年确實有些愧意,自己嫁過來兩日,一天也沒早起操持過什麽,但也不願同這個小丫頭承認自己的錯誤,反而道:“你這丫頭,才來了兩日便知道替夫家說話了?”

“奴婢是幫理不幫親罷了。”秋瑤低聲道,“其實奴婢當然希望您天天不幹活啦!”

秋瑤幫她洗臉勻面,既然只是在家便只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淡妝素裹。剛剛忙活完,銀绫就端了早餐來,順便帶來一個令人為難的消息,許甫又來了,這次說要求見少夫人。

沈芳年聽了,頓時便撂下了筷子。昨日她還有些同情這個老匹夫被自己得小妾坑了,今日他竟然敢來求見自己?這是以為自己是個軟柿子,所以求見謝昉不成,便打算從自己下手嗎?那他可真是想錯了。

“小姐,息怒……”秋瑤見她極力忍着的怒火,趕忙勸,自家小姐的暴脾氣上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沈芳年當然不會對銀绫發火,只是溫婉笑道:“着人去告訴許大人,我不見外客。”

用過早飯,才聽到許甫悻悻離開的消息,秋瑤勸道:“小姐,您消消氣兒,明日便是歸寧之期了,您今日不如多準備準備?”

這倒提醒了她,出嫁三日便是歸寧之期,女兒和女婿是要帶禮物回門的,昨夜謝昉同她說過,禮物已經準備好,讓她今日再過一次目的,險些就給忘了。

于是她同秋瑤一同看了看明日準備帶回去的禮物,左不過是些文房用品、绫羅綢緞,也不必在這上找什麽新奇,已經足夠了。還要包兩個紅包給弟弟妹妹,這也是簡單,她們也沒花多長時間便已經打點妥當。

日上中天了,謝昉還沒有回來,看看時辰恐怕是不會回家用午飯了吧……

手上又沒有事情做,謝昉又不在家,沈芳年托腮想了好久,漸漸無聊起來。

“秋瑤,去找個食盒,我們去給謝大人送飯吧!”她還不願承認是想去見夫君,補充道,“免得你說我成天不幹活。”

馬車停在了北鎮撫司衙門門口,秋瑤先挑簾一望,哂道:“哎呦,這衙門口,可還真熱鬧啊。”

沈芳年聞言才将簾子挑開一條小縫去看,果然外面人有不少,眼睛都盯着對面,對面還有一輛馬車,車前站着一個人,道貌岸然的模樣,不是許甫又是誰呢?

秋瑤指給她看:“小姐,你仔細看,那許大人擋着的身後,還帶着一個女人那,啧啧啧,怎麽這麽狼狽?”

許甫身後有一個女子,只着中衣,雙手被綁,一張嬌媚的臉龐在寒風中花容失色。這便是那個妾室吧?

沈芳年看着這滑稽的兩人,不曾言語。秋瑤先下了車去裏面找謝大人,沈芳年一個人在馬車中心情略有些複雜。她是很生氣這個亂嚼舌根的女人與自己素未相識卻要毀自己名聲,況且比起自己,謝昉的怒火更甚。可是,如今這個女人被許甫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羞辱,沈芳年也不免動了一些恻隐之心。

正想着,有人敲了敲車廂,“芳年,下來吧。”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一陣欣喜,趕忙推開車門,在謝昉的攙扶下緩步下了車。

謝昉的眼神中自然是充滿驚喜,扶着她的手臂問:“你怎麽來了?”

“沒事,不過是在家中也是閑着無事。”她和婉的笑着,搖了搖頭,一對步搖也跟着來回晃動。才不會告訴你是因為想你了呢。

大庭廣衆的,也不能将妻子就這麽抱進懷裏,他只是笑了笑,道:“進去吧。”

他們二人在這邊含情脈脈,許甫看了卻是刺眼的很,自己堂堂朝廷命官,為了前途在這裏綁了妾室賠罪,你謝昉在裏面不見也就罷了,出來了照樣置若罔聞?那我叫你你總該答應了吧?“謝大人,我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您有時間見尊夫人,沒時間見我嗎?”

那邊圍觀着許甫的人讓他一提醒,又分了神來看這邊。

“謝昉?他身邊的就是沈尚書的女兒?”

“不是女兒,是侄女!虧得是個侄女,否則沈尚書估計要氣死了。”

“那這許大人究竟是怎麽得罪他們了?”

“聽說就是他家人随意編排謝大人同沈姑娘有私,才鬧到這麽大的。”

“那終究不也成婚了麽,兩個人看上去還挺般配的,許大人這是壞心辦好事兒呀。”

“行了行了,咱們若不想像那女人一樣被綁在這裏,還是少議論吧。”

人們仿佛被瞬間點醒,一窩蜂的開始向遠離謝昉的方向散去。

謝昉帶着沈芳年進去,途徑許甫身邊才緩緩道:“許大人想不明白嗎?相較于你,我自然是更想見我夫人啊。”

沈芳年淡淡道:“菜涼了便不好吃了,還是請許大人再多等一會兒吧。”

許甫的臉變成了绛紫色,身後的妾室本來還在嘤嘤哭泣,此時卻突然猙獰起來,厲聲道:“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害死我姐姐,如今還怕我說嗎?!老爺,你不是時常在家中說閹賊當道,國之不幸嗎?老爺,你怎可對我如此絕情……”

沈芳年心中一驚,又很快沉默下來,果然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

謝昉還沒來得及說話,許甫倒吓得不行,心想這該死的女人,自己要死了,竟還不忘拉他下水。

“許大人……你知道該怎麽做吧?”謝昉冷冷道,“你的妾室,今日所說的話都已經被記下來了,做完事了,可以進來想想如何對九千歲陳情吧。”

沈芳年微微顫了顫,謝昉便低頭柔聲對她道:“別怕,先進去。”

進了衙門的大門,便有幾個百戶湊過來,起哄道:“謝大人好福氣呀,飯食上有新婚夫人挂心着。嫂夫人這般漂亮,還如此賢惠,真是讓人眼紅。”

“別廢話。”謝昉被鬧得心煩,兇道。

“嫂夫人,我們也沒吃飯呢,可否賞個光一起啊?”

沈芳年沒有在意,大方道:“好啊,反正從家中帶的就多。”

“不好!吃你們自己的去。”謝昉拉着她便走,絲毫沒打算将他們的二人時光分給這幫不懂得看人臉色的手下。

被直接拽到了他自己的辦公之處,沈芳年還是囑咐秋瑤,去撥出一些菜肴給他的同僚送去。同時鄙視了一下謝昉,這麽不懂得搞好同事關系的人,也不知是怎麽混到現在的。

“許甫是什麽時候到的這兒?”她擺好了碗筷,同他一起坐下,随口問道。

謝昉提到這個人便頭疼,“不知道,瞅瞅這還有一堆事,哪有閑心管他。”

桌子邊上的确擺了一摞文書,她好奇問道:“你還有這麽多事情沒處理完?那究竟何時才能啓程去南京?”

謝昉卻道:“急什麽,現下時節尚且有些冷,等到三月份再走也不遲。”

她擔憂道:“不是我急,而是你本就已經誤了兩個月了,再耽誤下去,若是叫陛下怪罪下來怎麽辦?”

謝昉喝了口湯,笑道:“不必擔心,南京那地方什麽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邊的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人手本就夠用,不會因為缺了我就不行的,不差這一時半會。”

“唔……”她還打算說什麽,被他喂了一口飯菜噎住了嘴。

吃飽喝足後,她乖覺的準備收拾碗筷,卻被謝昉按住了肩膀。“別忙了,我去。”

他回來後,又一心伏案整理文書,沒同她說話,也沒叫她走,反倒叫她局促起來。

她兜兜轉轉,轉到他椅子後面,小心翼翼地從後面環住了他的脖子,低聲喃喃道:“謝大人,公務還要多久才能處理完呀?”

“已經快完了。我只是在整理往日遺留下來的卷宗,本就打算半日便回去的。”謝昉耐心的幫她解釋。

“那,你就可以回家了是不是?”她又問道。

謝昉嘆了口氣,他也想回家,怎奈外面還站着個門神,明明是來賠禮道歉,還拽得像二五八萬似的。他收拾完手裏的東西,轉頭對她道:“我該去見見那位許大人了,你在這裏等我,我要在昭獄裏面見他。”

沈芳年聽話的放開了他,一時間心裏矛盾,雖然不希望鬧得太兇傷人性命,但是眼見他是為自己出氣,怎好駁了他的意。

見她那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謝昉便知道她又在糾結,直接對她道:“放心,不會害及性命,義父的意思,将許甫貶到崖州去,再也不會回朝了。好歹妹妹尚在宮中,我們也不能太為非作歹了給她惹事。”

“喔。那,你快去吧。”她被戳穿了心事,有些羞赧,覺得自己一不小心又将他聯系到殺人不眨眼的模樣了。看來這許甫,中途反水,如今連閹黨都嫌棄他,仕途是到頭了。

謝昉嘆了口氣,又探過來抱了她一下,“芳年,我們既為夫妻,更何況還是生死之交,你有什麽話都可以直說,不必在心中百轉千回,嗯?”

她乖乖點了點頭,他才安心離開,專心“敲打”那許甫去了。

不出半個時辰,謝昉便回來,忙完了事,招呼她一起乘車回家。

“許甫這種人,外強中幹,其實最好掌控。他那多嘴的妾室,今後都不會有機會再亂嚼舌根了。”怕吓到她,他也只能這麽委婉的說了。

她許久不言,他便繼續道:“好在今後去了南京,便不會再與此人有交集。”

“嗯……”她心中忽然偷笑,南京沒有個許大人,只是現在有了個周大人……不知道你可否會喜歡。

謝昉絲毫未覺,還在問她:“明日便要歸寧了,回去幫你挑穿哪件衣服吧?”

“好啊。”她順便問道:“明日又要見我二叔和姑姑,夫君怕不怕?”

“不怕。”謝昉胸有成竹,“我帶刀去,壯膽。”

☆、歸寧

拐過這個街角,馬車便要到了尚書府的大門了。

從一刻鐘之前,謝昉便開始進行一項重複的工作,輕輕拍着依靠在他肩膀上的妻子的側臉,還要輕聲呼喚:“芳年,醒醒。”

眼看沒有多少路程,沈芳年還未清醒過來,他不得不使一些別的方法了。

沈芳年尚在夢中,只覺得自己的臉頰時而被捏擠,時而被揉搓,實在擾人,好在這會兒終于又清淨下來,抓緊再睡一會兒。可她怎麽會感受到自己的耳垂溫熱,兩排牙齒試探着一咬——

她被迫驟然驚醒,嬌啼一聲趕忙将那始作俑者推開。

“醒了?”謝昉被她推得撞到了車廂壁上,倒也沒有生氣,反倒擦了擦唇角,一臉玩味的表情盯着她。

沈芳年覺得自己被叫醒的方式太過獨特,到現在心髒還在砰砰跳。她悻悻地擡起手用袖口擦了擦濕漉漉的耳垂,那感覺有點像被狗舔過一樣。

她憋了好久,終于憋出一句,“你這禽獸!”

“有這麽困嗎?”謝昉斜倚着車廂壁,提示道:“馬上就到尚書府了,還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還不是怪你!”她看着他這樣子,着實生氣,擡腳便踹了過去。他光想着隔了一夜她的不适是恢複了,怎麽不想想今天還要一大早起來回娘家?

謝昉也有些面上過不去,趕忙幹咳掩飾心虛,撣了撣衣角上被踹出來的塵土,才又欺身上前,不懷好意。“是是是,怪我,可後來是誰偏要把腿纏到我的腰上的?”

“住口!”

沈芳年惱羞成怒的樣子真可怕,若不是恰好行到了尚書府門口,馬車停下了,他恐怕今日就要被劃畫臉了。

下了車,又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模樣,他們攜手并肩,秋瑤和銀绫在他們身後拎着各色禮物。

“來了來了!他們來了!”遠遠的瞧着,便把盼了姐姐三天的沈芳靈激動得不行。

“二叔,二嬸,姑姑,我回來了。”沈芳年神清氣爽,笑意盈盈的先一步進了正堂,只是行了家常禮節,便趕緊為謝昉讓地。讓你欺負我,現在有人能收拾你,來之前她已經再三确認,沒給他帶刀了。

一屋子的人,紛紛左右看,左邊看看不停捋着胡子的沈老爺,右邊看看神色凝重的新姑爺,這兩個人今日不會在這裏打起來吧?

看着沈尚書這一臉恨不得将他手刃當場的神情,謝昉不禁咽了口口水,還是先給沈慈行禮吧。“小婿拜見姑母。”

沈慈倒是沒有為難他,畢竟早就已經為難過好幾回了不是麽,和斂着笑意點了點頭,便指了指她身邊的沈泰夫婦,示意他別想躲過去。

謝昉便又轉過身子,面向了沈泰和袁氏二人,“小婿,拜見二叔、二嬸。”

“好好,快請起吧。”袁夫人倒是随和,也不在意什麽,還想起身去攙扶一把,卻被沈泰一聲咳震住了。

沈泰不發話,謝昉也不得動,一屋子的靜如止水。

最終,還是沈芳年看不下去了,她看二叔這老頑固是三天沒被自己氣,便渾身難受了。她低聲叫道:“二叔,二叔!”

沈泰轉頭,看見這頑劣不恭的侄女,果然出嫁了還是這樣死性不改,看她那神情便知道自己若是不再讓謝昉起來,便又要對他出言不遜了?當着新女婿的面,當着女兒兒子的面,當着夫人和妹妹的面,若她真敢頂撞自己,自己的老臉往哪擱?!

“起來吧。”沈泰舉重若輕,為了面子忍下了這口氣。

袁夫人趕忙道:“宏兒,芳靈!過來見過你們姐夫。”

沈芳靈同沈宏便乖乖的從後面繞了出來。

“姐夫。”沈宏規矩而端正的行禮,收到了一份紅包,只是微微一笑,表示了感謝。

“姐夫好!”沈芳靈倒是興奮不已。謝昉自大進了這府門,終于收到了一份熱烈歡迎,心裏終于舒坦了些,趕忙塞給這小丫頭一個大紅包。

“芳年,你過來。”沈泰拿着架子,偏要她過來。

沈芳年不情願的磨蹭到二叔身邊,卻聽見他緩緩道:“時辰還早,你們先去城外一趟。”

“去城外幹什麽?”她以為二叔又要為難人,疑惑的問道。

“你傻呀?去你爹娘的墳前看看,我可是沒臉去跟他們說你的婚事,你自己去吧!”沈泰指着她的腦門。

她恍然大悟,二叔雖然說得不好聽,但是意思卻是不錯的,再過一陣她便要去南京了,清明時節肯定沒機會再來拜祭了。

“可是,我們沒有準備香燭紙錢。”謝昉提醒道。

“哎呀,你二叔他一早便讓人準備好了。”袁夫人瞥了渾身不自在的沈泰一眼,低聲對侄女和侄女婿道,“他想去,可自己不好去的,快些去吧,等你們回家吃飯啊!”

再次領略了沈尚書的威勢,在去城外的馬車上,謝昉幽幽道:“你二叔真可怕,不過感覺他也有些怕你。”言下之意,娘子,你挺可怕的。

沈芳年卻沒察覺出他的想法,嘆了口氣,道:“哎,我二叔這個人啊,真的是死要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嘛。”謝昉接着她的話道,“你說過多少遍了。”

“不過,他今日也沒把你叉出去呀,我覺得他已經很給我面子了。”

沈氏夫婦的墓地坐落在城外一處毫不起眼的竹林內。當初沈老太太去世,沈辟忙于公務沒能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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