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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鐘語沒空繼續深扒陳應旸,她回自己家收拾了下,趕去上班。

下下個星期是雙十一晚會,上頭有人來審查,加上節目錄制,這陣子臺裏上上下下忙活個不停。

鐘語依然加班到晚上,雙目無神地離開電視臺,卻發現下起了雨,氣溫驟降,鼻腔一陣癢,她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她面前。

鐘語拿開手。

車窗降下,露出小彭的臉。

“鐘老師,您家在哪兒呀我們送您一程。”

鐘語一聽就知是周禹京的意思,說: “不麻煩了,沒多遠,我打車就好。”

小彭說: “沒事的,雨可能要下大了,車不好打,外面冷,鐘老師您別凍着了。”

鐘語幾分鐘前下的訂單,到現在還沒司機接。

她猶豫了下,拉開後座的門。

周禹京不在。

鐘語報了地址,又問: “周老師先回去了嗎”

小彭坐在副駕, “嗯”地應了聲,說: “周老師搭另外一輛車回酒店了,看見下雨,就囑咐我送您回家。”

“我們倆差不多大,你不用‘您’‘您’的叫,把我叫老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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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彭說: “好的鐘老師。”

車駛上路。

風刮得大,不知撞了什麽阻礙,哐哐作響。路邊有人走過,傘面都被吹得變了形。

車廂內隔絕風雨,有種靜谧的溫暖感。

鐘語學不來委婉,忍不住直接問: “周老師對女士一貫這麽……體貼照顧嗎”

小彭笑笑, “周老師人确實很好,不過這麽待人的,據我跟周老師這麽久來看,只有鐘老師一個。”

“那他為什麽……”

“鐘老師,他的想法你得問周老師,我不清楚。”

行吧。

小彭回頭,問: “鐘老師你是一個人住嗎”

“是啊。我畢業之後進了海城電視臺,一直自己租房住。”

“沒跟男朋友住哦”

“我單身。”鐘語笑了, “小彭,打探消息不要這麽明顯,你們周老師想知道的話,自個兒來問我啊。”

小彭讪讪的,不作聲了。

雨澆在窗玻璃上,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雨線。

車內挂了香薰,天然的木質香,鐘語想起陳應旸身上的味道。

高中班上男生居多,後來本科,工作,接觸的男性亦不少,陳應旸這樣式的,是獨一款。

他活得有點,不太接地氣哪怕是周禹京,或者寧铮,居于萬千粉絲高捧的神壇上的明星,都沒給她這樣的感覺。

矛盾的是,真跟他相處起來,他會跟她嬉笑怒罵,會下廚做飯,又渾身是煙火氣的樣子。

他喜歡什麽樣的人,于她而言,始終是個未解之謎。

這麽想着的功夫,車已停下。

鐘語說: “改日我再親自跟周老師道謝,今天麻煩你們了。”

“不客氣的鐘老師。”

她推車下去,撐傘進入雨夜,擡眼卻見雨幕的另一端,一個黑色的人影伫立着,像随意拓在紙上的印痕。

鐘語白日穿得太薄,這會兒裹緊外套也不頂用,冷得打戰,她加快步子走過去,拽住他, “你幹嗎站這兒不冷嗎”

陳應旸的目光從車上遷移回來,不答反問: “送你回來的是”

“周禹京。”她收了傘,站進他的傘下, “等過段時間我忙完,去泡溫泉不”

聽同事推薦的一個地兒,正好想放松放松。

“他為什麽要特地叫人送你你們很熟麽”

“你那麽揪着他不放幹嗎”鐘語瞅着他, “你那什麽, ‘排他性的占有欲’發作起來,連他的醋也吃啊”

她不近視,瞳仁亮,黑白分明的,光漏進去,像一汪水潭。

陳應旸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身前輕推,在她背後說: “明星泡在名利場裏,見慣了風花雪月,有幾分真情,或幾分假意,我怕你看不清,陷進去之後受傷。”

“是啊,我是經常看不清。”鐘語輕描淡寫地說, “我也看不清你。”

他停了兩秒, “……什麽”

“你心裏那麽多彎彎道道的,你自己猜呗。”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容易受其诓騙,為了扭轉處于劣勢的局面,果決轉過身。

鐘語說: “你原本是準備去接我嗎”

兩人于是停在樓梯拐彎的平臺處。

她看向他的手, “不然,你幹嗎拿兩把傘呢”

“你不是常常馬大哈,忘記看天氣預報,沒帶傘嗎”陳應旸手上的傘濕噠噠的,滴着水,在他腳邊彙成一小灘, “沒想到你有人送了。”

之前有幾次,下暴雨,她被困在電視臺,打車軟件顯示前方排隊幾十號人,她就叫陳應旸來接,他直接回了句“對方不在服務區”。

她發了個0.01的紅包,說是給他的勞務費,叫他快點。

他表現得再不情不願,總是會去的。

再往早一點的時候追溯。

高中很多次放學碰上下雨,她就去蹭陳應旸的傘,走到公交車站,或者去校門口打車。

段敏莉不會像一般母親那樣,在孩子趕着上學的早晨,替她将一切事物備好,全靠她自覺。

她有時不是忘帶,純粹是抱着僥幸心理,覺得不會下雨,懶得帶。

鐘語的肚子這時不合時宜地叫了聲,她問: “有飯嗎”

陳應旸疑惑, “你沒吃飯嗎”

“我上哪兒吃去”

“我以為你和周禹京吃過晚飯後回來的。”

她解釋說: “是周禹京的助理送我的。”

因為她一直盯着,陳應旸努力粉飾着表情,使其毫無波動——不然他真擔心他唇角揚起的話,她會看出端倪。

他慢慢地“哦”了聲,說: “沒了,給你下碗面”

“都行,我不挑。”

陳應旸燒熱鍋和油後,加切好的菜下鍋炒熟,做成碼子,再調料汁,和煮好撈出的面攪拌。

鐘語吃的時候,他順便将廚房收拾了。

她一手托着下巴,看他忙碌的背影。認識這麽多年,她從來沒覺得,假如作為男朋友的話,他是否合格,或者,優秀。

“陳應旸,你記不記得,以前我跟你開玩笑,說要是到三十五歲,我倆還單着的話,就一起湊合着過得了”

他洗淨手,說: “是嗎我應該沒這麽想不開。”

鐘語翻了個白眼。

“鐘大小姐會自己洗碗吧”陳應旸拿起傘, “我先回去了。”

“拜拜。”

鐘語在他走後,發消息給張曉婷。

Endlich:我一個同事今天問我,她多年的男閨蜜疑似暗戀她,她該怎麽辦。

為了令這個“我有一個朋友”系列的故事更真實可信,她往裏填充細節。

Endlich:那個同事我跟你講過的,她爹媽就她一個獨生女,畢業好幾年了,她沒談對象,她爸媽逼她相了幾次親。

對不起了親愛的同事,借你擋一下。

Endlich:然後我說我也不知道。

張曉婷沒懷疑,她回:你代入一下你和陳應旸呗。

Endlich:要是跟數學選擇題一樣,能代入得解,我就不會選不出來了。

張曉婷:那你有沒有想過, “陳應旸暗戀你”這種可能性

Endlich:依據呢

張曉婷:感覺呗,我跟他又不熟,很多關于他的事,都是從你口裏聽來的。你不覺得他對你好得不像朋友嗎你不确定的話,可以問一下譚依寧,鄧思遠高中不是跟陳應旸玩得好嗎

Endlich:也是。

Endlich:等等,為什麽突然扯到我跟他身上了,我是說我同事。

張曉婷:要麽損失一個朋友,要麽得到一個男朋友,再不然,就裝不知道,但總不能裝一輩子吧。

張曉婷拉了個群,把鄧思遠也拉進來了。

譚依寧扣了個問號。

張曉婷: @Endlich借你老公問點事情。

Endlich:……

鄧思遠:怎麽了

鐘語問不出來。

問陳應旸的高中同桌,陳應旸是不是暗戀她,這也太傻了。再說,這一問,不就相當于捅到陳應旸那兒去嗎

那她今天的試探算是白搭。

張曉婷:鐘語想給陳應旸介紹個對象,問你他喜歡什麽樣的。

鄧思遠:

鐘語:

鄧思遠:別了吧,他搞不好會生氣。

張曉婷:怎麽說

鄧思遠:他不喜歡別人幹預插手他的規劃,不管是感情,還是工作。而且他死心眼,認準了就不會輕易改變。

張曉婷:這麽說,他有目标咯

鄧思遠:我沒這個意思,你別套我話。

張曉婷:誰啊誰啊我認識嗎

鄧思遠:他中意誰,問他本人呗。我怎麽會随便洩漏別人隐私。

張曉婷來私聊鐘語:我覺得百分之七十是你。

Endlich:還有百分之三十呢

張曉婷:百分之十是鄭熠然。

大概,每個班裏都有這麽一號愛探聽八卦的人物,當時文科班有幾個gay,幾個lesbian的事,也由她傳出來。

所以,連張曉婷也難免有這種猜想。

Endlich:……不會是鄭熠然。我确定。

張曉婷:那就百分之八十咯。剩下百分之十是蘇雨欣,還有百分之十是其他人咯。

鐘語沒回了。

她感覺,自己因為這“區區”百分之八十,而有些心裏不舒服。

群裏,張曉婷跟鄧思遠說,這件事別告訴陳應旸——為了鐘語和他的友誼着想。

鄧思遠:鐘語,陳應旸性子有的時候确實別扭,有的事情他不說,或許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呢我們說一千道一萬,不如你的感覺來得直接明了。

譚依寧:你居然有八卦瞞着我。

鄧思遠:老婆我沒有。

譚依寧:那你說的是啥事,快說。

張曉婷:你們夫妻倆聊天為什麽要在群裏為了秀恩愛嗎

今晚……還真是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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