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二日:(18)
是南直隸的地界,當地人不好吃面食,這碗面是我特意囑咐廚房做的,或許不太好吃,湊合嘗嘗吧。”
她紅了眼眶,拿着筷子也忍不住鑽進了他懷裏,“肯定會很好吃的。”
謝昉輕輕撫着她的背,笑道:“那就快吃吧,放久了就肯定不好吃了。”
順理成章的将她攬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謝昉看着她将壽面吃得津津有味,完事擦了擦嘴,心滿意足的靠在他的懷中。
謝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家娘子簡直太好取悅了,不過是一碗面條便高興,還沒見到壽禮呢。”
“還有壽禮啊?”既然知道有,那她肯定要問一問,“壽禮呢?”
“壽禮……太重了,沒搬來。”謝昉用高鼻梁蹭了蹭她的鼻尖,“壽禮在南京等你。”
“不會是……很多金銀珠寶吧?”她想了想,覺得這很像是謝昉的行事作風。
謝昉卻沒有回答她,“到時候你便知道了。大概還要走五六日,我們就能到南京。”
“嗯嗯。”她頗為期待的點了點頭。
“芳年還記得兒時在南京生活的情形嗎?說給我聽好不好?”他輕聲要求。
“當然記得了。”她怎麽會忘記兒時的美好記憶,她在他懷裏娓娓道來,同祖母、父母、叔叔、姑姑都生活在祖宅中,她依稀記得宅中有一顆她一個人抱不過來的銀杏樹,父親總是笑着說這樹是寶貝,幾次母親覺得太遮擋陽光,想要命人砍去,都被父親阻止了。
她本該住在父母院子的東廂房中,但是她卻總愛讓已經訂了親還沒出閣的姑姑帶着睡,母親說了好幾次都未果。那個時候,姑姑就總會給她講書上看到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
後來又長大了些,嬸嬸生了個小妹妹芳靈,她們便成了最好的玩伴,加上和她一般年紀的秋瑤,三個女孩子總喜歡在小芳年的房間中一起玩,一起說悄悄話,偏偏不帶同齡的男孩子沈宏一起。為了這,男孩子宏兒可是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
後來姑姑出嫁了,她舍不得,便将姑姑看過的書都留在自己房間的梳妝臺前,時而翻翻,躺在床上也能瞧的到。
再後來,祖母病逝,父親和叔父都被召入京城,這座自幼陪伴她成長的宅子也就被賣給了別人。
她在講起兒時生活的時候,臉上洋溢的都是懷念的光澤,讓謝昉忍不住親了親。随後他對她柔聲道:“你很快就能回到故鄉了。”
☆、小馬車
休息了半日時間,過了個倉促而溫馨動人的生辰,他們繼續啓程。
餘下的路程不太遠了,人馬稍作休整後也重新積蓄起了精力,繼續南下。過了彭城驿,又走了四天,今夜應該宿在距離南京已經只剩一日路程的采石驿了。
暮春時節,江南已是山花爛漫,開始有些潮熱。沈芳年和秋瑤坐在馬車上開始用上團扇了,一面扇風一面開始商量到了南京後的事情。
正說得開心,忽然馬車一停,本該在前面騎馬的謝昉卻上來了。
“你怎麽上來了?”她搖着扇子,驚奇道。
謝昉神色還算鎮定,至少行動上看上去有些焦急,“芳年,跟我去後面車上看看。”
“後面怎麽了?”後面不就都是裝盛箱籠的小馬車嗎,有什麽好看的?
謝昉拉着她的手便要下車,一面道:“好像有輛車上掉了什麽東西下去,去看看是你的嫁妝不是?”
“啊?”她這才上心起來,由着他拉着自己向後走,車隊都停了下來,只看他們兩個人動作。
“就是這輛。”謝昉指了指眼前這輛馬車,便率先站了上去,“快上來。”
沈芳年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這馬車比她坐的那輛窄小不少,一個人進去都覺得周轉不便,她有點不太想上去。
“快點,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們呢。”謝昉向她伸出了手,這話說得很有水平,倒像她不懂事了。
她只得扭扭捏捏的提起裙擺,牽着他的手上了車,走進了狹小的車廂。
“丢了啥?”這小馬車上連讓人站着直起腰的高度都沒有,她彎着腰,打開了一個有一個箱子查看,到最後也沒發現丢了什麽。
她艱難的在這逼仄的環境中轉了個身,疑問的看向謝昉,卻發現他的眼神怎麽有點不太一樣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她終于醒過味來,一小步一小步的後退着,對他搖頭。
“至于說這麽多個不行嗎?”謝昉一步步逼近她,一面輕聲細語的哄騙,“芳年,小聲一點說話,不然會被外面的人聽見。”
“你……你還知道會被外面的人聽見啊?”她哭笑不得,實在無路可退,腳底一絆就摔坐在了那被貨物占了一半位置的座位上。
“所以才要小點聲啊。”謝昉蹲在了她面前,雙手覆在她的膝上,傳過來的溫度讓她陣陣冒汗。
謝昉擡頭,幾乎是嘴唇貼着她的耳朵,聲音懇切中帶了魅惑,“自打啓程以來,十幾日都沒有過了。”
她低着頭,遲遲不曾說話,謝昉這些天來時刻給她做的心理建設在同她的羞恥心天人交戰。
見她糾結的攥着輕紗裙擺,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謝昉決定,不再耽誤時間了,讓她在過程中慢慢想吧。
車廂狹小還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本來就沒有預留下兩個人的位置。謝昉努力的擠到她身邊,将她托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連掙紮都不敢動作太大,生怕讓外面的人察覺出什麽,只能一直低聲道:“不行,不行,不行……說是找東西進來的,一會不出去,他們肯定會起疑的!”
“唔,那簡單。”謝昉手上沒停,只是高聲喊了一嗓子:“龐英!出發吧!我和夫人還得再找一會兒東西,別耽誤了時間!”
馬車很快就動了起來,她還要做垂死掙紮:“你的徒弟都在外面騎馬,難道你不怕他們聽見了今後嘲笑你嗎?”
謝昉又對外貌喊道:“範羽!你們幾個,快些走,早道驿站休息!”
“是,師傅!”
她雙手捂着臉,除了跳車,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拒絕他了。
外面是莺飛草長,裏面是朦胧潮熱;外面是萬物複蘇,裏面是春意盎然。
謝昉開始發掘她就如同發掘深埋的寶藏,沈芳年招架不住,情至濃時,為了抑制住幾乎脫口而出的呻/吟,一不小心就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抓痕。
小馬車時常颠簸,他們一起随之浮沉……
龐英也不知道究竟丢了什麽東西,要大人和夫人找這麽久還找不到,生怕是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了損失,直到到達夜宿處都一直惴惴不安的。
“公子,丢的東西……找到了嗎?”衆人都進了驿站了,小馬車的門還緊閉着,龐英不得不上前詢問。
謝昉推開了車門,龐英咧嘴一笑:“公子,您怎麽找東西找的都挂彩啦?”
“不小心被刮了一下。”謝昉面不改色,“這沒你的事,去驿站裏準備吧。”
龐英得令轉身要走,卻聽到身後一聲驚呼,轉身看見少夫人下車後身子一歪,若沒被謝昉扶着,險些摔倒。
“少夫人,您沒事吧?”龐英真的很無辜,他只是盡到一個管事的責任而已,為什麽公子要瞪自己?
“沒,沒事……”沈芳年開口,聲音有些啞,“方才在車上不小心讓箱子砸了腳一下,不礙事的。”
“哦,那小的先走一步了。”龐英覺得有些奇怪,找個東西,怎麽找得像打仗似的……
終于完成了夙願,謝昉開始神清氣爽起來。他們一路以來經歷的都是平常天氣,偏偏即将到達南京的前一夜,在采石驿站趕上了一場雨。
即将到達目的地,趕路人紛紛放松了些精神,就着雨聲睡得實。可或許就是老天爺看不慣他們安逸舒适,偏要給他們找點驚險刺激。
沈芳年忙碌了一下午,夜裏正睡得香甜,就聽到外面有人一陣猛敲門。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她尚且迷茫,謝昉已經睜開眼睛,對門外來報信的人問:“什麽事?”
“遭賊了!”
謝昉猛然清醒,對門外人道:“知道了,我馬上出去。”
窗子外頭雨聲依舊不小,她躺在夾被中,皺眉呢喃着:“好吵……出了什麽事?”
“沒事,你專心睡。”謝昉小心的從妻子枕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又在她的臉頰留下一吻,這才起身穿衣,提刀出去了。
他們的貨物都放在驿站一樓的的房間內,謝昉和龐英趕到時,負責看守的人被迷藥熏暈過去,早已睡得像死豬一樣。
驿站官員也被從睡夢中進行,如今提着盞燈趕忙告罪:“謝大人,小人該死……該死……明知近來治安不好,還沒有讓人多加防範!”
謝昉倒沒發火兒,只是問:“丢了什麽東西?”
“丢了個沒甚用處的小漆盒。”龐英身負總理一切的重任,對着屋裏的東西都如數家珍,丢了什麽也能迅速發現,“貴重物品都在二樓我那裏看着,倒是沒事。這盒子本來是咱們從京城帶出來裝食物的,如今沒用了,誰知道竟還有人偷。”
謝昉那幾個徒弟也聞聲趕來,此時面面相觑。
這倒有些奇怪了,偷個沒用的破木頭盒子?
謝昉眯起眼睛,蹲下身來借着燭光查看賊人在地上留下的雨水痕跡,一邊問道:“近來怎麽治安不好了?”
“恕小人直言,整個南直隸的治安都差的很,不然也不會出了皇陵被盜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了……”
謝昉查看那水漬,忽然發現,剛剛還幹涸的一塊地方,忽然多處了一個雨點。
那個賊就在房梁上!謝昉飛快拿過驿官手中的燈,向上一挑,怒道:“滾下來!”
黑衣人身形飛快,從房梁上直接跳到了窗口,破窗而逃。
謝昉暗罵了一句,被這小賊惹惱,一時沖動之下今日誓要捉到他才算完。
“師傅!”看着跳窗進入雨中追去的謝昉,同樣身為錦衣衛,那幾個少年人也不能閑着,只能跟了出去。
跳窗出去,深夜中又在下雨,謝昉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強看到前面有個在晃動的身影。
他二話不說就拔刀飛身向前,不顧雨水打濕了衣衫頭發。賊人身形輕巧,腳尖點地跑得飛快,謝昉也不是吃素的,一路窮追不舍,雖然不熟悉這黑暗中的地形,卻也能飛速臨時反應,将賊人直逼到了死角。
黑衣人蒙着面,一雙眼睛狡猾無比的笑,謝昉與他對峙,二人都喘息了一陣,後面幾個人趕了來,紛紛拔刀将那賊人圍住。
“你是何人?”謝昉擡起刀鋒,冷聲問道。
那個人聲音平常,“想不到新到任的謝大人名不虛傳,為了這麽個小玩意兒也能追得這樣緊。”
他從懷中掏出那小盒子,擲了過去,趁謝昉接住的電光火石之間,飛身上房,飛速跑走了。
“這麽稀罕,還給您便是了,到了南京還要小心點兒,今日爺爺我随便取了個破盒子,明日指不定看上您府上的什麽奇珍異寶喽!”
“大膽毛賊,你若還敢再來,看我範羽不将你大卸八塊!”
臨走還留下如此挑釁之語,謝昉接過盒子,在雨中細細想着他說的話,總感覺這事蹊跷的很。
“大人,看來這賊是南京的。”範羽道,“走這麽遠的路,就來偷個木頭盒子,還還回來了,真是奇怪。”
謝昉卻恍然大悟,這不是調虎離山之計還是什麽?
雨越下越大,他的心中卻着起了火,都來不及同這幾個少年說,便飛快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跑去,動作間徒留衣擺上的水珠四處飛濺。
他還留沈芳年一個人在房間中,如果真是調虎離山,那麽這個毛賊的同夥一定方才就蟄伏在驿站附近伺機而動。龐英此時應該只會專心在庫房守着貨物,恐怕不會仔細留意房間中的動靜,他沖出來得還是太沖動了,此時才會為她的安危如此心急如焚……
☆、白玉簪子
半個時辰之前,沈芳年雖然隐約也聽到說有賊,但謝昉叫她繼續睡,她便相信他能處理好一個小賊,依舊睡得很安穩。
但是睡着睡着,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雨聲向來是在窗外,為何現在的“滴答”之聲離自己如此近的距離?
沈芳年終于警醒的睜開眼睛,黑暗中,似乎有點動靜。她凝眸一看,有一個黑衣女子站在妝鏡前,黑暗中看不清鏡子中那個人的模樣。
一個響雷劈來,閃電瞬間照亮了房間內,那女子發現了原本熟睡的沈芳年現在的探看,舉着匕首轉身瞪着她。沈芳年看清了她的容貌,素淨的一張娃娃臉,表情卻是十足兇狠,二者結合頓時生出了詭異的一種美。
沈芳年緊張至極,只得臨場發揮,見那妝臺前擺了一條黑色面紗,想來是這女賊摘下的,于是便道:“姑娘可是想照鏡子?點燈照得更清楚。”
那女子沒有說話,長眉動了動,似乎在品味她的話裏的意思。
見她沒有惱羞成怒的來拿匕首刺自己,沈芳年繼續道:“需要我幫姑娘點燈嗎?”
她還是沒說話,沈芳年不敢動。過了許久,她低聲兇道:“快點!”
原來她一直在等着呢?沈芳年無奈,冒着生命危險,緩慢的下了床,拿着火引走到她近前,點燃了妝臺上的一盞燈。
黑衣女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芳年,眼神仿佛野獸盯着獵物。燈亮起來,沈芳年被她的眼神激得一顫,卻依然大膽問道:“不是要照鏡子嗎?”她想,自己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拖延一下,讨好一下,叫這女子不要傷及自己性命便好。
黑衣女子轉過身來,看着鏡中的自己,還有身邊的沈芳年,同樣都是不施粉黛,自己面目兇狠可怖,那個武官的眷屬卻柔和昳麗,對比之下,不忍直視。她的思考方式便是這樣簡單,想到這裏就惱怒起來,低頭看到桌上有一個細長的物件,便抓了起來仔細看。
這和她平日用來束發的木簪好像是一個功能,但是卻觸手生溫,通透滑潤,摸起來,看起來都好看多了,就好像身邊這個女人一樣。
“這根簪子是羊脂玉的,姑娘喜歡嗎?我可以送給你。”沈芳年急于讨好,可是慷慨的很。
黑衣女子小心摩挲着那光滑的簪體,半天吐出一句:“中看不中用。”
“不會的,我幫你戴上你試試看呀?”沈芳年說完,見她又沒說話,便知道她是想要的,于是伸手幫她将原本的木簪取下,重新将半濕半幹的長發挽成一個簡單又婉約的螺髻,幫她戴上了玉簪。她瞬間覺得自己和這女賊的關系變成了閨中密友一般。
“好看,我便拿走了。”黑衣女子幹脆利落,偷還要通知她一下,随後飛快的戴好了自己的黑色面紗,準備跑走。
“站住!”
沈芳年正慶幸自己用一根簪子躲過一劫,卻聽到謝昉這麽會找時間的渾身濕透出現在了門口,用刀指向這黑衣女子,渾身散發殺氣。
“夫君!”沈芳年情緒複雜,不知道該驚該喜。
“你們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大膽!”謝昉呵斥着那女子,一步步逼近。
那女子倒是答的直爽:“我們就是大人想抓的人,今夜不過是下個請帖罷了,請你到了南京,去我們的住處看看。”
謝昉又問:“你們的住處在哪?”
“禁宮!”那女子說完這兩個字,便飛身欲跑,又忽然發現什麽
“差點忘了,你看到了我的臉!”她轉身丢出幾枚镖,直接朝沈芳年飛來。
謝昉大驚之下,用刀身擋掉兩枚,剩下一枚夠不着,無暇思考之下,便只能用自己的手臂去擋。眼看那女子要飛出窗外,他也禮尚外來,撿起那兩枚暗器就扔了出去。
女賊悶哼一聲,終究逃命要緊,同頭發上那枚白玉簪子,一同消失在了雨夜中。
沈芳年這才回過神來,焦急為他查看傷情,“謝昉,你的手……”
飛镖釘入肌理,血水和雨水正順着他的手指向下滴。
“無妨,別怕。”謝昉擁她入懷,“吓着你了吧?”
“我沒事。”她雖然還心有餘悸,但還是掙脫開了他,披上外衣便走了出去,“我去叫人給你準備熱水,去叫大夫。”
“夜深了,外面還下雨,別白費功夫了。”謝昉攔住她,“準備熱水和紗布,你幫我簡單包一下吧。”
“好。”
他在雨中疾行了不短時間,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手上還受了傷不方便,只能由她服侍着入浴,洗掉這一身的雨水泥濘。
沈芳年這時也顧不上害羞了,反正扒/光他的衣服幫他包紮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她穿着中衣挽着袖子,坐在浴盆外面,先幫他包紮手上的傷口,然後才站起來,幫他将濕透的頭發散開清洗。
“她是何時進來的?”謝昉難得被伺候一回,體會到了當大爺的舒适,暫時忘記了手上的疼痛。
“不知道,我驚醒的時候,她已經來了一會兒了。”
“她偷走了跟簪子,之前那人偷了個木頭盒子。”謝昉嘆了口氣,覺得有些頭疼。
“她說是你想抓的人?意思是說他們就是偷盜皇陵的人?”她皺眉,來來回回的幫他擦洗,“那今夜這是鬧得哪一出呢……”
“猜不透,本以為他們既然調虎離山,必定還有後招,可後來的這個女人,卻更古怪。”謝昉仰頭閉眼。
“是啊,在你回來之前,她和我試戴簪子時還很融洽,她沒打算傷我的。而且她看上去雖然兇,性子卻很單純,竟然會對你自報家門?”她認真的思考着,不知不覺将挽起的袖口都沾濕了。
“不自量力,妄想着對我敲山震虎麽?”謝昉冷哼一聲,卻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攥住了她的一只袖口,“想告訴我,他們想偷什麽都偷得,他們敢藏匿在南京早已荒廢的禁宮中,讓我知難而退?”
他用力一拽,她一個踉跄便從背後貼近了他的背,中衣也被扯掉了大半。
“你,你這是做什麽?”她惱怒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只是在水面上激起個小水花兒。
“生氣。”謝昉悶聲道,“氣得肝疼,給我揉揉。”
“肝不長這吧?”她氣哼哼的戳穿他的謊言,可是沒辦法,誰叫他剛剛才又替自己擋了一次血光之災呢。
後來,他又哼哼唧唧的嫌她在浴桶外面不方便,而且衣裳都濕了半截了,容易着涼,三下兩下将她哄騙了進來。
反正這夜也快盡了,發生了這麽多事,睡也再難睡着。她本想幹脆借着這桶水洗過也好,就算作晨起的梳洗了。可惜,她想的終究是太簡單了……
還有一個白天的路程就能到南京了。龐英昨夜就沒回來過,一直同幾個錦衣衛少年冒雨在驿站周圍尋找賊人的蹤跡,可惜,當然是未果。
今日一大早回來向謝昉請罪,謝昉淡淡道:“對方有備而來,一時找不到沒關系,到了南京再收拾也不遲。”
這最後一日的路程,謝昉手受了傷,又擔心沈芳年的安危,便陪同她一起坐車。
因為前一夜的兩個賊,本來興致勃勃的車隊今日走着泥濘的道路顯得有些頹喪。沈芳年一夜沒有睡好,眼睛下面都出了一層青色,一整天在車上都沒有精神,一直倚着謝昉打盹淺眠。
還沒到傍晚,天光大亮之時,他們終于入了南京城門,時候還早,路上有不少行人,紛紛對這常常的車隊表達驚奇。
謝昉終于叫醒了沈芳年,告訴她,已經到了。沈芳年這才來了精神,挑簾望去,看到走得這條街道商戶林立,行人如織,雖然是陌生的景色卻還透着兒時的熟悉氣息。她終于有些開心起來,為他一一介紹,這些店鋪都是做什麽買賣的。
又走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他們真正到達了目的地。
謝昉對她道:“還不快下去看看我們住在哪裏?”
她走下了馬車,擡頭望去,一個宅門,門上布滿了歲月風霜的痕跡,上面還沒有來得及挂匾額。一左一右有一對石獅子,石料光滑,顯然已經立在這裏許久了。一陣奇異的感覺忽然刺中她的心,這裏……她是這麽的熟悉。
“小姐,這是咱們沈家的祖宅啊!”秋瑤的一句驚嘆喚醒了她。
她驚訝的去摸了摸那門,那石獅子,轉頭用詢問的眼光看向謝昉。
謝昉走上前來,将一枚長條的鑰匙交到她手中,笑道:“你的生辰禮物。”
她仍舊不可置信,來回的看着,謝昉繼續解釋道:“從前聽你提起過祖宅賣了出去,我便想着橫豎都要來南京,不如将你的舊日居所買下來,住得還舒坦些。照着你描述的這處位置尋訪來,還真叫我給買到手了。看你的神情,我應該是沒買錯吧?”
她趕忙搖了搖頭,道:“沒錯,就是這裏。”
“那娘子,還不上前去開門?這麽多東西等着往裏搬呢。”
她這才回過神來,看着周圍的仆婢都在忍着笑意等她,她趕忙捏緊了鑰匙,走到了那大門前。
“咔噠”一聲,鎖匙相配,應聲而開,她雙手用力,推開了那“吱呀”聲響的大門。
這是她兒時記憶的所在,也是她未來幸福的所在。
☆、接風宴
沈氏祖宅當年被賣給了一位富商。當年富商剛剛來南京落腳做生意,後來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走南闖北,倒是不在南京久住了,否則也不會将這宅子賣給謝昉。
房契地契剛剛到手,謝昉便已經悄悄派了人來南京,仔細收拾打掃了一通,如今到了,只須将他們帶來的家用物什擺放各處,歸集整理好,便可以拎包袱入住了。
沈芳年吩咐人趕緊去城裏請一位靠譜的大夫來,謝昉的手傷需要上藥重新包紮。包紮好後,手上有傷的謝大人便安然躺在太師椅上悠閑等待,此時沈芳年看着衆人忙前忙後的收拾,倒是興奮的幫着忙,從下午收拾到天擦黑,廚房便已經升起了炊煙,可以開飯了。
他們從京城帶了一位廚娘,所以今夜吃到的還是北方口味的晚飯。
“明日叫龐英去外面尋幾個手藝好的本地廚師來,讓你重新嘗嘗家鄉菜的味道。”謝昉一面用完好的那只手幫她夾菜,一面問道,“你從前可有愛吃哪家酒樓飯館的菜?可以去請他們家的廚師。”
沈芳年聞言有些許汗顏,覺得謝昉真是越來越小題大做了,便推拒道:“那時候我還小,哪裏還記得哪家酒樓的菜好吃?夫君已經為了我買了宅子,還是別再這些小事上費心了。”
“怎麽了?是不是覺得受了這份大禮,有些受之有愧的心虛?”謝昉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整個下午她都是眼眶紅紅的。
“嗯……你為我做得越多,我就會越緊張啊。”她放下了碗筷,皺眉道,“知道你們家錢有的是,可是……”
謝昉也放下了筷子碗筷,笑道:“誰說都是為你?這宅子我也要住,這當地的美味我也想嘗,不行嗎?”
“那也別太招搖了,尤其是現在不是還有賊人盯上了咱們嗎?”她擔心道。
“放心,找個廚子,能有多招搖?”謝昉寬慰着她,又道:“至于這宅子嘛,就算不買這間也定要買別家的,總不能去住那年久失修的官家廨舍?”
她這才被說服,點了點頭,自從思宗遷都以來,雖然南京官員依舊會被分到廨舍用來居住,可由于缺少專門維護,那些房屋都已經幾乎成了斷壁殘垣,怎能住人呢。
剛好吃完了晚飯,龐英忽然來傳信,說明日晚上,南京守備大人和兵部的官員要在重寶門酒樓宴請他們夫妻,為他們接風洗塵。
這倒是不出意料,自從遷都以來,南京城內唯一留有較多實權的便是南京守備和南京兵部。這次皇陵被盜,想來他們也很焦心吧。
搬家後的第一晚,沈芳年睡得很香,一覺直睡到了翌日天光大亮,謝昉已經先去官署衙門報到,她便在家繼續整理行李。
到了下午,她便開始發愁,晚上赴宴要穿些什麽呢?
在北京,官中女眷的一切衣飾都要嚴格按照禮部規定的等級來,絲毫不得僭越,衣裳的料子花樣也少。
但是南京卻不同了,這裏雖然也是一京,卻是實實在在的天高皇帝遠,況且近幾十年來,江南地區商業發展,富甲一方的商人們不能在身份上高人一等,便在吃穿用度上找回優越,由此帶來的便是一股衣着服飾上的奢靡風氣。
沈芳年身為随丈夫從京城而來的官眷,若是按照京城的規矩來穿,自然也是沒人敢指摘什麽的,但難免會被在心裏嘲笑一番。若是初次見面便按照南京的奢靡穿法,又恐怕讓人覺得浮誇輕薄。
她決定,還是折中一下,在秋瑤的幫忙下,挑選了一件銀白色襕裙穿在內,外着衣領襯有幾枚珍珠的春意桃花薄絹褙子,月華色的十幅畫裙,又戴了一對飛鳳振翅的小巧步搖,這才算是準備好了衣飾。
剛剛穿戴整齊,謝昉就這麽适時的回來了,對她上下打量,點頭道:“很好看,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便出發吧。”
“這麽早?太陽還沒下山呢!”沈芳年不解,說好的吃晚飯,這是要趕着去吃下午的加餐嗎?
謝昉卻道:“為夫在南京初來乍到,夫人也該盡地主之誼,借這個機會帶我四處轉轉才是。”
她推辭不過,只得早早同他一起上了馬車,先向熱鬧的市集走去。
她望向窗外,下午人雖不多了,但市集上依舊熱鬧。
“這便是有名的十二廊了。”她只給他看,笑道,“你看這裏每日賣的都是鮮花、團扇、手帕、香蠟等物,鋪戶都将商品擺在外面,五顏六色的,是不是十分好看?”
“嗯,看來南京的百工造業發展得很好,賣些小玩意兒,也能養活一家。”謝昉道。
馬車又路過了南市街,仍舊是各種商品應有盡有,還有賣絲綢、銅錫器的,刻書行,熱鬧得不行。
謝大人感嘆道:“不愧是江南富庶之地,難怪五城兵馬司一年到頭就忙着收稅收租。”
但是,馬車轉到城東時,卻比方才冷清了不少。
這裏是禁宮所在,禁宮附近,官署林立,禁宮以北的太平門一帶,是為建國初年修建的一排排廨舍,曾經這裏居住着掌握晖朝大半權利的百官,如今,只剩下頹坯失修的斷壁殘垣。
“連禁宮都被賊人占據了,更何況是這破敗的廨舍呢。”沈芳年嘆了口氣,走到這裏,又到了傍晚,她總覺得有一種走入日暮之城的感覺。
“今日我已經撥了人,将禁宮內先好好搜一遍了。錦衣衛辦事的衙門便在那裏。”謝昉指給她看,官署中不起眼的一處,“以後有事就來這裏找我。”
“我才不去了。”沈芳年翻了個白眼,哪有誰家的夫人會天天去官署衙門啊?
時間差不多了,他們這才向着重寶門赴宴。
當年太/祖皇帝在位時,南京各處一共修建了十六處高基重檐的酒樓,重寶門這家便是其中之一。
到了酒樓門口,謝昉先下了車,又将自己夫人扶了下來,擡頭發現,酒樓門口已經有人在恭候了。謝昉和對面那人四目相對,紛紛愣在當場,誰也沒說話。
沈芳年起初正低頭專心整理自己的裙擺,見謝昉不動,好奇問道:“怎麽不走?”
謝昉從牙縫裏說出了三個字,對面那為他們準備為他們接風洗塵的人的名字:“周、白、卿……”
沈芳年擡頭一看,不就是國子監祭酒家那溫潤如玉的周公子又是誰呢?哎呀,她本想在快到南京時委婉的告訴他周白卿也在南京的事情的,只是出了太多事情,她一忙就給忘了……
周白卿倒是先反應過來,面色平靜,規矩的行禮道:“謝大人,謝夫人,在下南京兵部車駕司郎中周白卿,已經代守備大人和尚書恭候二位多時了。”
謝昉同樣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并及時制止了準備作揖行禮的沈芳年。
“二位快些上去吧,在下還要再稍等下趙大人、鄭大人。”
謝昉拽過沈芳年的手腕,拉着她上樓。她提着裙擺追趕他的腳步,一時間有些狼狽,委屈道:“夫君,我手疼……”
謝昉猛然回頭,對她惡狠狠的低聲道:“你早知道他在這裏了是不是?”
"我……“她趕忙搖了搖頭,又不得不點了點頭。她确實不知道今日的接風宴會有周白卿啊,但是她确實知道周白卿在南京兵部做事……
眼看就要到了二樓,估計進去之後就會見到南京守備,她這死心眼的夫君還黑着一張臉,她只得拉着他勸道:”人家周公子不知道你要來南京時,就已經動身赴任了。再說了人家在南京又礙着你什麽事兒了?“
謝昉一言不發,氣鼓鼓的瞪着她。
“瞪我幹什麽?我說的你心裏其實都明白吧?不過在這借個由頭跟我耍脾氣是不是?”她也有些生氣了,這人,怎麽跟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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