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二日:(20)
回自己家住了。”
沈芳年嘆了口氣,頗為同情的擡眼瞅了瞅謝昉,她大概知道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謝昉應該是不會熱情主動的邀請周白卿來自己家借住的……
她一圈一圈重新纏上紗布,皺眉道:“謝大人,真是為難你了啊。”
謝昉面色不豫,哼了一聲,等她重新包紮好了,順手就把她撈了上來。自打到了南京,這生活和他想象的可全然不同,還以為能安然避世和妻子過二人世界,結果不僅剛到就受了傷,如今家中還多了個神神叨叨的前情敵。
不過謝大人還是要表現得高風亮節一些,反而道:“不為難。周白卿雖然現在看上去有點瘋癫,不過人倒也沒有大毛病,不過是借住幾日,也沒什麽的。”
“是啊,不然當初你也不會考察一番便勸我嫁給他嘛。”沈芳年揶揄笑道。
謝昉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毫不留情的在她臉頰上掐了一下,氣哼哼的說:“別得了便宜賣乖。”
“嗯……”她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做小鳥依人狀躲進他懷裏,小心的岔開話題,“那你們今日審訊的如何呢?”
“今日到了衙門,将嫌犯通通造冊之後已經沒多少時間,只是先行詢問過了那些賊匪的親眷,其餘的嫌犯還要等明日再審。”
沈芳年不解:“為何要先審親眷呢?”
謝昉吹熄了燈,攬着她一同躺下,道:“一來麽,那些婦孺自然比賊匪軟弱些,可以比較不費力的從她們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二來,她們也本不該被關在衙門牢裏,審問過後可以先行送去保育堂,雖然也要有人看着,總歸比在牢裏環境好些麽。”
沈芳年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輕笑,謝昉問道:“笑什麽?”
“我這是欣慰的笑,謝大人自打到了南京,不僅願意為同僚借住,竟然都善心到開始為犯人家屬着想了,真是越來越清流作風了。”她可是完全沒有在用調侃的語氣,而是十分認真的說。
“哎,真是……”謝昉嘆了口氣,頗為感嘆道,“或許是因為自從和你成親之後,總覺得自己未行功德卻受了許多福報,未免患得患失,難免要改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風了。”
沈芳年竊笑着,心中卻有無以言表的情緒在翻湧着,過了許久,才悶聲道:“睡覺吧!明日還要早起。”
接下來的幾天,周白卿每日都同謝昉一通去衙門、回府,時而還要同禮部的人一起去皇陵查看,連沈芳年一時興起又去衙門送飯,都不得不三人同吃,周大人一直在扮演一只锃光瓦亮的明燈。
又是一日艱苦的審訊下來,他們已經對案情基本掌握了。
近十數年來,南京雖然愈發富庶起來,可這富庶卻大都是做生意、有家産的商戶所享受的。雖然晖朝有着嚴格的戶籍制度,卻依然有失了田地、流離失所的流民走投無路,離開了家鄉,尋找新的生存之處。
偷盜了太/祖皇陵的這一夥人,便是近年來進了南京城的流民,在一個名叫錢龍的賊首的竄動組織下組成的。錢龍這個名字在衙門裏也是有跡可查的,他身負武藝,本就是早年間在南方馳騁一時的大盜,後來被官府捕頭廢了一條臂膀,便只能召集團夥,傳授盜竊的手藝。南京的商戶多、市集多,平日裏小偷小摸的,上繳給錢龍一部分銀錢,他們也能糊口。南京官僚本就已經形同虛設,他們偶爾被抓住也只是随便關幾日便出來了,所以愈發有恃無恐。
三年前,南京禁宮內的太和殿又被雷火擊中,徹底損毀了。連最重要的建築都已經不在了,工部也撥不出銀子為這樣一座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用處的昔日宮殿重建,整座禁宮就更加無人看管了。這一窩賊匪開始在武英殿後藏匿,錢龍在禁宮中看到了關于皇陵的一些殘存記載,便決心幹一票大的,沒想到這一票是從陵中取出了不少珠寶,卻也徹底驚動了京城。
錢龍早就知道京城派了人來查盜陵一案,卻未曾講與他的手下知道,只告知了兩個人,一個是他手下的精英心腹方田,一個是他幾年前撿的一個女孩子,他讓這二人去“敲打”一番這心來的辦案官員,自己卻掠走了大半冥器不知所蹤,方田自以為謝昉受了傷不會很快開始查案,便又回到了武英殿,沒想到同留下了的烏合之衆不明就裏的被一網打盡。
這些線索大多是從方田口中敲出來的。
謝昉正想再問方田,是否知道錢龍的去向,卻聽到向來在審訊中很少問話的周白卿搶先問道:“那個被錢龍收養的女孩,為何那夜沒同你一起回武英殿?”
“沒有,那個女孩不聽我的話,自作主張對謝大人挑釁過了頭,還受了肩傷,恐怕是個累贅,我便将她趕出去了。”
☆、找上門
“沒有,那個女孩不聽我的話,自作主張對謝大人挑釁過了頭,還受了肩傷,恐怕是個累贅,我便将她趕出去了。”
周白卿聽了這話,險些拍桌而起,礙于謝昉給他的眼神,才隐忍不發。
“錢龍帶着他偷來的東西,去了何處你可知道?”謝昉淡淡道,末了補充一句,“若你知道,可以抵罪。”
方田低着頭,“不知道,錢老大既然抛了我,自然不會告訴我他的去處。”
“你們從前偷的東西都如何銷贓?”謝昉又問道。
方田苦笑搖頭,道:“錢老大有自己的路子,我們這些小喽啰都要憑他銷贓,不然,大人又怎麽能在武英殿搜到我們絲毫未動的贓物呢?”
見這邊問不出來,謝昉只得又問了回來:“那個女賊呢?”
“我剛才已經答過了啊……”
謝昉一拍桌子,喝道:“本官是問你,那女賊知不知道錢龍的去處?”
“不,不知道,不過她既然在錢老大身邊這麽久,總會知道的吧。”方田趕忙道:“那個女子腦子裏就一根筋,傻得很,是小時候在街上行乞時被錢龍看中了有做賊的根骨,便收養在了身邊,她好像只記得自己原本姓阮。銷贓的事情……可能她也去過幾次吧,是了,她準知道!”
“那她被你趕走時,又去了哪裏?”謝昉咄咄緊逼,方田和周白卿都是滿頭冷汗。
“我,我哪知道啊,她傷的挺重,應該走不遠吧……說不定已經死在城東哪個巷子裏了!”方田皺眉。
謝昉沉默片刻,轉頭去周白卿說:“今日就審到這吧。”
周白卿整理了手中的狀紙和文書,點了點頭。方田被再次收監,謝昉同周白卿一起走出去,周白卿忙亂間只聽見謝昉對下屬道:“趕緊帶幾個人去把皇城周圍再仔細搜一遍。”
“大人,一早就已經仔細搜過了,什麽也沒找到啊……”
周白卿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又緩緩降了下來,已經下過兩次雨,痕跡什麽的,應該也是找不到的吧……
“你只管搜便是,每間廨舍都要搜,不管有哪位大人住在那,若他不準,讓他來找我。”謝昉冷冷道。
周白卿兩眼一翻,險些暈過去。
“謝兄,我今夜想回我那住處看看,看看瓦片可都碼好了,你看如何?”他再不回去,阮阮就要被抓走啦!
“唔,我忽然想起一事,還要白卿你幫忙。”謝昉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查到這個地步,也該給京城送一封文書簡單說明情況了,我一直苦于筆墨,白卿辛苦,今夜便還是同我回去,把文書寫出來吧。”
“……”周白卿心想,這可真是尴尬了。
夜間他在客房中燃着燈火奮筆疾書,一面卻提心不已。他忽然很後悔,自己怎的這樣懦弱,就因為自己無法面對,便将阮阮一個人留在廨舍裏。阮阮傻得很,若是倔起來不同錦衣衛走,萬一被傷了性命……他不敢想了,決定先偷偷溜回去看看再說,客人當到他這個份上,也是夠慘的。
正準備起身呢,卻見一陣疾風襲來,吹熄了他案前的燭火。周白卿手一軟,将鎮紙摔到了地上,瓷制的應聲而碎。
“阮阮,是你嗎?”他有一種預感,一定是她來找自己了。這謝府如今可是阮阮最不該來的地方了,所以他卻被自己心中升起的一股驚喜之情吓到了。自己竟然……這麽想見她?
黑色的人影飛速的靠近,語氣平淡的說出一句話:“你很久沒回你的家了。”
“是,我……”周白卿的臉紅了,他該怎麽看着眼前這雙純潔的眼睛說出,那是因為我對你起了肮髒的念頭呢?
“你家的老伯照顧我,我的手,不冷了。”阮阮擡起了雙手,語氣中帶了些微的疑惑,“我的身體也不冷了。”
周白卿心虛的後退了一小步,幫她解釋道:“嗯,你的傷好了,恢複了,所以就不冷了,這是好事。”
好事?阮阮皺眉,可是……
那邊的卧室裏,沈芳年方才還在一面害怕一面好奇的讓謝昉講皇陵裏面是長什麽樣的,這時剛要入睡,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音,吓得驚醒過來。
“夫君,有鬼……”她眼神迷茫,推了推謝昉,發現他也驚醒了。
“別怕,不是鬼。”謝昉坐起身來,拍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慰,“是有個女賊上鈎了。”
“女賊?”沈芳年一下徹底醒了過來,第一反應是奇怪的問道,“你用的什麽餌?”
謝大人在黑暗中輕聲一笑,捏了捏她的臉道:“醒都醒了,一起出去看看吧。”
這覺暫時是睡不得了,沈芳年嘆了口氣,迷迷糊糊的穿上了外衣。謝昉又拎起了他的刀,二人蹑手蹑腳的向響動的地方走去。
“阮阮,這裏太危險了,你先……”
沈芳年同謝昉一起在周白卿的牆角下彎腰下來聽牆腳,震驚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周白卿竟然和那個女賊???震驚之餘,她連連後退,不小心踩着一節樹枝,“咔嚓”一聲格外刺耳。謝昉無奈扶額,這下不能聽牆腳了,趕緊去門口堵人。
阮阮耳力很好,聽到聲音警覺起來,不等周白卿說完,便飛快沖了出去。
“站住。”
“阮阮……謝大人?”
沈芳年提着裙擺趕上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劍拔弩張的畫面,謝昉殺氣騰騰的提刀,刀尖指向剛剛從屋內踏出門檻一步的黑衣女子,身後追來的周白卿愣在當場。
“滾開!除非你想再被我紮個窟窿。”阮阮雖然身處下風,但兇狠的模樣和語氣不輸謝昉。
“阮姑娘,來投案自首就不必再抹不開面子了,來人……”謝昉不屑,不打算同她糾纏,直接喊人。
“謝兄!”周白卿卻側身出來,抓住了刀尖制止了他,“有話好說不行嗎?”
謝昉挑眉,玩味道:“白卿,這個時候你還要往前沖麽?”
周白卿沒有理會這嘲諷一般的勸告,反而梗着脖子又上前一步,頗有你要砍就先砍了老子的氣勢。
“夠了!”沈芳年見雙方愈發劍拔弩張,不得不提起裙擺上前,怒道,“這裏是我家,你們想動刀動槍,抓賊緝盜,都給我出去再動手!”
“謝大人,你夫人說你呢。”周白卿适時提醒道,“還不快把刀放下?”
“還有你!”沈芳年又瞪了周白卿一眼。
周白卿只得先勸阮阮,先将手中的暗器扔到了地上。謝昉顯然不太情願的,緩緩的收起了刀。
夜色已濃,謝府的後院小廳中卻剛剛亮起了橘色燈光。謝昉翹着二郎腿,毫不端正的坐在正座上,眼神一直在坐立不安的周白卿和一直回瞪自己的阮阮身上來回。
雖說謝昉願意坐下來,用一種較為溫和的方式審問女賊,但是這小廳周圍自然也被人圍住了,不然阮阮肯定坐不住。
沈芳年準備了四盞花茶,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覺得心累得很。
八目相對,唯有阮阮漸漸從剛才的緊繃中緩了過來,安然飲起了沈芳年遞給她的茶。
“茶很好喝。”放下茶碗,阮阮給出了評價。
沈芳年笑容中透露出一絲尴尬,“阮姑娘喜歡就好……”
“周大人,這件事,我還是想先聽聽你的看法。”謝昉的語氣平常,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
周白卿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我……”
“好了,既然周大人不知道說什麽,我詢問這個賊的時候,你便不要開口了。”謝昉特意在“賊”這個字上加重的語氣。
“你叫什麽名字?”謝昉這次問的是阮阮。
阮阮沉默。
“錢龍人在何處?”
阮阮依舊沉默。
見謝昉臉色越來越黑,可能随時要砍人,沈芳年不得不岔開了話題:“阮姑娘,上次我送給你的那只玉簪,用着可還喜歡嗎?”
“喜歡。”
“那……怎麽今日沒戴呢?”沈芳年看了看,阮阮頭上沒有了那根白玉簪子,而是又變成了一個簡單無比的發髻,和一根黑木簪。
阮阮眸色一黯,回答道:“簪子,讓他搶走,摔斷了。”
“呦,周大人,就知道欺負姑娘,摔人家的東西算什麽意思?”謝昉被逗都笑了。
“我、我那是……”
“哎,不是不許你說話麽?”謝昉對周白卿做了個收聲的手勢,憋屈了這麽多天,終于等到了翻身的這一日,驟然覺得通體舒暢起來,轉頭對沈芳年道:“夫人,你繼續問。”
周白卿被迫噤聲,一張臉被憋成了煮熟的蝦子顏色。
沈芳年其實也不懂刑訊,只是想問什麽便問了,現下她最想問的,當然實關于周白卿的話題。
“周公子脾氣不壞,為何會摔了簪子呢?”
“他喝醉了,變得壞脾氣起來。”阮阮低頭。
“我就知道周大人一定是因為做錯了什麽,才跑來我家借住的。”沈芳年笑着搖了搖頭,周白卿還真是讓人驚喜啊。
沒想到這個時候,阮阮卻替他反駁道:“不是的。”
“那是為何?”
“因為我的身體不冷了。”
這下不止是沈芳年和謝昉不解,連周白卿都不明白了。
阮阮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懂,只是她有自己的邏輯,看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只得繼續道:“周大人說,他很熱……”
周白卿了然的捂臉,一字一頓道:“阮阮,我求你不要再說了。”他的一世英名,下一秒就要崩塌了。
“說,必須說,說了算你将功贖罪。”謝大人激動了。
“他很熱,就要抱着我降溫,所以現在我不冷了,他就不回家睡了。”
☆、破罐破摔
得到了阮姑娘這驚世駭俗的答案後,周白卿思考着用什麽角度撞在桌子上會死的快些,謝昉剛飲的一口茶被噴了出來,沈芳年都不住臉頰發熱,掩面憋笑。
阮阮察覺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便将頭埋得更低。
沈芳年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湊過去同謝昉耳語:“夫君,我覺得我若是再問下去,恐怕就有些……過分了吧?”總要給兵部的周大人留點面子不是。
“放心,我覺得也夠了。”謝昉對她低聲說完,清了清嗓子,又對周白卿道:“周大人,依我之見,你是不是應該先向這位阮姑娘解釋一下你的不告而別?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先出去好了。”
說到做到,謝昉拉着沈芳年出去了,想也知道不會走遠。
周白卿嘆了口氣,心情複雜的緩緩靠近了阮阮。反正現在自己是已經和這個貿然闖入他家的女賊被捆綁在一起逃不脫了,他也只能重新被迫面對起他想了幾天也還沒個頭緒的問題。
“阮阮,其實不是你以為的這樣的。”他拉過了那溫軟的手,又嘆了口氣,忍不住搖頭笑了,這得是多簡單的腦瓜,能夠從簡單的因果中推測出這樣一個結論。他有點想要敲一敲她生的豐滿的腦門,看看能不能敲靈通一些。
阮阮不解,有些懊喪的擡起頭看着他。
“我這幾天沒有回家,其實并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
“你怎麽了?”
每每周白卿說話,阮阮便總是這樣一副疑惑的模樣,眉頭皺得緊,小嘴撅得向下。但是只要他給出給出了個解釋,她永遠都會深信不疑的點點頭。周白卿靈光乍現,就是這個表情,總是能戳到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所以他才會面對這天真無邪的臉,做出了尋常決不會做的失禮之舉吧。
曾經皇後有意為他找一個大家閨秀的時候,他也覺得很尋常。沈姑娘是很好,他是很欣賞,也願意娶回家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婦。可若說喜愛,恐怕還是差些,否則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手吧。難道自己……原來自己……真正能傾心喜歡的就是這樣笨笨的女賊嗎?
他忍不住又伸手捋了捋她垂下來的一绺發絲,沒有了方才的窘迫,從容溫和的笑道:“阮阮,那個錢龍是收養了你的人嗎?”
這基本上屬于方才她不想回答的問題了,但是現在還是點了點頭。
“他教你偷竊的?”他試探着問道。
“是,他說我的手軟,可以幫他偷很多東西。”
他當然知道她的手是很軟的,便又問:“那日阮阮為什麽會受了傷來我家?”
“姓方的嫌我壞了他們的好事,趕我出來。”
“那夜在采石驿你沒有聽他的話,進了寝室偷東西。”
阮阮兇道:“我就是想激怒謝昉,還要告訴他他們的藏身之處,最好一網打盡。”
“為何呢?”
“我厭煩了,整天偷來偷去,連我一起抓去也沒事的。”
周白卿沉默片刻,摸着她的頭發問:“阮阮記得自己原本是哪裏人嗎?”
“只記得是在比這裏更靠南的地方,一座小鎮。”阮阮又開始不解了,這個人怎麽一邊問自己問題一邊靠越來越近了。
“親生父母呢?還記得嗎?”
“只記得我爹好像是個教書先生,別的……記不清了。”
“教書先生好呀,我爹也是教書先生。”周白卿親了親她的臉頰,又問道:“今年多大了?”
阮阮終于忍不住反問:“你問這些做什麽?”
“因為我想要娶你啊。”周白卿已然沒有什麽臉面了,幹脆直接一些吧。
“什麽、什麽意思?”阮阮覺得自己簡單的頭腦不能消化這樣的消息,眼睛轉了好幾圈,臉終究紅了起來。
“不要懷疑,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周白卿不要臉了,湊近姑娘家的耳朵邊低聲道,“如果你也想嫁給我的話,那就告訴我錢龍逃向哪裏,或是去何處銷贓了;如若不想,我會想辦法放你走。”
其實在這謝府中他周白卿還沒想出辦法怎麽放阮阮走,或者說根本沒想。
一炷香時間到了,周白卿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小廳,四處張望後,徑直走向了坐在花園石凳上的謝氏夫婦。
“錢龍應該是向南昌府的方向逃去了,中途會在安慶一個古董店銷贓。謝兄,抓緊設卡吧。”
謝昉沒來的及問他是如何問出來的,就聽他又向沈芳年道:“麻煩謝夫人暫且将阮姑娘留在貴府上照看些可好?畢竟她也是證人。”
沈芳年點了點頭,不過是一個女孩子,比招待你可簡單多了。
“好,那沒什麽事,叨擾了這幾日,我也該回自己家了。”
“慢走不送,明日去衙門報道。”謝昉淡淡道。
周白卿半路折返回來,拍了拍頭,道:“哦對,還有一件事忘了提醒你們,開始準備紅包賀禮吧。”
“幹什麽?”沈芳年覺得他是不是被刺激得已經有些瘋癫了?
“我要成親啦!”
謝昉和沈芳年對視一眼,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完了,他們竟然逼瘋了一個朝廷命官。
折騰了這大半宿,還要抓緊為阮阮姑娘收拾出一間新客房,沈芳年這一夜幾乎就沒怎麽睡了,謝昉也是,直接去衙門布置捉拿錢龍的事情了,沒再回家。
傍晚時,他牽馬踏着夕陽緩緩歸家,一片橘色的映照下,各家各戶內都升起了炊煙,将這座日暮之城籠罩在一片柔和的霧霭之中。
到了自家門口,他便從那兩扇開着的大紅色宅門望向內,門中人的背影朦胧中帶着他不能道明的詩意。聽到漸漸放慢的馬蹄聲,門中人轉過身來,像是初見的驚喜,飛快的跑上前來迎接他。
溫香軟玉撞入他的懷中,每日這樣的迎接方式,他很是滿意。
“周公子怎麽沒同你一起回來?”
這個問題他很不滿意。
将馬牽了下去,他氣哼哼道:“芳年很期待他來嗎?”
“我是替阮姑娘期待的呀。”沈芳年趕忙辯解,又笑眯眯的問:“今日可還順利嗎?”
他們一面往裏走,謝昉大致的幫她介紹:“順利,安慶那邊傳來了消息,那銷贓地點的鋪面老板已經捉拿歸案,他供出了錢龍的路線,南下的各個關卡都布下了天羅地網,這次決不會再叫這江洋大盜再換個地方紮根。”
“夫君,你真厲害。”适時的溜須拍馬還是很必要的。
“芳年今日在家中又過得如何?”
“嗯……昨夜都沒睡好,今日上午都昏昏沉沉的在補覺。秋瑤告了假回東郊父母家看望了,我橫豎無事,便準了她在外面多住幾日。”他們來到前廳,各式菜品已經讓銀绫備齊,只等主人落座。
沈芳年又難得殷勤一回,幫他盛了米飯,繼續道:“阮姑娘住在這裏,對環境尚且陌生,還很局促。我便幫她換了件衣服,收拾得齊整些,但是……”
“但是什麽?”謝昉問道。
“但是……你不覺得,周公子說他要同阮姑娘成親,這很草率嗎?”她坐了下來捧着碗,有些擔憂。
“我覺得挺好。”謝昉頭都沒擡,“他都把人家姑娘都睡了,不娶可還行啊?”
“你別瞎說!”沈芳年差點被米飯噎住,氣得要拿筷子扔他,“人家周公子又不是那種卑劣的人!”
謝昉壞笑,“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說,周白卿确實算個人品持重之人,阮姑娘既然一出現就能讓他動手動腳,說明他應該是真心想娶吧。”
“這是什麽邏輯!”沈芳年都被他氣笑了,“就算這樣說,阮姑娘卻還身上背着案子……”她沒說出口的是,無論怎麽看,這也不是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何況,周家是鐘鳴鼎食之家,怎麽可能讓家中兒子娶一個女賊?!
“這簡單,待查明了案情,算清楚了阮姑娘有幾年刑期,服滿了刑,自然就可以出來成親了。”謝昉邊說邊為自己盛了碗湯。
“……”沈芳年真是佩服周白卿,同謝昉共事這麽多天,竟然還沒被氣死。
“如果抓到錢龍繼續查下去,發現和阮姑娘所供述的基本一致,也就是說她自幼便被一個江洋大盜收養,被逼行竊,也是情有可原。”謝昉這次是認真說話。
“你的意思是……你要幫她?”
“看他周白卿的誠意了。”
飯後,他們剛準本去後花園散散步,周白卿就來了。
周白卿一身月白,自然是英俊潇灑。跟他倆随便打了招呼,“謝大人,謝夫人,阮阮在哪啊?”
沈芳年翻了個白眼,不耐煩道:“在你原先住的那間旁邊。”
看着周白卿手裏好像拿着什麽,沈芳年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周白卿輕車熟路的走去後面,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翩跹身影。一身素淨的襖裙,略施妝容的小圓臉更顯可愛,只是一雙眼睛中透露的還是對眼前陌生的不信任。
“阮阮……”周白卿一愣,随即叫出了口。
阮阮看見了他,也算是在陌生中找到了熟人,“周……”
“你可以叫我白卿。”周白卿擡起了手中的布袋,“我上首飾鋪子幫你選了兩根玉簪,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她明明還沒看。
“你,你換了這身衣裳,真好看。”周白卿“嘿嘿”笑着。
“是謝夫人幫我的。”阮阮皺眉,委屈傷心,自覺的環住了他的腰,“除了謝夫人,這裏別的人都很兇的盯着我。”
周白卿環視四周,這裏看守着她的人還真是不少。他嘆了口氣,安慰道:“別怕,我會常來看你,等這件案子了結了,我便帶你離開這裏。”
☆、三萬鐘聲
幾日後,錢龍歸案了。又花了幾日工夫,他被押解回了南京。
即将進屋審訊這最後落網的賊首,謝昉卻察覺到周白卿的不正常,“如今案情即将了結了,白卿為何愁眉不展啊?”
“謝大人,我……”
“你不會是冷靜了這幾日,便不想娶人家姑娘了吧?”謝昉手中拿着一柄長鞭捅了捅周白卿。對于這種賊人,就不必像以前那樣留有仁慈了。
“當、當然不是了。”周白卿有些不安,“我已經寫信回家,向父母請告自行許婚之罪,其實我父親雖然在朝為官,卻一直對我這個兒子沒有什麽較高的期許,所以回信倒也沒很生氣。只是……”
“只是好歹要告知令尊,對方姑娘的家世?”
“是啊,謝兄,聽尊夫人說,你願意幫我?幫阮姑娘造一個新身份如何?”
謝昉輕笑一聲,對于他這種平時不愛走正道的太監兒子來說,給一個戴罪的女子造一個沒人查得出來的假身份也不是很難。他現在卻還不想幫。
“白卿,現在就來求我,實在是為時尚早了。何先不試着尋一尋阮姑娘的親生父母?或許她當年只是走失呢?”
周白卿皺眉:“阮阮說她記得自己家在南方小鎮,父親有可能是個文人,可這線索這麽少……怎麽找呢?”
“阮姑娘走失時年紀還小,所以只記得這些。現在裏面有一個人,他肯定記得當年是在哪裏拐走了阮姑娘吧。”謝昉狀似無意的提醒,将手中的鞭子遞給了周白卿。
周白卿看着那鞭子,起先愣了片刻,竟不知從哪裏生出了一股狠意,拿了鞭子便走了進去。
過了一個月,盜皇陵一案初結,一幹犯人皆落了網,陪葬品除了一部分金器被熔,其餘皆被追回。案情紀要被周白卿編得滴水不漏傳遞到了京城。從兵部往下的辦案人員都受了嘉獎賞賜。
又過了一個月,揚州附近的古鎮大儀中一戶詩禮望族阮氏家主尋到了走散後苦尋多年的小女兒,一家重新團圓,也是一樁佳話。只是跟着女兒回家提親的這個小子是怎麽回事?
終于完成了手中這個棘手的案子,謝大人終于如願恢複了來南京前的那般悠閑半失業生活。每日去衙門裏點個卯,若是有點公務才會難得的待上一整天,大多時間都是在衙門裏待半日,實在無聊了便帶着猴崽子們去巡個街,然後就回家陪夫人。
南京百姓都說,自打謝大人來了後,不僅雷厲風行的抓到了盜皇陵的大盜,如今還勤奮巡街,連市井裏小偷小摸的扒手都不敢出來了,謝大人真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沈芳年每每聽到這樣的論調,表現上都是含笑點頭,暗地裏卻想着,看來這做好官,竟比做酷吏還輕松簡單許多呀?
回到家問謝昉,他卻不以為意的笑道:“做酷吏的時候,所有的辛苦都在那陰暗之處,世人所見都是令人齒寒的狠毒與血腥。如今麽,雖然做的全是表面功夫,卻都是百姓見了安心的。問題的答案就是這麽簡單。“
好吧,于是受南京百姓愛戴的好官謝大人日常便是悠閑的工作,還有不少空閑時間帶着妻子在這鐘靈毓秀的南京城中四處游玩,這樣沒心沒肺的過日子,一過便是小半年。
從暮春到了七月仲夏,周白卿告假回京中得了父母之命,從古鎮中娶回了阮家小姐,在南京也置了房舍,好巧不巧的就選中了謝府的邊上這一處風水寶地。
為了這件事,謝昉表示強烈反對,怎奈隔壁的地契房契都不曾捏在自己手裏,他再不贊同,也沒人理會自己的意見。只有沈芳年還願意無奈的安慰他幾句:“都是同僚,況且你同周大人都是莫逆之交了麽,不過是住在你家隔壁,又不是住在你家裏面,幹嘛這樣在意呀。”
謝昉氣哼哼的,”誰跟他是莫逆之交?且不說他周白卿成日聒噪了,他那位小夫人每每見到你都纏得緊,住得這麽近,豈不是甩都甩不脫了。”他就像安安靜靜的同妻子一起,是單獨一起,怎麽這麽難?
沈芳年又氣又笑,“你怎麽逮誰吃誰的醋呀,一點胸襟都沒有。人家阮阮身世那麽可憐,長得那麽可愛,而且她只有我這一個相熟的官眷,我怎能不理她呢?再說了,當初你不是十分贊同這門親事的嗎?”
謝昉勉為其難的接受了這個現實,暗自安慰自己,他自有辦法找補回來這些時間。
轉眼到了八月,想着鐘山上的蒼松翠柏到了金黃時節,謝大人也想附庸風雅一次,帶着沈芳年去登山賞松。可這馬車還沒來得及出城,鐘山上的寺內,鐘聲驟響,連綿不絕,将這場秋游驟然打斷。
寺廟鐘響三萬聲,意味着天子駕崩了。
昨天進過晚膳後,皇帝的舊疾發作,一年來連日吞服的丹藥也沒能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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